華袍中年等人臉色大變,皆怒目看向蘇奕這個不速之客,恨得直咬牙。
眼見就将逃過一劫,卻被人橫插一腳,這讓他們焉能不怒?
“主人!
”
元恒肅然見禮。
布袍少年心中一震,難以置信。
在他眼中,蘇奕年齡充其量比他大幾歲而已,勉強算得上同齡人。
可誰能想象,這少年竟會是眼前那位前輩的主人!
?
這一幕,也讓華袍中年等人如被人澆了盆冷水,滿腔的怒火皆化作烏有,渾然發寒,如墜冰窟。
主人!
?
他們也被元恒的尊稱驚到。
蘇奕可沒有理會這些,目光看向布袍少年,随口道:“你去親手殺了他們。
”
“我……”
布袍少年猶豫。
蘇奕道:“你若不這麼做,我們立刻就走,斷不會再插手此事,那時候,你覺得他們會否殺了你洩氣?
”
布袍少年渾身一震。
“不會!
我們可以發誓,絕不會這麼做!
”
華袍中年他們倉惶大叫。
“現在不會,以後呢?
”
元恒冷笑,“你們或許礙于誓言,不會親自動手,可難道就不能假借他人之手這麼做?
”
他這明顯是在提醒布袍少年該怎麼做。
蘇奕瞥了元恒一眼。
元恒頓時閉嘴,低聲道:“主人,我隻擔心這位小友犯糊塗。
”
蘇奕目光看向布袍少年,“該你做抉擇了。
”
布袍少年頓時感到撲面而來的壓力,神色明滅不定。
半響,他一咬牙,似做出決斷,踏步上前,就要動手。
“和他們拼了!
”
華袍中年大吼。
蘇奕袖袍一揮,一片劍氣閃現。
噗!
噗!
噗!
噗!
噗!
噗!
噗!
七顆皿淋淋的人頭滾落在地。
幹脆利索。
這皿腥的一幕,刺激得布袍少年呆滞在那,失魂落魄。
蘇奕沒有多說什麼,拿出酒葫蘆飲了一口,靜靜等待。
許久,布袍少年擡起頭,望向蘇奕,躬身見禮道:“多謝前輩教誨,晚輩受教了!
”
蘇奕道:“哦,你明白了什麼?
”
“對待敵人,不可留一絲恻隐之心。
”
布袍少年道。
“還差一點。
”
蘇奕搖頭,“對我輩修士而言,從來沒有規矩可言,也向來沒有法度可依,這也就意味着,這世上的事情,從來不是非黑即白,善惡也從來難有定論,你要和敵人講道理,就得有講道理的本錢。
”
布袍少年神色明滅不定,似隐隐明白了,可卻又似愈發糊塗了。
這才是最正常的反應。
一個人的認知,終究不是一席話就能徹底改變。
世上大道理很多,可知易行難。
“前輩,您是說,唯有足夠強大,才能去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麼?
”
布袍少年問。
蘇奕指了指少年心口,道:“這和強弱無關,我隻是告訴你,在修行路上,所謂善惡的尺度、黑白的界限,隻能靠你自己的心境來堅守和評判。
”
“就如今夜,我幫你殺敵,在你眼中,我自然是好人,可在你的敵人眼中,我便是惡人,這等情況下,所謂的善惡、黑白、是非,站在不同的立場,就會有不同的标準。
”
說到這,蘇奕心生感慨,道:“曾有一個老魔頭說過這樣一番話,世人皆稱我為魔,可在我眼中,那些敵人,又何嘗不是魔?
立場不同罷了,這便是大道之争。
”
“佛門中有個老和尚,說他若為佛,便渡天下衆生為佛,他若為魔,則渡天下衆生為魔,為何會如此?
還是立場的問題。
各大道統之間的沖突和争執,也是由此而來。
”
說到這,蘇奕歎道,“這就是修行界,沒有規矩、沒有法度,一切善惡黑白,最終不免要靠拳頭來解決。
”
元恒不由意外,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主人如此長篇大論的講道理。
仔細品味,他卻不由暗暗點頭,修行界的事情,的确如此!
布袍少年眼神恍惚,蘇奕那一番話,給他的認知造成了極大的沖擊,讓他一時愈發惘然了。
他下意識問道:“若就這般善惡不分,黑白不明,真的……好麼?
”
蘇奕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行善當然是好事,否則,我為何要今夜來救你?
我之前所言,便是告訴你,在這善惡不分、黑白不明的修行路上,你要做的,是認清現實之後,再去堅守本心。
”
“而不是像之前那般,對待敵人時,尚存恻隐之心。
”
說罷,蘇奕摸了摸鼻子,自嘲道:“就這樣吧,我可不想當一個像陳平安那樣喜歡講道理的人。
你不曾經曆風雨和磨練,聽了也不甚明白,經曆過的人,也不需要聽。
”
元恒不由疑惑,陳平安是誰?
但很顯然,蘇奕這時候已不願再談這些。
布袍少年深呼吸一口氣,道:“前輩,我會記住您的話,現在我或許還不甚明白,但以後,我一定會弄個一清二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