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家早已等候多時,見他來到,幾名家丁立刻一分為二,有人跑去内堂通禀,有人走出府外牽馬迎接。
繞過影壁沒走多遠,倪晨伊就滿面春風的自内堂快步迎出,起初還顧及儀态隻是疾行快走,到得後來還是按捺不住心中激動小跑上前,疊掌左腰,屈膝彎身,“參見憲台大人。”
長生知道她在嬉鬧,也不理她,徑直往内堂走去。
倪晨伊快走幾步追了上來,伸手牽拉,“你可真是報仇不過夜呀,又抓人又抄家,心情應該很好才對,為何闆着臉?”
倪晨伊極少有親昵舉動,突然牽手令長生多有不适,本想抽手縮回,想到二人名分已定,便沒有那麼做。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長生随口反問。
“不止我知道啊,整個長安的人都知道,”倪晨伊笑道,“你一上任就抓人,連刑部尚書都抓回去了。”
“此人在朝堂之上對我多有诟病诋毀。”長生說道。
“我知道,”倪晨伊說道,“散朝之後有人過來将早朝時的情況跟我爹說了,誰在朝堂上說了什麼,哪些人都是什麼态度,我們全知道。”
眼見倪倬和大夫人自内堂迎出,長生便沒有再與倪晨伊說話,快步上前沖二人拱手深揖,“拜見大人,拜見夫人。”
倪倬微笑回禮,“初入朝堂便實補要職,入主禦史台,可喜可賀。”
“慚愧,慚愧,”長生搖頭說道,“今日在朝堂之上多有反對之人,好在有不少與大人交好的朝臣為我說話,這才勉強履新,順利上任。”
長生說的是真心話,今天替他說話的那些大臣除了忠于皇上,還有不少是跟倪倬有私交的,出來說話固然是擁護皇上,同時也是知道二人的關系,賣倪倬的面子。
倪倬并不居功,謙遜擺手,将長生請進廳堂,吩咐家丁開席上菜。
入座之後,長生再度起身沖倪倬道謝,“多謝大人和夫人慷慨饋贈,鼎力相助。”
“算不得什麼,莫要見外,”倪倬微笑擺手,“再次恭喜你呀,禦史大夫可是律政大吏,你能實補此缺,倪家上下無不倍感榮耀。”
長生再道慚愧,這才在倪晨伊的拉扯之下重新落座。
長生很想知道倪倬對他今天所作所為的看法,但倪倬并沒有提及此事,隻是詢問他入主禦史台之後還需要什麼支持,以及官邸的具體情況,還有禦史台的飲食如何,等等諸如此類的生活情況。
不多時,飯菜端上,知道長生吃不慣珍稀之物,今日的菜品就多為常見菜蔬,有粥有飯,葷素各半。
長生并沒有緊張忐忑,端拿造作,在不失禮儀的情況下吃了個十成飽,所謂不失禮儀其實也很簡單,一是不吧唧嘴,二是夾菜時第一下夾起了什麼就是什麼,絕不會夾起再放下。再有就是夾菜時也可以伸胳膊去夾遠處的菜蔬,但隻夾盤子正對自己的那一小片區域。
飯後上茶,待茶水端上,大夫人淺嘗放杯,起身告退。
大夫人很懂禮儀,知道接下來倪倬要與長生談論重要的事情,便想将倪晨伊一起帶走,但倪晨伊好不容易見着長生,眼冒金星,哪裡肯走。
倪倬也知道倪晨伊不是長舌愚昧之人,不擔心她會亂說壞事,便沖大夫人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獨自離去。
長生本以為倪倬會主動開口,但倪倬說的仍是關心言語,并沒有涉及正題。
對于倪倬的作法,長生多有欽佩,倪倬并沒有以長輩自居,直接對他指點評價,這是很聰明的作法。
不對晚輩指手畫腳是長輩的氣度,主動請教則是晚輩的态度,最終還是長生主動開口,請教倪倬對他任職禦史大夫的看法。
倪倬沒有立刻回答,沉吟片刻方才出言說道,“禦史大夫位高權重,我沒想到朝廷會委任你如此重要的職務,倪家雖然有些為官的朋友,但如此重要的官職,可不是他們所能左右指定的。”
倪倬言罷,長生也沒有立刻接話,倪倬的這番話有兩層意思,一是不居功,雖然有人看他的面子在朝堂上幫自己說好話,但這些人卻起不了決定性的作用。二是詢問,如此重要的職務朝廷絕不會随便指定任命,其中肯定有不為人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