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夢見了一艘大船,船上滿是帶着鐐铐的黑皮膚奴隸,薩洛蒙沒有聽見任何劃船槳手的呼喝聲,這艘有着黑色風帆的大船駛入港口時猶如死人一般寂靜無聲,就連那些奴隸也不曾發出一聲啜泣,隻有鐵鍊碰撞發出的聲音替代了他們的喉嚨。他站在港口高處的花園裡俯瞰着港口的黑色槳帆船,他身後是盛開的大叢玫瑰與永不停歇的銀白色噴泉,枯黃的落葉遍地都是,白色大理石雕像面目模糊,裙角龜裂。
伴随着吹過海面與高聳懸崖的鹹腥微風,就連薩洛蒙身後盛開的紅白兩色玫瑰也無法阻擋從黑色槳帆船上的奇特惡臭。他看到一位有着誇張大嘴的商人從船上走下來,他斜着眼,包裹着的頭巾上有兩處隆起。這位商人的面容令人憎惡,可他的商品卻受人歡迎——那是些美麗至極的大塊紅寶石,是這座城市唯一能夠獲取紅寶石的途徑,水手們隻能忍受着惡臭,抽起最濃烈的煙草來壓抑自己的惡心。
薩洛蒙走下樓梯,他在夢中似乎穿着一件金色的長袍,這長袍上有些絢麗至極的花紋。他來到鋪着鵝卵石的碼頭,穿過搬運蔬菜與海獲的水手,穿過醉醺醺的妓女與嫖客,帶着頭巾的商人在看到他之後連忙低下頭,恭敬地向他鞠躬緻意。薩洛蒙不清楚為何别人會對他如此尊重,可他并不介意别人的禮貌,他強忍着惡臭,微笑着向商人打起了招呼。
這位商人張開嘴,用那令人反感的聲音說出了一大堆他聽不懂的話,可薩洛蒙覺得自己應該聽得懂才對。商人微笑着,從身後拿出了一個奇異的酒瓶,這瓶子是由一大塊紅寶石挖空做成的,上面還雕刻着奇怪的花紋,與之相配的,還有兩個紅寶石酒杯,商人示意薩洛蒙品嘗他所帶來的美酒。
不知為何,秘法師沒有抗拒這個邀請,他将美酒倒進了杯子裡。可正當他要飲下這杯酒的時候,一聲貓咪的咆哮打斷了他。緊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貓兒的吟唱聲,薩洛蒙環顧四周,許多突然出現的肥胖貓咪擠滿了碼頭,它們用爪子勾着薩洛蒙的袍子,爬上他的肩膀和手臂。這些貓兒的數量是如此之多,橘色的,黑白花的,玳瑁色的,雪白的,純黑的,長毛的短毛的,以至于薩洛蒙不得不丢下手中的酒杯,将這些毛茸茸的家夥抱在懷裡。那些沒能撲上來的貓咪則兇狠地用爪子抓撓着那位商人,直到商人落荒而逃。
當薩洛蒙扔下紅寶石酒杯之後,這些貓兒的怒火頓時消失了,它們轉而發出甜美的呼噜聲,在秘法師的腿邊蹭來蹭去,将各色短毛抹上他的長袍。最胖的那隻貓似乎是灰色的,它熟練地鑽進薩洛蒙懷中最舒服的地方,它所發出的呼噜聲也是最大的。
這是個糟糕的夢,除了那些貓咪,沒有一樣好東西。
薩洛蒙猛地從床上坐了起,趴在他兇口上安睡的柴郡貓一骨碌地摔在了堆積的被褥上。兇前冰冷的銀色鑰匙讓秘法師徹底清醒了過來,他感覺自己的脊背上滿是冷汗。
從美夢中驚醒的貓咪不滿地大叫了起來,它沒有受傷,隻是有些生氣罷了。秘法師伸出手摸了摸它圓乎乎、毛茸茸的灰色腦袋,然後趁着被貓咪抱住手臂之前縮回來。他伸手拿起床頭的魔杖按在太陽穴上,将自己還記得的夢境提取出來,裝進玻璃瓶裡——對于那場夢境他還記得一些,這不是他第一次夢見那個碼頭和那個商人了。每一次他在夢境中都無法自主,但每一次,那些貓兒都會來幫助他。
自從那次地獄吐息者事件、他收到警告之後,那個夢境就不時在深夜裡光顧。這并非他主動的,他也不清楚是誰将這些夢境塞進了他的腦子裡,唯一可以确定的事,就是這個詭異夢境并非好事。
薩洛蒙也不知道他在夢境中飲下商人遞來的酒會發生什麼事兒,但肯定和這個夢一樣糟糕。
至尊法師在知曉他的症狀之後就特意囑咐他,要他記錄每一次夢境,尊者還要求薩洛蒙解決這件事之前,都要在卡瑪泰姬總部睡眠——尊者去了趟阿瓦隆尋求解決方案,至今尚未返回。
在這裡他會安全得多。
或許這件事和獨眼異形的蘇醒有關,或許是夢境維度的魔神侵擾了他的夢境,又或許這是墨菲斯托的把戲,但在更多信息被顯示出來之前,就連尊者也無法确定。至尊法師所施展的保護夢境的法術也無法一直保護薩洛蒙的安全,因為法術是有時限的,他必須自己學會尋求霍戈斯的力量來保護自己,又或者是喝下萬靈秘藥,做個清醒夢。
可在藥效或者法術效果結束之後,這個夢境總會不期而至,幸好還有那些貓兒。
秘法師知道自己的盟友來自何方,那坐在貓眼石王座上的君王正在保護着他的夢,可如果他始終不能解決問題,這個夢境就會一直困擾着他。或許他放棄兇前的銀鑰匙,徹徹底底與宇宙的終極奧秘告别,放棄追尋命運的分歧點,任由諸神的擺布之後,他就能獲得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