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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六章 給我的,我都給你們

人間最得意 潇騰 8428 2023-04-12 00:14

  與朝青秋同行的,不是同樣登臨滄海的那位劍仙葉長亭,而是另外一個女子。

  女子喜歡朝青秋早已經是他知道的事實,她從慶州府離開,和朝青秋一起走過許多地方,直到如今,朝青秋帶着她來到洛陽城。

  坐在茶攤前,朝青秋喝着廉價的茶水,女子則是抱着那柄古道。

  劍士的劍一向是他們最重要的東西,很少會讓别人拿着。

  朝青秋把劍交到那女子手上,便是說明對其的無比信任。

  女子擡頭看着那些烏雲,想着朝青秋之前說的那句話,默然無語。

  之前他就問過很多遍同樣的問題。

  為什麼要走。

  但是都沒有得到答案。

  所以她早就不問了。

  她隻是想着能夠多陪陪這個男人就行了。

  前塵的緣分到底如何,她不去想,但她知道,現在是喜歡他的。

  不因為他的身份,不因為前世他們有什麼糾纏,就隻是因為當日他們在那條蜀道上的一眼相見而已。

  朝青秋看着眼前的茶碗,思緒平淡,在人間已經數百年,終究是要到了說再見的那一日了。

  他看着遠處,其實内心也有些糾結,離開人間而已,到底如何離開。

  要說劍開天幕,要說就這樣離開人間,其實對他來說,不容易,但也不難。

  這世間除去他朝青秋誰還能劍開天幕?

  葉長亭?

  到底是還要差上一分力氣。

  朝青秋端起茶碗,就要一口飲盡。

  女子這個時候卻是問道:“朝先生還想要去什麼地方看看?”

  朝先生,還是這麼生分的稱呼。

  隻是盡管女子有其他的想法,想要叫些别的,也沒有理由的。

  朝青秋看着她,就像是看着天底下最好看的一柄劍,他搖頭說道:“該看的都看過了,我在等一個人。”

  女子一怔,不知道朝青秋說的是誰,她本來就不是什麼修士,有很多事情,要是她知道朝青秋和葉長亭有過約定的話,她會想着是不是朝青秋和葉長亭有最後一次見面。

  女人嘛,想着的事情總是不會太過複雜,就是那麼簡單的幾件事而已。

  朝青秋喝完了茶水,然後說道:“洛陽城還沒來過,一起看看。”

  女子點頭,抱起那柄劍,就跟着朝青秋站起身來。

  但還是沒忘了付過茶錢。

  像是朝青秋這樣的劍仙,怎麼可能随身攜帶黃白之物,所以隻能是她付錢。

  茶鋪老闆是個樸實的中年漢子,看着朝青秋這幅打扮,就早覺着他不是一般人,由女子付錢他自然是覺得理所當然,等到朝青秋的背影消失在長街盡頭,漢子才喃喃道:“現在這些江湖武夫,一個個都這麼有豔福。”

  朝青秋領着女子走在洛陽城的街道上,并未刻意去某處,就是随意前行而已,朝青秋沒有來過洛陽城,那女子也是如此,所以兩人都不算是相熟,僅是随意而行罷了。

  像是朝青秋這樣的人,即便是一身劍氣早已經隐于體内,但是誰來看,都不會把朝青秋當作什麼普通的人物,一路行去,不知道有多少人矚目,這麼一位劍仙卻是好似熟視無睹,走了大半個洛陽城之後,朝青秋在一處小巷前站定。

  小巷太窄,僅容一人而已。

  在小巷裡,有一座小院,院子門前有兩盆蘭花。

  朝青秋站在巷口,微微出神。

  很快那小院子裡就有人推門而出,那人站在門前,看向小巷這邊,身旁有個女子陪同,站在門口,那個已經目盲很多年的中年書生忽然試探道:“昌谷先生?”

  朝青秋的劍氣已經内斂一絲不洩于體外,别說是這麼一個太清境的修士,就算是雲端的那些聖人,隻怕也感受不到劍氣。

  可是世事有時候不如常,就比如現在站在小院子前的那個中年書生,因為目盲多年,反倒是别的感官異常靈敏,他僅僅是在空中捕捉到了片縷劍氣,便感受到了其中的淩厲,感受到了之後,自然便以為是住在摘星樓上的那位昌谷先生下樓來了。

  畢竟這洛陽城内,再沒有任何一人敢說境界有比昌谷先生更高的。

  朝青秋站在巷口,聽着這句話,想着這洛陽城裡有一位叫做李昌谷的登樓劍士,之前入城的時候,他就已經感受到了那股劍氣。

  他朝青秋站在劍道鳌頭許多年,也見過了許多劍士,看過許多劍士的劍道。

  但真正上心的,覺得欣賞的,不過一隻手掌那麼多而已。

  他曾也看好過幾人會在數百年之後登臨滄海,但是那幾人毫無意外的,都在半途遇上了各式各樣的問題,在劍道前路上再難前行下去。

  等到朝青秋看中的最後一人也是如此之後,朝青秋之後的很多年裡,就再也沒有去看過那些所謂後輩了。

  直到近年來,他這才見過幾個所謂的劍道後輩而已。

  吳山河入佛土之前,他曾遙遙看過一眼,覺得不錯。

  李扶搖在北海之時,朝青秋看過一眼,覺得一般,等到了青天城,他才改變了心意。

  除去這兩個已經在世間闖出名頭的劍士之外。

  還有一位,就是他在某地碰見過的一個練劍的小劍修,名字叫做趙大寶。

  除去這三位之外,朝青秋入城時候看到的那縷劍氣,也覺得不錯。

  能讓他朝青秋覺得不錯的人,就真的不錯了。

  想到了些别的事情,朝青秋失神片刻,這才轉身離開小巷。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說過半句話。

  王偃青扶住門框,感受到那縷劍氣已經消散,這才疑惑問道:“那位不是昌谷先生?”

  站在他身旁的春水一怔,随即說道:“昌谷先生,也喜歡穿白袍?”

  王偃青一怔,“白袍。”

  春水點點頭,這才猛然想起自家先生不能視物。

  “還有個女子跟在那人後面,替他抱着劍。”

  王偃青本來已經快要想到某個名字,聽到這麼一句話之後,微微一怔,随即有些失神的說道:“這又是哪一位劍道前輩啊?”

  自從當日朝青秋在白魚鎮劍開天幕開始,這個世間就多出了好些劍士,像是許吏也好,周青也好,這些劍士是平日裡便已經名動山河的?

  還不是朝青秋那一劍弄出來的。

  既然這個世間能夠多出一個周青多出一個許吏,又為何不能多出個别的什麼劍士呢?

  畢竟這個世間,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王偃青在門口站了片刻,然後就轉身回到了小院裡。

  可剛剛走進小巷裡。

  天地之間忽然起了一道劍光。

  要是說之前那縷劍氣,王偃青是憑借不同于普通人才能聞到的,那麼這一道劍光帶着的磅礴劍氣,他怎麼都能感受到了。

  他擡頭看着天上,雖然還是一片漆黑,他還是問道:“昌谷先生出劍了?”

  春水不是什麼修士,也不知道什麼是劍氣,更不知道什麼是劍光,她隻是張大了嘴巴驚訝道:“先生,有一道白光,很亮!”

  ……

  ……

  那道白光起于摘星樓,在天幕劃過,緩慢而堅定。

  這一劍是李昌谷出的,但毫無疑問,這一劍為得絕對不是要殺某個人。

  為得僅僅是要破開烏雲而已。

  讓一位登樓劍士去出這麼一劍,不管是誰來看,都會覺得是有些大才小用。

  但是這一劍,李昌谷就這樣遞出來了。

  天地之間,一道白光緩慢的破開雲層,讓久違的眼光落到洛陽城裡。

  無數洛陽城的百姓從自家的院子裡走了出來,他們擡起頭,看着那道白光在雲端穿過。

  百姓們沒有見過世面,不知道是什麼。

  但是看到了陽光,大家都很開心。

  城東的某處鬧市,有很多百姓都看着天上,看着這道白光在雲端穿行。

  忽然有人開口說道:“這就是祥瑞啊!”

  聲音不大,很快便被嘈雜的人群聲音蓋過去。

  但很快不遠處就有人繼續跟着說了話,“這是天佑我延陵啊!”

  這樣一說話,很多人就都跟着附和道:“天佑延陵!”

  甚至沒有要多久,這裡便開始有人開始磕頭,有人開始哭泣,有人開始說着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的話了。

  之前的那場皿雨,早已經讓許多百姓惴惴不安了。

  

  這該來的一道白光,總算是來了。

  其實有很多百姓都在翹首以盼。

  他們心裡的那位陛下,可不是什麼昏君,即便是前些日子的荊南饑荒,還是這些天的皿雨,都是讓他們接受不了的事情。

  在遠處的茶樓上,有兩個中年書生并肩而立。

  他們看着這邊的動靜,其中一個書生說道:“這道白光明明就是一道劍光,可是誰知道呢?”

  這言語之中多有憤慨。

  另外一個書生顯得要平淡很多,他笑道:“這皿雨不也是咱們這些修士弄出來的嗎。”

  皿雨是滄海隕落的異像,其實在之前,也有很多修士惴惴不安,不知道是哪位聖人隕落了。

  直到這兩日,學宮裡才傳來消息,說是這不管是誰家聖人隕落了,反正儒教四位聖人,依然高坐雲端。

  那書生想起這件事,感慨說道:“謝天謝地,吾教聖人萬古長青。”

  另外一位書生看着遠處的亂象,問道:“這怎麼辦?”

  書生笑道:“洛陽城的事情解決了,可荊南的事情要怎麼解決?”

  荊南的事情,也有學宮插手,那邊的饑荒一直沒有得到解決,據說已經開始有了吃人的事情出現,要是延陵再搞不定,想來要不了多久,那場動亂就要蔓延開來,到時候自然會有另外的說法。

  延陵王朝和學宮的關系既然已經到了這個樣子,那麼自然會不死不休。

  這遠遠沒有結束。

  這兩個書生看着遠處,滿是感慨,這世間的世俗王朝到底在想些什麼,老老實實跟在學宮身後不好?

  非要想着要去做什麼自己另外門戶的事情,當真是好笑。

  豈止是好笑。

  簡直是愚蠢。

  他們想着事情,卻是沒有注意到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飄來了一道劍光,他們沒能反抗半點,便被那劍光奪了性命。

  身體無力的倒了下去。

  有個面無表情的懸劍男子站在街角,朝着遠處走去。

  與此同時,天地之間,忽然生出了一道浩瀚劍意。

  這道劍意一經生出,便好似一劍刺在了洛陽城裡的那些修士心裡。

  而且是重重一劍。

  無數修士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異口同聲開口,“滄海?!”

  “劍仙?!”

  這個世間的劍仙,以前隻有一位,現在有兩位。

  可這是哪一位?

  可不管是哪一位,為何就這樣什麼也沒有講就刺出了一劍。

  無數修士都不解。

  但無數人都能看到天際生出了一道青光。

  那道青光是劍光。

  片刻之後,青光分離出來一道藍光。

  再然後。

  是一道皿色的紅光。

  ……

  ……

  不管有多少光,都是劍光。

  五彩斑斓的劍光在雲端生出。

  早已經把之前的烏雲全部驅散。

  如果說之前李昌谷那一劍是為了制造一位祥瑞的假象,那麼這一劍的目的就是為了讓那一道白光退散。

  李昌谷站在摘星樓上,看到這些劍光在洛陽城的天際盤旋,沉默片刻,竟然是高聲笑道:“可否容李昌谷再遞一劍?!”

  聲音穿過雲端,隻是少部分人能聽見。

  遠處傳來一個字,“可。”

  這就是那位劍仙答應了。

  李昌谷哈哈大笑,苦晝短瞬間出鞘,無數磅礴劍氣起于摘星樓,破空而去!

  有一條黃龍起于這一劍身後。

  咆哮而入雲端。

  如果說之前的那道白光就能讓無數百姓相信這是祥瑞,那麼這一條黃龍便更是讓他們深信不疑。

  那條苦晝短所化的黃龍其實就是一道劍氣,他在空中咆哮,就要去撕扯那些五彩劍光。

  明知道來人出劍的是一位劍仙,但是李昌谷沒有半點猶豫,也沒有半點害怕,做了一個最為決絕的選擇。

  那就是還劍。

  他是一位登樓境的劍士。

  已經差一步就能走到最後的劍道高峰,但是這一步,說起來差一步,卻是差的千萬步。

  他完全是沒有勝過那人的機會。

  那人是葉長亭都還好,但要是朝青秋親至的話。

  便真的是不管怎麼都沒辦法了。

  李扶搖本來這才離開摘星樓,走在街道上沒多久,偏偏就看到這番兩劍之争。

  他咽下一口口水,感受着這道劍氣其中蘊含着的無數劍意,試探道:“朝劍仙?”

  葉笙歌對這道劍氣無感,她知道自己與滄海差的還遠,自然沒有生出半點心思,不管那位是劍仙還是聖人,都和她無關。

  李扶搖沿着街道走了一段路,這才看着李小雪說道:“你看得見嗎?”

  李小雪一怔,心想着這麼一條黃龍和五彩斑斓的劍光,她怎麼看不見?

  李扶搖知道李小雪在想些什麼,他皺眉說道:“我為什麼看不到這一劍?”

  朝青秋的那一劍,極其玄妙,人人都能看到那道劍光,但是沒有多少人能夠看到那些劍光背後的劍意,那是朝青秋對世間的劍士的饋贈,但實際上,他這一劍,是為李昌谷而出的。

  李昌谷有大才,能夠從三教的那條坦蕩大路上走下來,主動來到這條羊腸小道,便能說明很多問題。

  這個世間很少有李昌谷這樣的人,不僅能在三教的那條坦蕩大路上走得很遠,也能在劍道上走得很遠。

  隻是這個世間的修行,除去天賦和意志之外,機緣很重要。

  李扶搖便是出名的天賦不夠,能夠走到這麼快,除去得益于這個大世之外,就是因為機緣兩字了。

  李昌谷沒有什麼機緣。

  甚至還有些難。

  他被人困于摘星樓上差不多百年,阻礙了他修行整整百年。

  要沒有這麼百年時間,誰也不知道,這位昌谷先生,到底會不會在現在就已經跨過登樓,來到滄海了。

  但不管如何,現在他正面臨着他修行以來的最重要的機緣。

  朝青秋借他一劍。

  是的那一劍,是朝青秋專門給他的。

  說是借是因為,劍遞出來之後,上面是他朝青秋的劍意,是他朝青秋的劍道,所以是借。

  要有朝一日,朝青秋的劍變成了李昌谷的劍,這才真正達到了這一劍的作用。

  對的,他這一劍是借給李昌谷的,當然也順便是能讓所有看到這一劍的劍士們都得到些東西。

  唯獨李扶搖。

  朝青秋不願意他看到這一劍。

  早在當年的北海,朝青秋遙遙看了李扶搖一眼。

  他就說過,他不适合學他的劍。

  是的,那個時候的李扶搖不适合。

  現在也不适合。

  他的劍道,沒有他朝青秋的影子,這是最好的。

  對于李昌谷,朝青秋的寄望是滄海。

  但是對于李扶搖,朝青秋遠不是如此想的。

  滄海之上,到底還有什麼。

  朝青秋已經看到了些東西。

  所以他比這世間任何人都知道,劍士一脈絕對不要第二個朝青秋,一定要許許多多的某某劍士。

  遞出那一劍之後,朝青秋坐在某處台階上,輕聲笑道:“你們給我的,我都還給你們。”

  身旁那女子則是仰着頭看着天際,笑着說道:“真美。”

  ——

  劍山,劍氣一日勝過一日。

  自從重開劍山,吳山河坐上劍山掌教的位子之後,這些日子裡,已經有很多人都想登上劍山學劍了。

  隻是劍山規矩不變,還是那個老規矩,天黑之前登上山頂便算是過了入門考。

  這種考核,并不簡單,所以這麼些天來,也沒有多少人能夠登上劍山。

  寥寥幾位而已。

  黃昏時刻,在劍山腳下。

  一老一少乘坐渡船渡過綠水湖,在那船夫爽朗的笑聲中下船,老人背着一柄劍柄古舊的長劍,下船之後,給那船夫遞過幾顆銅闆,那船夫也不細數,隻是收盡懷裡,看着老人和那個孩子,真誠說道:“劉遠路祝願兩位能夠上得山,成為真正的劍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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