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緩緩流逝着,柳元正稍起波瀾的修行生活再度歸于平靜,數月光景如是度過,先前初時的師徒二人,如今也在頻繁的教授課業之中熟悉起來。
绮雲洞中,因着柳元正的出現,也有了别樣的變化。
比如說宗萱道子不聲不響的在自己卧房和靜室門上多添了一層禁制。
比如說宗萱道子的書房中多了一排書架,多了許多經卷堆疊。
又比如說,宗萱道子的書房中還多了張木桌,多了件木椅,緊挨着道子原本的書桌拜訪。
……
這一日,書房外大雨磅礴。
柳元正端坐在書桌前,一手捧着部道書,一手捉着鼠須符筆,寬大的桌面上擺放着林林總總數十張符篆,隻見此刻少年筆走遊龍,依着道書中所述符法,寫着一張張的符篆。
少年身側,宗萱道子坐在那裡,身上玄袍外披了層紗衣,仍翻閱着《太陽元霆渡厄雷經》,似是陷入苦思之中。
忽地,宗萱道子也未擡頭,隻是開口說道。
“元易,這幾日見你一身法力氣息頗為動蕩,今日愈是厲害,可是那套靈符煉制到緊要關頭了?”
聞言,一旁的柳元正也是不擡頭,兩人都是一心二用,一問一答。
“師尊可莫要再提那靈符了,弟子這幾日已經心生悔意,我隻是想着煉一套靈符來練手,一來精進器道修行,二來也想嘗試着将符法與靈禁統合到一處。
隻是弟子多少有些貪心,想着既然要煉器,便精益求精一些,若是尋常靈玉直接雕琢成靈符,我是不甘心的,遂以火鴉神壺之中的法焰淬煉靈玉,想要以玉脂煉器。
這般一來,不僅是過于耗費靈玉,還太過耗費時間、功夫,算到今日,我都已煉了半月時日,幾百方靈玉填進神壺中,如今也沒煉出多少玉脂來。
早知如此,我就該直接用靈玉雕琢的,如今倒是騎虎難下了,這幾日也有些心急,催動神壺時法力消耗太甚,昨日煉器時更是耗盡一身法力,可惜進境不快。”
聽到少年頗為苦惱的話語,宗萱道子隻是清脆一笑,她旋即說道。
“你這般想法是沒錯的,煉器一道,總是精益求精的好,你如今也算超凡脫俗了,築基境修士得壽兩百載,不過是十幾日的功夫,急切甚麼?
到了這般境界,修行也好,煉法、煉器也好,都是漫長地年月功夫,這會是你修行前路上的常态,你總要習慣的,說來,那靈符的符法與靈禁可選好了?”
“得師尊授道,弟子便想着選擇《陰陽元幽本經雷符》,咱們這一脈陰陽合練大都在化神道君境界,如今卻苦了弟子,能有我合用的陰陽之道符法隻剩那麼幾種選擇。
靈禁方面,弟子想到的是《玉華雷霄疊雲禁》,這套玉符底子打得這般厚實,總不好在禁法上弱了,這門禁法也是傳承有序,後面溫養起來,還有更高的餘地去提升。”
誰知聽聞柳元正此言,宗萱道子卻輕輕搖頭。
“禁法選的不差,《玉華雷霄疊雲禁》本就是可以祭煉成上品法器,且追本溯源,為《玉雷神華慶雲元霆道禁》,也算是吾之一脈根本禁制法門之一。
隻是你所選符法,依為師看,仍有待商榷,《陰陽元幽本經雷符》确實高明,但這套符篆,卻是以七十二種陰陽符篆統合而成,太過耗費!
你要淬煉出多少玉脂來,才能煉全七十二枚靈符?且《玉華雷霄疊雲禁》也隻有七十二道禁制,到時一枚靈符中藏一道禁制?也不是不行,但靈符之間的氣機牽引就未免孱弱。
七十二道靈符齊發,看起來是聲勢浩大,可容易被人逐個擊破,法器本身沒有問題,但彼此之間氣機牽引孱弱,本就是你這套靈符最大的破綻!”
聽聞此言,少年已經停下了筆。
桌上數十張符篆已經被少年寫罷,宗萱道子也适時放下了手中仙經,隻是一揮手,那一張張符篆便飛到了道子面前。
柳元正将符筆擱在桌上,這才側着身子,目光落在宗萱道子的身上。
如今少年愈發像個溫潤君子了。
他看向女人的目光很是清澈。
哪怕宗萱道子隻是目光的流轉都帶着萬種風情,時常讓少年想到些很是失禮的事情,但正如宗萱道子所言,心中有了警醒,便不會失态。
且這些年,柳元正将《心竅玲珑篇》施展的純熟,他已經能很好的掩飾心中的想法,與心緒的變化。
大約世間的女子,也很難對這樣清澈而欣賞的眼神無動于衷,這仿佛是一個溫潤君子純粹的愛美之心,不摻雜絲毫的雜念,數月的相處下來,即便是宗萱道子,也很是受用。
似乎察覺到了柳元正的目光,宗萱道子也調整了坐姿,稍有些慵懶的依靠在椅背上,舒展着身形,又伸出纖長的玉手,捉起朱筆,在少年書寫的符篆上偶爾作出标記。
緊接着,柳元正再度開口。
“既如此,還請師尊指點。”
“你與旁人仍是不同的,築基境掌控陰陽五行,咱們這一脈你還是第一人,所以符法也好,禁制也罷,你便不能以别人同樣的目光去看待。
對于旁人而言,築基境包含陰陽的符法隻有那麼幾類,但是元易,你何不選擇《少陽霆雲九龍篆》與《少陰玄冥九鳳篆》呢?
在旁人看來,這是兩套符法,但對于你而言,這仍是一套符法!且這兩部符法本就脫胎自《陰陽元幽本經雷符》,如此便留下了餘地,更隻需祭煉一十八枚靈符。”
柳元正聽了道子此言,頓時恍然大悟。
宗萱道子寥寥數語,不止是為少年指點了這一次煉器,更像是撥開雲霧,讓柳元正看到了一片截然不同的天地。
電光石火之間,少年像是勘破了迷局,瞬息想到了之前所學道法的許多巧用。
一念至此,柳元正旋即大喜,起身朝着宗萱道子恭敬一拜。
“謝師尊指點。”
原地裡,宗萱道子隻是點點頭,反而一揮手,将面前的符篆又都推回了少年桌上。
“這套符法你還未掌握精通,些許謬誤之處我已經标記出來了。”
少年聞言,也便落了座,拿起桌上的道書,翻到了空白處,依着宗萱道子的标記,提筆一一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