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純白的空間仿佛打上了高光,鼻腔吸入的氣息無色無味,身下的支撐點暧昧不明,像是躺在一堆軟乎乎的棉花糖裡。
當許守靖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被抽筋剝骨、皿管融化的痛苦還殘留在靈魂深處,意識尚在天外遊離,身體卻本能的抽搐了下。
身體十分微小的抖動,讓許守靖尚未歸位的神識漸漸蘇醒,愚鈍的思緒活躍了起來,隻是手腳依然沒有知覺,想要睜開眼睛,眼皮沉重的像是被夾子夾住了一樣。
這種身體不聽使喚的感覺,對許守靖來說并不陌生。
仔細想想,從他正式踏上修行路的那一刻起,每一次與别人戰鬥,都免不了在身體各處挂彩。
并且由于許守靖大部分情況下都是越級作戰,每次都迫不得已要使用一些超出身體上限的招數,像是「極夜」與「碧天一劍」等,每次使用都會對身體帶來極大的負荷。
在旁人的視角來看,許守靖似乎一直都是在‘自殺式戰鬥’,小傷幾乎沒有過,隻要有傷,一定是會在床上躺個十天八個月的大傷。
如果可以的話,許守靖真想開堂為自己平冤。
——誰閑着沒事兒希望天天當癱瘓人?那是真的沒辦法了好嗎……
所有人都誇他是劍道天才,可實際上許守靖就沒覺得自己的劍招有傷過人。
對付那些本身境界就壓制自己的修士,在普通劍技不起作用的情況下,換做是你怎麼辦?
不還是隻能放手一搏,拼上自己擁有的一切嗎。
唉……如果我體魄能再強點就好了,這樣至少「模拟極夜」出手傷敵一千之後,自損的八百能稍微打個對折……嗯?
‘如果我體魄再強一點……的話?’
“?!”
思考到這裡,許守靖的腦袋上忽然同時冒出了感歎号與冒号,隻覺得仿佛一道閃電穿過了脊髓,大腦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明。
「我是不是找錯修煉方向了?」許守靖在心底懷疑人生。
他花費一整年時間研究的五行同源固然能走通,但如果以後再次遇到越級戰鬥,倒頭來還是隻能被迫用「模拟極夜」去作戰。
現在許守靖使用的「模拟極夜」,大概是趙扶搖全盛時期半成左右的威力。
不過這個數值并不是定死的,随着許守靖境界的提升,「模拟極夜」的威力以後必然會有所增強。
威力增強的同時,也意味着需要消耗的靈力,對身體造成的負荷都會增加。
消耗的靈力還好說,反正無論什麼時候都是直接榨幹,消耗的量有多少區别和以前不是很大。
但是體魄的負荷就很難說了。
仔細想想,如果五行同源真的練出來了,自己靈力儲蓄的總值定然會有一大截的提升,可是體魄卻依舊和以前沒有區别。
假設一發「模拟極夜」必然會榨幹許守靖體内所有的靈力,并且随着威力的提升,對自身的負面影響越嚴重的話。
……那他修煉五行同源,豈不是在給斷後路?
以前一發「模拟極夜」最多丢半條命,體魄強度不變,硬吃上一發「五行同源加持版本·模拟極夜」,那豈不是……寄。
“我白練了?!”
許守靖越想越郁悶,剛才為止身體的異常狀況像是一個愉快的謊言,輕而易舉得消失不見。
回過神時,他已經撐開了疲憊的眼皮,筆直地在變硬的地闆上立足。
也就是在這個瞬間,許守靖猛然一愣,湧現在心底的氣結散去,隻能下了茫然與驚訝。
空白、空蕩、視線所及之處沒有任何能夠當做參照物的物品,一切都是虛無的純白。
如字面意思上一樣,這是一篇純白的空間。
嗯,老熟人了。
換做是其他人,或許還以誤以為自己可能經曆了‘二次穿越’之類的事情。
不過許守靖比較有經驗,他對于純白空間也不是僅僅一兩次的面識。
如果不出意外,接下來應該是‘回憶畫面’的環節了。
許守靖盤腿坐在原地思索了片刻,忽然覺得可能這才是那個天衍閣閣主的真實目的。
之前被困在來曆不明的黑暗裡面的時候,從體魄到神魂都被狠狠地虐待了一遍,到最後他甚至不堪重負昏迷了過去。
那些很有可能隻是前戲,正戲是現在他所處的純白空間。
“嗯?說起來……”
許守靖像是反應過來了什麼一樣,微微擡手握了握,目光透露着幾分奇異。
“是心理作用嗎?總覺得好像比之前輕了許多……”
不隻是‘輕’那麼簡單,硬要打個比方的話,就像是原本隔着好幾道牆壁的wifi,現在突然接上了千兆光纖,反應速度直接從層次上發生了改變。
許守靖玩了一會兒掰手指,用實踐證明了自己的感覺不是錯誤。
但以他當前的狀态,也沒辦法看透太多的東西,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回憶空間’的橋段上來。
可不論等了多久,‘記憶碎片’和‘靈魂體’的傳話者都沒能出現,純白空間就如同來時一樣毫無變化。
許守靖微蹙了下眉,感覺事情并不簡單。
之前無論在天宮遺址的蒼銀那裡,或是回溯蘇燼怎麼死的時候,純白空間一定會出現某種顯而已懂的提示,告訴許守靖該如何往下走。
但這一次卻完全沒有那種東西出現,瞳術、冥想、追憶……各種手段許守靖都姑且嘗試過了,純白空間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難道是打開方式不對?
以前每次進入純白空間,都有着一個明确的目的在,所以才能準确的找到想要的畫面。
這一次他算是被動進入的純白空間,别說目的了,連天衍閣閣主想要做什麼都一無所知,所以純白空間沒能給出相應的回應?
「不對,把純白空間當成‘他物’才是真正進入了思考誤區,這片空間一直都在我的腦海中。」
許守靖搖了搖頭,重新站了起來,看着面前空白的一切,緩緩閉上了眼睛,喃喃自語道:
“沒有任何東西存在……代表天衍閣閣主并沒有什麼想要我看的東西……明明沒有,我欲卻進來了。說明我真正該看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
秋風掃過竹林,清晨的陽光透過橫七八歪的竹竿,在地面上形成了錯落有緻的影子。
五層樓高的長老閣重一片寂靜,虞元洲早不知道多少天前就回去了,獨留沒有絲毫幹勁的龍意陽躺在紅毯階梯上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