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沉穩的腳步聲自昏暗的石室中響起。
空氣有些潮濕,一股老鼠屍體腐爛的酸臭味直沖鼻腔,若不是許守靖空腹前來,恐怕就這麼一下子就能把隔夜飯都吐出來。
黑石塊砌成的牆壁保留着其凹凸不平的棱角,每一個隔間,都隻有一個破爛草席,和一個簡易的淨桶。
牢房裡的犯人多是眼神渙散的躺在草席上,聽到許守靖從栅欄前路過的動靜,他們也隻是大概掃了一眼。
鎮域天牢,由鎮妖司直接管轄,關押的大都是修行作亂之人,偶爾也會抓捕一兩隻奇珍異獸回來解刨,經過解析與注釋,統歸到皇家書庫。
考慮到關押犯人的境界差距,在幾重篩選之下,作出了不同劃分:從通脈境到靈樞境共分一個關押區域、滄海境到龍門境分一個關押區域……以此類推。
至于龍門境之上的犯人……自從大璃建國以來,還從未遇到過。
理由之一自然是修行到那等境界,一般都不會妄沾因果,如果就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誤了自己的修行,那才叫得不償失。
另一個原因嘛,鎮域天牢聽着怪好聽,其實設備也比較有限,想要安穩的關押龍門境以上的犯人,恐怕要費上不少功夫。
可以說,這兩方面原因,同時造成了境界高的懶得犯事,真犯了如果不是什麼大事,鎮妖司也懶得抓的現象。
這麼看來,第三重關押領域,壓根就是個擺設……
咣當——
天牢的最深處的鐵門被打開,方才還看都懶得看一眼的犯人們,皆是錯愕地投去視線。
隻見那名俠氣凜然的黑袍公子,沒有半點沒有猶豫,擡腳走了進去。
這是……有龍門境以上的犯人了?
這兩天也沒見過有新犯人關押進來啊……
是哪家仙人這麼倒黴,修行了大半輩子居然也能被抓來……
——
跨過重重禁制,許守靖來到一個空曠的石室。
與剛才外面的牢房不同,這裡連一扇小窗都不曾給予,昏暗的視線下,能看到四面石牆上都刻滿了陣法與符文。
一個儒生袍的男人被拴在牆上,兩隻手臂被鎖鍊扣住,朝着兩邊打開,雙腳也不沾地,垂懸着腦袋,意識似乎還有些恍惚。
許守靖手背在身後,慢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燕王殿下,我又來看你了。”
仇繼虛弱地睜開了眼睛,瞳孔中模糊的影子漸漸清晰,最終聚焦在那張俊俏無雙的臉龐上,他嗤笑道:
“今天你來的有些晚啊,之前每過四天,你就會準時在午時跑過來看我,今天怎麼拖到申時了?”
“……”
這……我總不能告訴說,是你皇姐拉着我不讓我走的吧……
許守靖眨了眨眼睛,覺得這事兒還是不要說出來比較好,幹咳了下,故作冷淡道:
“看在我這麼準時來看你的份上,你還是不打算告訴我,‘你們’究竟是什麼人嗎?”
“許少門主非要明知故問嗎?”仇繼譏笑道。
許守靖很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就是不知道才問你的好嗎?”
“……”仇繼。
你這人怎麼這麼喜歡噎别人?
許守靖見仇繼還是沒有開口的迹象,也就沒再繼續糾纏,反正時間多的是,可以慢慢玩。他随手從旁邊的矮桌上拿起一樣物品,狀似無意道:
“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的話嗎?”
許守靖背着身,仇繼看不到他在幹什麼,但肯定不是什麼好事情就對了,忐忑地出聲道:
“什麼話?”
許守靖撥弄着手中罐子的頂蓋,聽到仇繼的話,嘴角微微勾起:
“如果我們角色互換,我會讓你知道什麼是殘忍……額,好像不是這句,但意思差不多。”
話音落下,他轉過了身。
仇繼眼神微怔,旋即蹙眉道:“你想幹什麼?”
也不怪他感到莫名其妙,此時的許守靖用不知道從哪兒找來的布巾塞住了鼻孔,手裡的琉璃罐子塞滿了一團紅色的蔬泥,散發出來的氣味十分嗆鼻,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
許守靖手上帶着一個妖獸皮制成的手套,密不透風,一下一下在紅罐頭攪合,感覺碎的差不多了,擡頭微笑地解釋道:
“這東西叫‘魔鬼椒’,前陣子在龍玉門出師的師兄從東荒洲回來探師時帶的土特産,味道嗎……我反正挺喜歡的,但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歡了。”
仇繼瞧了眼許守靖塞住鼻子的樣子,心底有些抗拒,喉結蠕動了下:
“你是要給我吃嗎……”
“吃?你在想桃子吧。”許守靖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這是給你眼睛和鼻子敷面膜用的。”
“何……何為面膜?”仇繼本能地縮了縮脖子。
“這個嘛……”許守靖賣了個關子,把魔鬼椒的椒泥塗滿了手套,笑吟吟地說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仇繼雖然不知道許守靖在說什麼,但出于本能的自我保護,下意識地想要掙脫鎖鍊,可惜拖鍊上密密麻麻的符文卻把的靈力全都截斷,他的舉動也隻是讓鎖鍊發出了幾下金屬碰撞聲而已。
“你……你别過來……”
“我……我抓你的時候可什麼都沒對你做,你不能……”
“啊啊!!!哦哦!!!”
痛徹心扉的慘叫聲回蕩在石室之中,天牢的犯人被這陣慘叫驚醒,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不愧是第三重領域……這究竟是怎樣非人的待遇啊……
——
許守靖看着仇繼紅腫的眼睛與鼻腔,滿意地點了點頭,把還沒用完的‘魔鬼椒’封上,放到一邊,小心翼翼的用蘇浣清教給他的水法術式清洗着手掌。
“許守靖……你不得好死……”
被挂在牆上的儒生眼神恍惚的呢喃着。
許守靖把獸皮手套扔在一旁,看着仇繼神志不清的樣子,攤了攤手:
“你自己不願意說的,怪得了誰?”
語氣無奈,表情無辜。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受了多大的委屈。
仇繼被氣的當場複活,等着紅腫淤皿的眼睛,怒聲道:“你難道覺得這種逗小孩子的把戲,能讓我開口嗎?”
許守靖眼神像是在看傻子一樣:“我會那麼蠢嗎?我隻不過是在玩而已。”
“……”仇繼。
你這人怎麼這麼讨厭啊!
許守靖心滿意足的伸了個懶腰,笑着拍了拍仇繼的肩膀:
“你呢,就老老實實待在這裡,什麼時候想說了,跟我打聲招呼就行,反正你什麼也幹不了。”
話音落下,俊美無雙的黑衣公子淡笑着轉過身,邁着步子往鐵門走去,嘴裡嘟囔着:“下次看看有沒有其他師兄帶芥末回來,那個效果應該也不錯。”
“呵……”
許守靖腳步一頓,轉身看着莫名詭笑的仇繼,桃花眼微眯:“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呵呵啊哈哈哈……”仇繼似若瘋癫地狂笑着,聲音嘶啞,一轉攻勢:“許守靖,不要以為你把我拿捏了。”
許守靖上下打量了一眼衣衫褴褛的仇繼,好笑道:“你現在哪裡不像是被我拿捏了?”
“告訴你一件好事。”仇繼沒有接許守靖的話,紅腫的嘴唇一張一合,緩緩說道:“仇璇玑……皇姐很快就會從大璃女帝的位子上下來了。”
“什麼意思?”許守靖臉色冷了下來。
“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仇繼又做出了他招牌的儒雅随和笑容:“不妨告訴你,大璃的運勢已經到頭了……我從你口中得到的那些消息,早在跟你廢話期間,就已經傳給了‘他們’,現在已經過了三旬,很快你就會明白,我所說的并非虛言……喂,你要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