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玄都回頭望去時,整個庭院已經是火海一片,可詭異的是,隻有活屍在熊熊燃燒,而衆多木質磚石建築卻完好無損。
李玄都不由對這位嶺秀山莊二莊主高看幾眼,若是他沒看錯的話,這應該是“空中火”,雖然距離傳說中“三昧火”的境界還相差甚大,但就玄元境而言,已經是很了不起的神通。
不過單憑“空中火”就想破去這座“煉屍陣”,還是力有不逮。所謂“煉屍陣”是為皂閣宗“三煉”之一,另外“二煉”分别是“煉魂陣”和“煉神陣”,所以關鍵在于一個“煉”字,其真正的玄妙之處在于,這座大陣就像是一座丹爐,将身處爐中的活人當作藥材,提取精華,彙聚自身體内,助長修為,增益境界,最後剩下的“藥渣”便成了活屍,故名“煉屍陣”。
至于“煉屍”的時間長短,則與“藥材”的修為有關,修為高深者可以堅持的時間更長,而修為較低或是沒有修為的婢女家丁之流,幾乎在陣成的那一刻就已經被汲取精氣,化作活屍。
正因為如此,殺盡陣内活屍并不能破陣,甚至不能動搖陣法根基分毫。
不過這名無道宗高手畢竟不是皂閣宗嫡傳,掌握的“煉屍陣”也并不完全,隻能煉屍,卻不能借助此陣汲取精華成丹以彌補自身修為,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小半柱香後,活屍的嘶啞吼聲漸漸不可聽聞,火勢也漸漸轉小。
目睹這一幕的衆人臉色微微發白,委實是遍地的焦屍和肉焦味道實在讓人作嘔,倒是嶽左臉色如常,又将雙手籠藏入袖中。
布陣之人終于動了幾分真怒,聲音再度響起,“好,好得很,一個正一宗的‘高人’,一個太平宗的‘高人’,就算沒有胡良手中的‘大宗師’,僅憑這兩顆人頭,也不枉我擺一回‘煉屍陣’。”
李玄都環顧四周,忽然開口道:“皂閣宗的‘三煉’陣法,我聽說過,也曾見識過‘煉魂陣’,由一位皂閣宗高手擺出,抽取方圓三十裡内所有生靈的魂魄,瞬間化作厲鬼,的确厲害。隻不過你的這座煉屍陣,似乎并不完全,這麼半天的功夫,也隻有不足百餘活屍,看來你終究不是皂閣宗之人,倒不如用出自家無道宗的手段,也許還能立竿見影。”
此人雖然藏于暗中,不見真容,但是聞言之後還是生出怒氣,陣内的氣息驟然變得陰沉壓抑,陰冷滲人。
李玄都平靜道:“你就不好奇我這個所謂的正一宗之人為何會駕馭飛劍?”
話音未落,李玄都已經将手中的“敕鬼”高高抛向空中。
“敕鬼”在空中懸而不落,彌漫在天地之間的陰煞氣息随之一滞。
那人的聲音再度響起,厲聲道:“小子爾敢!”
李玄都淡然笑道:“這就怕了?這把出自道家手筆的桃木劍,說到底其實還是一個‘敕’字而已。”
在“敕”字出口的那一刻,隻見這把品相不俗的桃木劍寸寸碎裂,化作粉末,飄散于大雨之中。
李玄都竟是不惜毀去這把“敕鬼”為代價,強行使得“煉屍陣”有了片刻凝滞。
若是尋常抱丹境,哪怕是出身正道十二宗的嫡傳弟子,也絕不可能識得此等秘陣的破綻之處,可李玄都卻是曾經踏足過歸真境,更是與精通“三煉”之術的皂閣宗高人有過交手,知道其中玄妙所在,也正巧李玄都從南山園中得了這把百年桃木制成的“敕鬼”,最是能壓制陰氣,若是換成其他陣法,都未必能有如此絕佳效果。
若是有人從高空往下俯瞰,就會發現這一刻,卻是造就了不同尋常的玄妙氣象。
無數從天而落的雨滴好似一瞬靜止,就這般懸停于空中,蘊藏于大雨中的陰氣也随之停止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