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我和你說的這些都是我自己的論述,我确實以此為課題發表過不少期刊文章,但重點都集中在瘋教皇為我秩序所吸引,凸顯我秩序教義的偉大與正确。
你懂的,我們這些做研究的專家,有時候為了點經費和待遇,無法避免地會像草地上的那種家養培訓的寵物狗一樣,叼一叼飛盤。
而且,我的論述很可能是錯誤的,曆史就像是一串棱鏡,棱鏡多面,可以一個個地做排列組合,組合出你自認為的有趣與合理。
就像,在我得知你的名字前,我怎麼也沒想到你會是那位現在很有名的約克城大區卡倫部長,你本人給人的感覺和在傳聞中的你,有着巨大的出入,而傳聞中的你是怎麼出現的?
不就是新聞報道、内部消息等渠道傳播得來的麼?
面對面站在這裡的你我,尚且不能看得清楚,更别說想要深刻感悟到千年前乃至紀元前那些人的内心與思想了。」
這時,盥洗室的門被打開,一身秩序神袍整個人梳理得很是精緻的加斯波爾區長走了出來,沒好氣道:
「你又在宣揚你的那些歪理邪說了麼?」
希德羅德舉起雙手:「我親愛的孫女,我知道你急于找回剛才失去的面子,畢竟沒有哪個上司願意讓下屬看見如此不修邊幅居家生活氣息的自己,而且這個下屬還是完全把你架空着的,你對他來說隻剩下名義上的那丁點上司神秘感,現在也被戳破了。
但是,通過踩踏你爺爺來獲得所謂的面子找回,我覺得是一件很愚蠢的行為,你爺爺的形象越好,其實就越能幫你找回面子。」
加斯波爾身子往廚房門口一靠,說道:「所以,我從來都不奇怪奶奶為什麼會和你離婚,和你這樣的人,真的就無法生活。」
「生活?」希德羅德笑了笑,「你奶奶自從嫁給我後,我從未讓她做過一件家務,我每天下了課都得急着回來給她做飯,我出差去考古前,還得幫她把接下來每一天的菜式提前備好。包括你,你爸媽不在的時候,都是我照顧的你。」
加斯波爾:「可生活裡,不僅僅是隻有這些。」
「那是因為我把這些都解決了,讓你天真地以為這些隻是小事情,讓你太閑
了。」
加斯波爾懶得接話,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牛奶。
希德羅德指着茶幾上的茶杯說道:「被你滅過煙頭的杯子,你似乎忘記洗了。」
加斯波爾搖了搖頭:「可以丢掉。」
「可是你想過沒有,一個杯子的價值确實不高,但要是你的未婚夫看見你的這一舉動,或者他回到家坐在沙發上準備喝水時拿起杯子看見裡面的煙頭,那一刻,他會懷疑自己結婚和組建家庭的意義。」
加斯波爾扭頭看向自己的爺爺,如果不是因為卡倫在這裡,可能爺孫倆就會爆發一場吵架。
希德羅德還真不怕吵架,也不擔心繼續刺激自己孫女會發生什麼事,而是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婚約是你自己答應的,你甚至沒有來征求過我的意見,所以你以為你和神子締結了婚約就可以遠離這種碎碎叨叨的日常了?
哈哈,我愚蠢的小孫女喲。
你也太天真了,真的,那些神子确實普遍高高在上,但他們其實更普遍想要得到真實的朋友和真實的家庭。
越是缺這個,就越是想要,這是他們自從繼承‘大人們,傳承後的生活際遇所決定的。」
正在端菜的卡倫覺得希德羅德說得很有道理,馬瓦略确實是這樣的人。
「來,我們可以開飯了。」
「那位老師呢?」卡倫問道。
「不叫他了吧,我之前忘記了你和我孫女是一個系統的,這就
當你們的部門内部聚餐好了,多了外人不合适,卡倫,你覺得呢?」
「那就按您的意思來。」
卡倫做了幾道菜,希德羅德和加斯波爾嘗了後都覺得很滿意。
但希德羅德的嘴還是沒停歇下來,他一隻手指着卡倫一邊對加斯波爾說道:「我承認,卡倫的廚藝比我要好得多,這些菜裡,我看見了新菜式的影子。」
加斯波爾說道:「他的話沒你多。」
「你以為這是好事?」希德羅德笑了笑,「行為舉止得體,待人紳士和睦,他可以觀察到周圍所有人的表情與動作,他能讓身邊人都覺得很舒服,但和他這樣的人生活,除非換一個恬淡安然的靈魂,否則你絕對無法忍受和他私底下的相處模式。」
卡倫:「……」
希德羅德說道:「抱歉,卡倫,我不是在故意說你壞話,我隻是想要借這個機會教育一下我的小孫女,你知道的,你的上司是一個工作狂,但在生活上,她真的就是一個冷冰冰的白癡,還不如熱乎乎的蠢貨呢!」
「您繼續,我不介意。」
「我是得繼續,她很久沒到我這裡來住了,這次應該也是為了你來的吧,哈哈,自己還得親自為架空自己的屬下鋪路,我的小孫女,你心裡到底氣不氣?」
加斯波爾閉上眼,卡倫留意到,放在沙發上的那條鞭子顫了顫。
這時,敲門聲響起。
卡倫沒起身,他不是主人,希德羅德站起身走出去開門,門口站着的是馬瓦略,他一身鑲着金邊的神袍。
教師公寓樓裡有内嵌陣法,雖然并不強大更不嚴密,但就像是籬笆院子隻能防紳士不能防強盜一樣,經過和住在這裡的人也不會去釋放出自己的精神探查。
「啊,神子大人!」
希德羅德跪伏下來,要行禮。
馬瓦略馬上伸手攙扶起他:「請您不要這樣。」
「不不不,這是我應該做的,您是高貴的神子。」
「不不不,您是我未婚妻的爺爺,不能這樣。」
「就算是您親爺爺也要對您行禮的。」
「那您意思一下吧。」
一番行禮推脫後,馬瓦略走了進來,看見坐在餐桌邊的卡倫,主動走過來和卡倫說話:「哈,沒想到吧。」
「是沒想到。」
「反正我現在是病假,時間多,哪裡都能去。」加斯波爾低頭安靜用餐。
馬瓦略進來沒對她打招呼,她也沒有理睬馬瓦略。
如果有外人在場,他們興許會表演一下,可現在沒外人。
希德羅德坐了下來,說道:「看來,你們的感情并不是很好,這真讓我傷心,我更不知道如何向她不在世的奶奶交代,她奶奶還活着的時候,最大的願望就是她能找到一個合适的丈夫。」
馬瓦略聽到這話顯得有些局促,馬上回應道:「不,教授,您誤會了,我和加斯波爾的感情沒有問題,真的。」
馬瓦略開始示意加斯波爾配合一下自己,畢竟是你家的親戚。
加斯波爾放下勺子,說道:「我奶奶隻是和我爺爺離婚了,她還活着。」
馬瓦略:「額……」
希德羅德不以為意道:「沒存在感的長輩,還不如‘死了,給小輩增加點道德負擔,你說是吧,神子大人?」
「這……」
希德羅德點了點頭,笑道:「神子大人能在我面前表現出局促,我是很欣慰的,證明神子大人是願意妥協姿态來嘗試經營這段婚姻的。
所以……」
希德羅德看向加斯波爾:「你也該拿出你的态度,不要不給人家回應。」
加斯波爾深吸一口氣,對卡倫說道:「吃完了,我們出去吧。」
「啪!」
希德羅德手掌一拍桌子,說道:「卡倫下午還要上課呢!」
卡倫馬上說道:「是的,我下午還有課,我們不是約的晚餐麼?」
「神子大人以前來過學校麼?」希德羅德問道。
「來過幾次,但都是因為實驗,但沒有真的逛過,您知道的,我不太方便走在人群中,我不太喜歡接受别人對我的行禮。」
「加斯波爾,你下午就陪神子大人逛一逛校園吧,僞裝一下身份就好。」加斯波爾不說話。
卡倫則站起身,說道:「老師,區長,神子,我就先告辭了,下午的課要開始了。」
「我送你下樓。」馬瓦略站起身,主動和卡倫一起走了出去。
門一關。
希德羅德就立刻對加斯波爾吼道:「你這是要做什麼,你看看你的态度!」
「你很煩,爺爺。」
「我隻是希望你能過得好一點,别學你奶奶。」
「我的事,您可以不用管,還有,我奶奶和你離婚後,現在也過得很好。」希德羅德點了點頭,說道:「是啊,你奶奶能和我離婚,可是你能和神子離婚
麼?」
加斯波爾沉默了。
「餐具放在這裡,我待會兒收拾。」希德羅德說道。
加斯波爾搖了搖頭,起身開始收拾餐盤。
這還是希德羅德印象中,自己的孫女第一次做家務,隻是,還沒等他嘴角浮現出慈祥欣慰的笑容,就聽到了:
「啪啪!」的盤子碎裂聲。
加斯波爾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碎盤子,說道:「我不是故意的。」
「掃帚在那裡,慢點掃,等神子送完卡倫回來,給他一個陪你一起清理的機
會。」
加斯波爾忍着不耐煩,說道:「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爺爺,我不是個小孩子了,真的!」
「但我現在又有了小時候給你把尿的感覺。」
「夠了!」
「不夠,撿起一塊碎片,割破一下手指,等神子回來時擠出點皿。對了,神子的唾液裡有沒有殺菌止痛的效果?」
「你是碰巧來這裡吃飯的?」
「要不然呢,我特意來我的上司家裡吃午餐?」
「我就是這麼覺得的。」
「那我會事先告訴你的。」
「不要這麼拘謹,我不會懷疑你和我未婚妻會有什麼事情,我相信你的品味。
」
「你這話說得,讓我不知道該怎麼接。」
「晚餐我陪你一起去。」
「單純為了我的話,好像不用你去,所以,是為了她麼,擔心學院派讓她給我讓路後,會冷遇她,你是去給她撐場子的?」
「我很想否認,但你說的确實是事實,畢竟不管怎麼樣,她是我妻子,總不能讓她在外面丢了面子,那也是變相丢了我的面子。」
「還有你孩子的面子。」
馬瓦略聞言,手臂直接勒住卡倫的肩膀:「哈哈,我知道你很急地想讓我生孩子!」
「對,沒錯。」卡倫不僅沒否認,還繼續說道,「我還想給你挑注射器型号。」
「我會按照你所說的去做的,以前的生活我沒得選,但我希望我以後的生活,在除了做‘雕塑,或者‘吉祥物,以外,可以多一點生活的氣息,你覺得呢,卡倫?」
「有些方面我是無法和你形成共情或者共鳴的,馬瓦略。」
「我知道,唉,你永
遠沒辦法直接體會到我這種當神子的苦悶。」
「是的,我很羨慕你這樣的生活。」
「不過,你真的要去上課麼?」
「不然呢?」
「上什麼課?」
「《邪教的判定與認知》。」
「派你的手下請老師吃個飯吧,挨個簽個字就好了,或者直接找學院的副院長打個招呼,那些高級神官來蹭個結業證都是這麼做的。」
「那樣沒意義,既然有這個機會,就多聽聽課吧,能學到多少就學到多少。」
「行吧,随你,我回去了,晚上見。」
「晚上見。」
「可能等不到晚上,我怕我回去後和她坐不了三分鐘。」
「那你得堅持鍛煉了。」
「呵呵,先看看吧,實在不行我就去找你,學校裡有私人食堂,我帶你去喝酒
」」
「我想好好學習。」
「我的身份待遇可以在私人食堂裡點很名貴的食物,那些院長副院長也沒資格點的。」
「你自己去吧,别打擾我上課。」
「是不是朋友?是不是朋友?我用注射器到底是為了誰,我以後的孩子是為誰生的?誰最希望看見我妻子懷孕?」
「你腦子現在是不是有問題?」
「呵,我告訴你,卡倫,想升職,想早點當上你的區長,這段時間就得好好陪我,讓我心情愉悅一下,否則我就去閉關,對外說我又接收到了新的傳承記憶,我讓你一直當不了區長。」
「你是在緊張麼?
「什麼?」
「我感覺,你待會兒要回去見老虎,你這麼害怕她?」
「呵,笑話,我會怕誰?怕一個區長麼?」
「你是不是真的有點喜歡她?一般加上這種情緒,味道就不一樣了。」
「你造謠!你胡說!」
「好了,你去陪區長吧,别再送了,出了宿舍樓又要有人給你行禮。」
卡倫走進了教室,雖然在教授家裡做了飯又吃了飯,但距離下午上課的時間還是有點早,這堂《邪教的判定與認知》課,依舊是在階梯教室,而且教室更大,所能容納的人也更多。
照舊,卡倫選擇末尾角落的位置,剛坐下來,就發現座位抽屜裡放着一沓書,旁邊幾個抽屜裡也是一樣,應該是有學生把這裡當作自習室了,因為大階梯教室的使用頻率并不高,而圖書館的占座情況又很激烈。
卡倫看見裡面放着的一本《高等陣法概述》,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拿了出
來。
這是教科書,又不是日記,翻翻看看也沒什麼道德負擔。
翻到第一頁,就看見一串文字:「魔鬼吧,我為什麼會選修它!」後面是一連串的感歎号。
看來,這本《高陣》,确實讓學生很頭痛。
卡倫掃了一下目錄,發現目錄裡的梗概内容隻是基礎,又翻閱了一會兒,得出結論,這本《高陣》對于他來說,更像是基礎科普讀物。
這也不算奇怪,卡倫接觸陣法以來,得到過三位陣法老師的指點,一位是霍芬爺爺,一位是皮洛導師,一位是德隆外公。
三人中,水平最低的外公,至少也是一個大區裡負責陣法部門的主教大人。而這裡的學生,念完大學後還得去分配到的崗位進行實習工作,轉正後還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