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西門外的城郊。
時隔多日後的故地重遊,義軍所辦的放赈粥場裡依舊是人頭潺動,不見得比當初減少多少,反而甚至還有增加的驅使,而自己身份和角色卻是倒了個過來了。
随即周淮安就見到了現場的負責人,一個獨眼醜臉的老校尉,就算是領頭的成隊官對上了也要客氣幾分。在勘驗過了成隊官提供的手信,就擺擺手就讓他們自行其是去了。
終于輪到周淮安挑人了,雖然是那個冷着臉的成大咬為主,但是實際的标準和要求,還是得靠他自己提出來的結論作為參照。
整個過程其實很簡單,隻是讓成大咬帶來的義軍士卒,在裡面輪番敲鑼四處大聲的叫喊,許以多加一份團子和粥湯的條件,自然就有人在饑餓的驅使下自然聚集過來自告奮勇了。
很快就在豎立起來的旗杆下聚集了約莫百十号人,其中甚至包括了一些已經選好隊伍裡的人;隻是要從中找出自己合用的人,就要費上一番周折了。接下來依照他們自報的職業,以木工、泥瓦工、五金工、裁縫等分類,站成數列等待逐一的簡單面試。
周淮安雖然從某種意義上說是個門外漢,但是不代表他在後世那些經驗和見識,就不能拿來旁通類推提供綿世上的需要了;
實際上測試對方是否是符合相應的職業,而不是為了改善自身境遇或是騙口吃食而各種自稱假冒之輩的謊言;其實隻要通過一些身體上的細節觀察和分析,再加上言語上的試探和詢問,就可以基本達到效果了。
比如手掌和指頭上老繭的位置和角度,身體某些部位長期承受集中應力,所造成的慢性損傷又愈合後留下的痕迹,還有就是一些充其量算是後世小學生水準的專業知識提問,最多在用上一點拉虎皮做大旗式的小小威吓和心理測試。
比如将個别可疑的對象在單獨叫到一邊,在一群義軍士卒虎視眈眈圍觀的心理錯位下,詢問一些條件反射式的日常細節,來發現可能的破綻和錯失。
反正他并沒有對此抱有太大的指望,無論是學徒還是小工,或者是真正的匠人,都可以用來湊合一時,而隻是他用來逐步體現自己價值的道具和踏闆而已。
至于那些真正有點水準的匠頭、老匠戶和大匠之類,淪落到這裡的可能性和概率幾乎是微乎其微。畢竟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些人群算是城市當中相對殷實的階層,沒有遭遇大變的話很難淪落到這個地步的。
當然了,大多數人至少被脫下上衣看一眼就被淘汰了;因為作為鄉土農民或是城下苦力出身,被太陽暴曬出來的特征是在是太過明顯了,還有少數則是通常意義上潑皮無賴混混什麼的存在,身上打架鬥毆出來的疤痕也很好辨識,還有一些則是濫竽充數的城中貧民,。
于是在剩下來的少數人進行擇選就相對簡單的多了;僅僅用了小半天時間,周淮安很快就在那些自報身份而不斷增加的人群當中,初步挑選出了十幾個人手來;
其中做過裁縫的熟手三人,有木工經驗的有五個,其中一個還會竹編收益,另一個會箍桶;然後是當過泥瓦匠的七個人,其中大半數都燒過磚;五金工行當出身的銅工學徒一人,做鐵匠的兄弟兩人,染布坊出身的一名;最後是一名兼職骟匠的屠夫;
這些結果,也讓那位一隻冷眼旁觀的成大咬微微有所改觀的迹象。
但是,在甄别和挑選過程即将收尾拔旗走人的時候,還是除了一個小小的插曲和意外;卻是呆在這所赈場的另一名義軍“朱副尉”找上門來提出了個條件,希望周淮安這個眼力不錯的和尚,能夠再多盤桓上一段時間,好從這些饑民當中挑選出更多有用的人手來;
畢竟,作為擁有一技之長的手藝人,在其他義軍所部當中同樣也是有所需要的,但是他們就顯然缺乏相應的甄别手段和經驗了,因此哪怕往返好幾次也未必能夠找到自己合意的人。
這下,就不是成大咬這個領頭的隊官,可以輕易作出決定的事情了;于是,一邊派個人回去怒風營請示自己的主官,一邊由成大咬陪着對方說話,或者說是聽一聽對方提出的條件。
當然了,因為時間已經過了正午,作為有求于人的一方,能夠提供給周淮安的飯食,就比怒風營的小頭目們要更好一些了。
最後放在木盤上端上來的,居然有一份禽類的肉湯和烙得比較均勻的雜面貼餅,還有一疊腌漬瓜條,雖然味道依舊不怎麼樣,粗砺的雜質也多的咯牙,但是好歹比較接近他在非洲的正常飲食水準。
隻是當周淮安心安理得的将這些吃得差不多,就連骨頭裡的皿髓也嚼爛将最後一點滋味吮吸幹淨之後,跑回去報信的人也滿頭大汗的帶着都尉王蟠的口信回來;他允諾了周淮安可以在這裡多停留一天半天的,但是由此甄選出來的人手,需要由怒風營的人優先挑選過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