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自古以來,漢人都把黃河當成了華夏文明的發祥之地。
這條有‘母親河’之稱的黃河,養育了不知多少代華夏兒女。
在農業不發達的古代,向來是看天吃飯,也靠水吃飯。
黃河心情好的時候,它就是母親河,哺育着兩岸兒女。
心情不好的時候,水災也會吞噬一切,緻使百姓流離失所。
對于這條喜怒無常的老母親,華夏先民的對待方式也是雙管齊下。
一者是哄着,每年祭祀,祈求來年風調雨順,母親的脾氣能好一些。
二者,便是奮起反抗。積極治理河道,建立水渠灌溉田地。
在這個以人力為主的時代,華夏先民為了生存,的确做了能做的一切。
而作為大漢帝國首都的雒陽,自古以來便是臨黃河而建,與洛水比鄰。
可這幾年雒陽不太平,黃河也挺鬧騰,動辄爆發水災,淹沒兩岸百姓的田地、房屋。
五月末。
距離雒陽不遠處的黃河渡口,一個名為平陰津的地方,這條大河迎來了兩位不同尋常的遊客。
一位是六十歲左右的老者,雖相貌怪異,卻氣度不凡,舉手投足間,都釋放着一股文人獨有的陳年書卷氣息。
另一位,則是二八少女,雖荊钗布裙,打扮簡單,卻掩蓋不出她那驚為天人的容姿。
如出水芙蓉一般,清澈見底。
更為難得的是,此女雖容貌豔麗,卻不以容貌取勝。一舉一動,都知性守禮,帶有大家閨秀那種獨有的恬靜。
奇怪的是,一老一少旁邊,竟有數十名士卒緊随其後。
既是保護,也是監視。
而河對岸,沮授負手而立,望着眼前的滔滔江河。目力雖不能及,但精神早已将這一老一少死死盯住了,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子煦,消息準确否?”沮授開口向旁邊的林夕問道。
聞言,林夕點了點頭,答道:“沮先生放心,消息不會有誤。這渡河而來的老者,正是蔡伯喈,蔡議郎。”
沮授點了點頭。
校事府的職能,來之前他聽林朝大概說了一遍,對于林夕的判斷,他自然選擇相信。
“董賊征召蔡伯喈入京為官,必然會派人跟随監視。”
沮授望着遠方河面上緩緩而來的船隻,口中冷笑道:“等一行人上岸之後,除蔡議郎與其家眷外,全部斬殺!”
“唯!”
林夕抱拳應命道。
蔡邕當年為了避禍,曾遠走吳會之地,在那待了十多年,一直專心讀書,精研學問,同時還開門收徒,培養人才。
直到董卓入京後,便征召他入京為官。
畢竟蔡邕的才名天下皆知,能拉攏此人,董卓在士林中的聲望會改善一些。
蔡邕的名氣大到了什麼程度呢,幾乎可以和鄭玄并列。
隻是鄭玄一直不願為官,而蔡邕卻曾經步入過仕途,曆桓、靈兩朝,皆深受信重,更是與盧植等人續修過《東觀漢記》,可以說名望極大。
如果說鄭玄是在野大儒中學問第一人,那蔡邕就是官方學問第一人。
當世能與其并肩者,寥寥無幾。
其實這次被征召入京的,遠不止蔡邕一人,連林朝的老丈人,荀氏家主荀爽,也在征召之列。
董卓年初就下了诏令,蔡邕接到诏令時,照例推辭不去。
但董先生給了他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
敢不來就殺了你。
無奈,蔡邕隻能動身趕往雒陽。
這下董先生高興了,順便派兵一路跟随保護。
而今天下大亂,蔡邕預感此次進京恐怕不能全身而退,便中途繞道去了一趟河東,與河東衛氏給女兒訂了一門親事,這才拖到了現在才進入雒陽地界。
船隻行進在河中,蔡邕望着遠方的北邙山,雒陽已經近在咫尺。又看了看水中自己垂垂老矣的倒影,心中感慨萬千。
蔡邕面帶追憶之色,感慨道:“萬沒想到,老夫有生之年,還能再入雒陽!”
旁邊蔡琰開口道:“父親何出此言?”
看着恬靜的女兒,蔡邕搖頭一笑,歎息道:“而今董公邀為父入朝,此去不知是福是禍。不過去了河東一趟,讓你有了歸處,為父總算放下了一樁心病。就算落得身死之下場,為父也無憾了。”
聞言,蔡琰的情緒也低落了下來,開口勸道:“父親,您定會長命百歲,切莫再說這些胡話。”
“好好,為父不說了便是。”
見蔡琰情緒低落,蔡邕笑道:“那河東衛氏的衛仲道,也堪稱一表人才,足以與你相配。成親之後,昭姬可要與他琴瑟和鳴,相敬如賓。”
聽到此處,蔡琰面色一陣泛紅,嬌羞道:“父親,女兒還不想嫁人。”
蔡邕撫須失笑道:“昭姬莫要胡說八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此乃人倫大事。怎麼能不嫁人呢!”
蔡氏父女又閑聊了幾句,船隻已緩緩靠岸。
蔡邕在蔡琰的攙扶下,下了船,踏上陸地的那一刻,目光又迷離了起來。
“雒陽……老夫又回來了……”
這句話裡面,包含了多少心酸、苦澀、美好、與追憶……
但終究……不為外人道也。
蔡邕還在感歎,追思往昔,目光迷離的時候,卻不料下一刻畫風突變!
“殺!”
遠處一陣喊殺聲響起,林夕已率軍殺到。
蔡邕:“……”
這是何意?
莫非董公要殺我!
不然這京畿之地,哪來的大隊人馬?
其實林夕到了雒陽之後,便把麾下校事府将士化整為零,四散各地,如今麾下随他殺來的,不過兩百人左右而已。
“我命休矣!”
蔡邕望着這些手持利刃殺來的士卒,不禁仰天長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