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衛裡的士卒,起初是帶有畏懼的。
現在情緒漸漸調動起來了。
而且李定國左一口那群狗娘養的,右一口狗娘養的,讓人頓感親切。
這穿着灰色大衣的人,讓他們有敬畏感。
就在這個時候,李定國道:“現在,陛下和遼東郡王,已下達了命令,這些贓官污吏,已被殺了。其他的人……誰也别想跑的掉,他們貪墨掉的田産,還是照着以前的規矩,分給衛中之人,這是真正的分掉土地,不是讓你們和你們的家人去租種,而是重新丈量,直接讓你們家人去辦田契。”
“除此之外,克扣的軍饷……以後要照常發放,現在的問題在于,這營中的百戶、總旗和小旗,若是平日裡作惡多端的,肯定要清查出去,若是平日裡還算本份的,則還留任,隻是要留任,先進武官培訓班去。而清除掉的,大家也推舉一些公道的人出來,一樣先去聽課。”
“總而言之,陛下體諒到了你們的辛苦,知道你們的難處,軍戶低人一等,誰人不知呢?可是軍戶憑什麼就低人一等?這固然是有人故意輕賤你們,也是因為平日裡那些該死的家夥們不将你們當人看……可以後不同了,誰若是再敢如此,就問問爺爺的腰間的東西答應不答應。”
說罷,李定國拍了拍自己的腰間别着的短槍。
一聽真要給田契,而且真給饷銀,一下子的,這士卒們便個個激動起來。
李定國便壓了壓手,讓這亂哄哄的場面好了一些,接着道:“除此之外,軍中還要恢複操練,左衛的人員我看過了,老弱病殘占了近半,這可不是少數,因此,年老力衰的,準許離營,發放路費。當然,願意留下的,可負責夥房和雜役之類的事,年輕要重新編練,每日需要操練。”
“當然,也不能讓大家白白辛苦,這夥食……是無論如何也要管夠的。隻是……為了防範有人在夥食中做手腳,貪墨克扣,我建議士卒們每三個月,推選幾個人,專門負責監督夥食采買的情況,三個月之後,這幾人期滿,便換其他人監督。”
“至于其他的雜事,咱們千頭萬緒,一件件來處置,總而言之,陛下此番下定決心,要與那些欺負你們的貪官污吏鬥到底,絕不姑息。弟兄們……咱們都是爹娘養的,都他娘的是個人,憑什麼就讓人随意欺負?七尺男兒,讓人作踐也就罷了,可你們想想,你們的妻兒,你們的爹娘,也讓人作踐嗎?現在還有一些人不甘心,想要奪回陛下本該賜予你們的土地,還想克扣你們的軍饷呢,你們肯不肯?”
于是衆人又沉默了。
隻是過了半響,終于人群之中,有人怯弱地道:“不肯。”
有人開了頭,便有許多人陸陸續續地道:“不肯。”
李定國目光堅定,按着腰間的刀柄道:“不肯便好,實不相瞞,俺是關中人,前些年關中大旱知道吧,俺家人口死了近半,一路逃荒,才幸存下來。此後跟着遼東郡王,才有了今天,我現在每年有九十五兩饷銀,家裡還有數十畝地,甚至在遼東,郡王那邊,還準了俺家三百畝永業田,俺的侄子,現在是俺供他讀書……這樣的日子,才他娘的有奔頭,誰要是不讓俺過好日子,便是欺君,這東林軍上下不答應!你們也要過好日子,不能讓這群狗娘養的占了你們的便宜,好了,言盡于此,解散!”
一揮手,衆人還不肯走。
人就是這樣,李定國的話,在他們的心底深處,似乎種下了一粒種子,一旦這玩意萌生出芽兒,便有些不甘心了。
而且斃了那些武官,是大家親眼所見的事,那一兩銀子的饷銀,也是當即發給大家的,現在還藏在他們的身上呢。
對方是說話算數的人。
李定國随即挎着刀,轉身過去,現在左營,他已經料定是穩住了,還得去奏報一下恩師,将左營的情況做出彙報。
後頭則是一個小隊官跟着,這小隊官低聲道:“學兄,你說……他們肯聽話嗎?”
“怎麼不肯聽?”李定國勾起一絲笑意道:“你不懂,你跟他們講春秋大義,他們或許不肯聽,你和他們講仁義道德,他們未必也聽得懂,可你跟他們說,給他們土地,他們便什麼都肯聽你的了。”
小隊官又問:“那以後……”
“以後什麼?”李定國看着這踟蹰的小隊官。
都是東林軍的,這東林軍裡人人都能識字,而且已有不少人,學業水平已不低了,重要的是,人有了見識,且能識文斷字之後,便難免引發各種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