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家在甯遠城都夠低調了,更不消說在京城了。
這座大宅倒是不小,得有個十幾二十畝,但整體風格非常樸素,找不到半分奢華的元素,以輕松舒适為主。
别說那些王公勳貴了,就算是一些富戶的宅子都比不上,根本看不出來這是大名鼎鼎的甯遠吳家在京城的宅子。
徐長青此時雖是還沒跟吳三妹真正定下來,但吳襄顯然很滿意徐長青,而且,接待徐長青的待遇極高。
稍稍可惜的是,此時吳三桂、吳三輔兄弟護衛着祖氏還在路上,後天、大後天才能到京,否則,今天這初見就圓滿了。
吳家正堂。
吳襄在已經親自張羅好了酒菜,熱情的招呼徐長青落座。
對吳襄,徐長青還是很尊敬的。
一方面,他是吳三妹的父親,這是不可逆的先天條件,再者,吳三桂和吳家後來能打下那麼大的基業,三藩之首,很大程度上直接決定了大明的國運,吳襄俨然功不可沒。
正如那句話:“吳三桂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寒暄幾句,吳三妹親自在旁倒酒,徐長青陪着吳襄喝了幾杯酒,氣氛逐漸活絡。
看吳襄要開始說正事兒,吳三妹有點不爽的撅起了小嘴,但她也知道事情肯定很重要,也不敢耍小性子,乖巧的退下去。
愛憐的看着吳三妹離去,吳襄笑道:“賢侄,你初來京師,便是做出這一出,為何會這麼急呢?”
這點交淺言深了,但吳三妹的關系擺在這裡,徐長青當然明白吳襄這是想提點自己,恭敬道:
“伯父,您也知道,最近京裡風向有點逆,小侄不想在京裡浪費太多時間,所以……這件事,說起來小侄也是有些沖動了,連帶着三妹也要跟着受委屈。”
吳襄笑着點頭,慢斯條理的品了口美酒道:“我大明,文貴武賤,由來已久。你們這次在遼地這麼出彩,想不讓人嫉妒是不可能的。不招人妒是庸才嘛。這件事,老夫一時都有點不好确定了。說好事,倒真是件好事,說壞事吧,還真有些東西不太好處理。”
“願聽伯父指教。”
徐長青恭敬拱手,做出洗耳聆聽的模樣。
吳襄更為滿意徐長青的态度,笑道:“文官對武人的壓制由來已久,這本沒什麼。這些年,又有幾個武人被真正問罪?非大禍者不為。但是,賢侄你有蓋世大功在手,這方面問題應該不大。現在,關鍵的是皇上的态度。”
徐長青眼睛微眯,也不得不佩服吳襄的老辣,不愧是久經風浪的老油條啊,輕易便剝開了核心,忙笑着點頭,等待吳襄的下文。
吳襄又品了口酒,笑道:“賢侄你此時能泰然如山,想來,皇上那邊的态度是很不錯的。這也難怪,你畢竟是徐元帥的後人,皿統擺在這裡。不過,問題是,你此時過這一關問題不大,但是,那些文人可都是記仇的。之後,你有什麼考量?”
徐長青沒有着急回答,沉思不語。
到了這,吳襄的一些東西也是圖窮匕見了,他想把自己綁在吳家的戰車上,卻殊不知,自己根本就沒打算在遼地繼續混。
吳襄也不着急,笑嘻嘻的看着徐長青。
沉吟半晌,徐長青道:“伯父,實不相瞞,小侄其實,并不想再在遼地混了,我昨晚已經跟皇上說明,我要去山東北。”
“山東北?”
吳襄面色陡然一變。
他俨然沒想到徐長青會這麼跳脫,直接跳出了遼地的圈子。
洪承疇、吳三桂、王廷臣他們的‘遊擊戰’之論,此時還是隐秘中的隐秘,朝廷都沒有公開商議,肯定不可能到吳襄這邊。
徐長青想了一下,也不再隐瞞,将遼地‘遊擊戰’的事情,簡要對吳襄述說一遍。
“這……”
吳襄的老眼一時瞪的如銅鈴般大,徐長青這,真的是把他給驚着了。
他本來還想通過各種方式來控制徐長青,但到此時,他已然明白,徐長青此時,氣勢已成,誰又能控制徐長青?
尤其是這遊擊戰的理論,吳襄也忍不住歎為觀止。
縱然已經退下來好幾年,但一生戎馬,他又豈能不知道徐長青這遊擊戰一旦實施,那等威力的強大?
半晌,吳襄搖頭失笑道:“賢侄,這件事,是老夫糊塗了啊。你連皇太極都能陣斬,又豈是老夫的心思可以揣度?老夫糊塗,該自罰三杯。”
說着,吳襄接連喝了三杯酒。
徐長青本以為說服吳襄還得多花點心思,乃至會有沖突,沒想到這老爺子這麼快就服軟了。
但徐長青很快也回神來。
吳襄倘若不知變通,也沒有吳家此時了。
“伯父,這件事,小侄抱歉了。”
“不。”
吳襄搖頭,看向徐長青的目光更加鄭重:“賢侄,之前是老夫狹隘了,隻看到眼前,卻是沒看到以後。凡事,隻一條路走到黑,太單薄啊。你選擇去山東,想來肯定是深思熟慮的結果,這一點,老夫不如你啊。你如此年紀便有如此清醒的頭腦,三妹交給你,老夫也放心了。”
……
說開了關于未來的籌謀,吳襄也再不試圖掌控徐長青,氣氛一下子輕松了不少。
吳襄此時也不再托大,腳踏實地的幫着徐長青想了幾個應對這風潮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