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1章心如潛龍、如點燈
黃焰冷的聲音還在回蕩，那修長傲人的綽約身影忽地化作漫天光雨消散。
俊秀少年見此，不禁一歎。
黃焰冷，一個命運長河上兇威昭著的女刀修，讓一些老輩道主都為之忌憚的的存在。
可她的意志力量，卻在和蘇奕的大道争鋒中輸了！
輸在了蘇奕六成實力之下！
“何故歎息？”
蘇奕目光看向俊秀少年。
“我沒想到，今日此刻的你，和數年前相比，變化竟如此之大。”
俊秀少年眼神複雜。
當年的蘇奕從無盡戰域歸來時，還都奈何不了帝厄的一道大道分身。
可現在的他,早已不是半步永恒可比，連僞永恒層次的角色，怕都已經不夠看！
這樣的實力變化，自然太恐怖。
“大道之路，進無止境，我還不夠強。”
蘇奕微微搖頭。
當初在三清道庭遺址上和清犁的一戰中,雖然他最終獲勝，可也因此遭受沉重打擊。
牧白、紀恒、簡獨山的死，更讓蘇奕久久難以釋懷。
也是那時起，他才發現相比那踏足命運長河上的角色，自己還不夠強。
“還不夠強……”
俊秀少年一陣苦笑，“這諸天上下，哪個不朽境能如你這般厲害的？命運長河上都找不到！”
這還叫不夠強，簡直……離譜！
“我的目标，從不是在不朽境中稱無敵。”
蘇奕拿出酒壺喝了一口，“相比命運長河上那些呼風喚雨的角色，我……的确還很弱。”
俊秀少年唇角一陣抽搐。
你不夠強？
你還很弱？
若讓這天下不朽神主聽到，該情何以堪？
旋即，俊秀少年意識到什麼，目光重新打量了蘇奕一番，道：“我怎麼感覺，你不止實力變了，整個人都像變了一樣。”
蘇奕饒有興趣道：“哪裡變了？”
“以前的你，可沒有這麼随和謙虛，舉手投足之間，自有傲岸睥睨的自負之意，強勢而霸道。”
俊秀少年皺眉道，“可現在，你這一身的傲骨和鋒芒都像不見了，整個人質樸如石，毫無一絲自負之意，着實奇怪。”
蘇奕笑了笑，“人都會變的，不奇怪。”
“是嗎……”
俊秀少年眼神微妙，歎道，“可在我看來，這是大智若愚，虛懷若谷，你的驕傲和自負，已不屑于外露了。”
是的，眼下蘇奕給俊秀少年的感覺，并非失去了鋒芒和自負，而是蘇奕已經不需要用鋒芒和自負來證明自己！
也不屑于在外人面前顯露自己的風采！
那看似随和謙虛的姿态，同樣并非裝出來，而是他的心境已沉澱到一種超然物外的地步，可以随心所欲而不逾矩！
就如同他既可以坐在臭烘烘的菜地旁和一個鄉野老農對弈，可以行走世俗底層中，和那芸芸衆生融為一體。
也可以走出紅塵，淩駕九霄，扶搖于修行路上，敗大敵于談笑之間！
自始至終，唯有在戰鬥時，才能一窺蘇奕一身的傲骨和鋒芒，但也僅僅隻是冰山一角！
這一切，都讓如今的蘇奕，和以前的蘇奕相比，簡直就像兩個人！
而這，也正是讓俊秀少年心中難以平靜的地方。
蘇奕不免多看了俊秀少年一眼，道：“對你而言，這是一樁好事，還是壞事？”
俊秀少年來自命運長河，執掌傳說之書，身份頗為神秘。
時至如今，蘇奕也不清楚對方究竟是什麼來曆，又有多高的道行。
唯一能讓蘇奕确定的是，對方是敵！
“壞事。”
俊秀少年不假思索，“你越強大，于我而言，要殺你就越棘手。”
他擡眼看着蘇奕，認真道，“若此刻換做是在命運長河上，我絕對會毫不猶豫殺了你，不會給你任何活命的機會！”
一番話，坦然将自己心聲說出。
蘇奕不解道：“為了輪回，亦或者是紀元火種？”
俊秀少年搖了搖頭，道：“命運長河上，并非沒有能夠和輪回對抗的力量。而紀元火種雖稀罕無比，可于我眼中，也僅僅隻是一樁可遇不可求的外物，真正的原因是……”
說到這，他卻沉默了。
“皿仇？”
蘇奕道。
俊秀少年沒有否認，道：“你既然還不清楚，也就無須在意，等什麼時候你清楚了，自會明白，你我之間注定不死不休。”
很平淡的語氣，沒有撂狠話，沒有怨憎和憤恨。
可那語氣中卻自有一種決絕的意味。
蘇奕頓時明白，俊秀少年和自己之間的恩怨，極可能和自己第二世有關。
“那就以後再說。”
蘇奕說着，邁步正要離開。
“且慢。”
俊秀少年忽地道，“再過些天，和我一樣來自命運長河上的一些老家夥，将在回龍山之巅聚會，一是縱論神域天下大事，二則是探讨和定道之戰有關的一些事宜，你是否想參與？”
蘇奕一怔，“我？”
他的确很意外，沒想到俊秀少年竟會對自己這樣一個仇敵發出這樣的邀請。
俊秀少年道：“你不必多想，我隻是覺得，你有必要去走一遭，看一看那些來自命運長河上的老家夥是如何看待這一場黑暗亂世的，又是如何看待你的。”
頓了頓，他繼續道：“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去。”
蘇奕略一琢磨，道：“那就一起去吧。”
“一起？”
俊秀少年一呆，沒想到蘇奕非但答應下來，還要和自己一起前往。
蘇奕笑問：“有問題？”
俊秀少年搖了搖頭，“隻要你不怕我居心叵測，我自不介意帶你一起去走一遭。”
蘇奕道：“那就這麼定了。”
他遊曆天下，行走世間，本就是随心而動，沒什麼目的。
眼下，既然有這樣一場來自命運長河上的大人物之間的聚會，他自然想去見識一下。
俊秀少年一指蘇奕背後的竹簍，眼神古怪道，“你要帶着那一對雞鴨一起前往？”
蘇奕看了看天色，道：“天色已晚，就地解決吧。”
片刻後。
一隻烤雞和一隻烤鴨出現在篝火上，火焰吞吐，烤得焦黃流油，香氣彌漫。
蘇奕席地而坐，将被樹枝串起來的烤雞分了一半，遞給坐在一側的俊秀少年，“吳阿伯說這隻雞養了兩年半，别看雞爪是黑的，吃起來口感最是勁道，你嘗嘗。”
擱在尋常，這些世俗食物别說入俊秀少年的法眼了，都不可能見到。
畢竟，他來自命運長河之上，早已超脫塵世太久太久。
哪怕就是用餐，吃的喝的也都是大道路上一等一的珍馐美味，哪可能去吃一隻養了兩年半的黑腳小雞子。
可現在，他卻痛快地接過來，大快朵頤，吃的滿嘴流油。
蘇奕也在吃。
世俗之物，并非不可入口，也并非味道不好，而在于沒什麼靈氣罷了。
兩人蹲坐篝火旁，吃完雞子，又把鴨子分了，偶爾還會喝一口酒，頗為快哉。
若被人看到，根本無法想象，這兩人一個是震爍諸天的第一劍修，另一個是來自命運長河上的神秘存在。
最荒誕的就在于，兩人還是死敵！
“在以前，我曾跟一個坐擁永恒帝座的老家夥對談，聊起心境修行時，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他說的一番話。”
酒飽飯足，俊秀少年舒服地嘬了嘬牙花，道，“他說，心境，方寸之地也，卻有無盡之大，可容萬藏。”
“要想在永恒道途上磨煉出心魂，需要讓心境做到兩點。”
“一是心如潛龍，大時騰挪星空諸天，小時藏于微末之間，如塵埃之不可見，如草木之無奇，此所謂心境變化之機。”
“二是心如點燈，洞徹幽微，照亮心神，如此足可洞見本我，得見自身真性。”
“可惜，知易行難，大道就在那，可想要掌握在手，就像凡俗之輩探手想摘星辰，怎可能輕易就夠得着？”
俊秀少年歎了一聲，“如今見了你，我才發現，你或許不知道何謂‘心魂’，可你的心境蛻變之大，隐然有潛龍于淵、随心如意之神韻，這才是今日這一戰，讓我感觸最大的。”
不知何謂心魂？
蘇奕笑了笑，他難道能告訴對方，自己不止知道何謂心魂，并且早已凝聚出心魂了？
除此，還在心魂的基礎上，凝練出了“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