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幫我賺錢,蓉蓉
五少奶奶傅蓉躺在床裡,悶悶不樂。
五少爺姜卉桐送走了他四哥,又來哄她。
傅蓉坐起來,問姜卉桐:“四哥來做什麼?”
“他說他置辦了一個宅子,請我們去暖宅。”姜卉桐道。
姜卉桐和大少爺、二少爺一樣,知道是歐陽黛買的。
他如實說給傅蓉聽,“……四哥外面的女朋友,宅子都給他買了,他遲早要搬出去;大哥現在生意不錯,挺有錢;二哥到處混,不缺人。”
又說,“蓉蓉,如果我不忠誠于你,外面找個女朋友也是很容易的。我們姜家的男人,哪個不漂亮?”
傅蓉看了眼他。
他的确漂亮,所以她才相中他,哪怕明知他是個沒有娘的庶子,嫁給他日子會艱難。
漂亮誤人。
“你可以去外面找。”傅蓉冷冷說。
姜卉桐:“可我愛你,蓉蓉。除了你,我心裡眼裡看不見任何人。我不喜歡碰旁的女人,隻能和你在一起。”
又說,“蓉蓉,你要是不照顧我,我就死了。我從小沒有娘,從來沒有哪個女人像你這樣溫暖着我。”
傅蓉靜靜聽着。
這些話,在幾個月前聽來,是那麼暖心。
他英俊,又可憐。
一個漂亮的少年郎,湊在她懷裡,說他隻能愛她,看不上任何女人,哪個少女不心動?
又說這世上除了傅蓉,無人疼他,哪個女人不會母愛發作,為他掏心掏肺?
可傅蓉明白,這隻是他的策略。
真愛她的男人,不會讓她去做舞女,不會掏光她的陪嫁。
他們今天鬧矛盾,是因為姜卉桐讓她去陪鐘老闆喝酒。
私下裡陪,去鐘老闆的小公館。
鐘老闆是一個洋行的老闆,暴發戶,今年快五十歲了,比傅蓉的阿爸還大一歲。
傅蓉不同意:“歌舞廳陪酒有規矩的,輪不到我。壞了規矩,我就要被打死。”
姜卉桐說:“私下裡去,沒人知道。你就說,鐘老闆是我的朋友,這才約了我們夫妻去吃飯。蓉蓉,你陪他吃了這頓飯,他會給一百大洋。”
傅蓉已經不會天真以為,吃一頓就值一百大洋。
姜卉桐不滿足于她做舞女賺到的錢,而是讓她去賣身,做私娼。
傅蓉看清楚了很多事,也看透了姜卉桐,她甚至沒有去憤怒。
她隻是很理性想:“我怎麼辦?”
她的錢沒了,若離婚,她去哪裡住?
娘家沒有她的房間了,她父母兄長也絕不會讓她回去。
他們會說她丢人現眼。
外頭租賃一個小房間?
那麼,姜卉桐會同意離婚嗎?他絕不會。
他把傅蓉當搖錢樹,豈能讓她跑了?
說是民主政府可以離婚,其實是男人可以和女人離婚。
女人提出離婚,如果她的父兄不幫她,男人又不同意,這個婚就沒辦法離成。
說不定,她的處境會更糟糕。
要是徹底撕破臉,傅蓉能猜測到,她的父兄會把她綁了交給姜卉桐。
到時候,姜卉桐囚禁她,又把男人招到家裡來,她往哪裡跑?
她在歌舞廳還沒有得到孫管事的全部信任。
四嫂那邊能幫襯她的話,怎麼幫她?
幫她離婚?
――這個不行,會給四嫂帶來不好的影響。世人不喜破壞别人婚姻的女人,不管用什麼方式破壞的。
離婚隻能自己來。
傅蓉腦子飛快轉着,突然覺得路走到了最難處。
她不往下走,可姜卉桐在拼命推搡她,讓她墜落。
她能怎麼辦?
傅蓉轉過身,趴在枕頭上,不說話。
姜卉桐從來不逼迫她,也不會說狠話,隻是不停求饒、哀切央求她。
他又開始講述他的難處。
他做買賣虧了錢,債主要堵住他,砍斷他手腳。
“蓉蓉,就陪鐘老闆一次。幫我這次好不好?我一輩子疼你的。”姜卉桐吻着她的頭發,“蓉蓉,那種老男人,不甚酒力,也就是一下子的事,很快就過去了。”
傅蓉哪怕再絕望,此刻也忍不住心口劇痛。
她哭出聲。
姜卉桐似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将她抱起來:“都是我的錯。你不要哭,蓉蓉,我的心都碎了。”
他輕輕給她擦眼淚。
柔聲哄了半晌,還是哀求她去陪鐘老闆。
傅蓉耳朵被磨得起了繭子,隻得道:“能不能……緩一緩?我小日子快到了。這前後我總不太舒服。如果鐘老闆真想和我喝酒,讓他等幾天。”
姜卉桐大喜:“好,我去跟他說!蓉蓉,你是我救命恩人。如果沒有你,我再也沒人依托了。”
他又哭又笑。
他今年才十七歲,嘴角還有細細的絨毛。皮膚白淨、瞳仁清透,很難想象他有多麼壞的心思。
也許人之初、性本惡。
傅蓉很累。
她的心,在拉扯中又老了幾歲。明明她也年輕的,面頰帶着稚嫩的嬰兒肥。
可她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平添了歲月。
傅蓉抱着他的頭,任由他哭哭啼啼、委委屈屈的,隻是說:“卉桐,你也幫我一次,好嗎?”
姜卉桐哽咽着,似個孩童般稚氣:“當然,蓉蓉,我什麼都可以為你做。”
傅蓉眼睛有點浮腫,是剛剛哭過的,眼神越發透亮:“如果為我死呢?”
姜卉桐立馬毫不猶豫、态度堅決:“我可以為你去死!”
傅蓉笑了。
她一笑,有個小小虎牙,讓她越發可愛嬌憨。
姜卉桐也破涕為笑:“蓉蓉,我們隻有彼此。”
傅蓉點點頭:“是,我們隻有彼此了。卉桐,你無處依靠,我也是呀。”
“你有我。”姜卉桐道,“蓉蓉,哪怕粉身碎骨,我也不後悔。我愛你蓉蓉,我滿心滿眼都是你。”
傅蓉又笑:“說到做到。”
“好。”他輕輕摟着她的腰,“你不生氣了?”
“嗯。”
姜卉桐高興起來,想要吻她,傅蓉避開了。
她說:“我好餓,你去弄些吃的來。素淨一點,别放葷油。”
“好,我去廚房看看。”姜卉桐下床穿了鞋,急急忙忙走了。
傅蓉走到窗前,看着她丈夫興沖沖遠走的背影,那般幹淨利落、颀長秀氣。
他明明是個體面的人,傅蓉卻仿佛瞧見了他後背的花紋:他像隻巨型的螞蟥,趴伏在傅蓉身上吸皿。
她不被吸幹,他的胃口永遠不會滿足。
最開始央求她當掉幾樣首飾,再到她陪嫁的鋪子,再到良田,然後是她的身體……
他不死,就是她死,再無第二條路走了。
這是他們倆的命運。
傅蓉輕輕摩挲着自己的手腕骨,它纖細得可憐,還有多少皿液供人吞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