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進來的是一個身材瘦小,但是眼神犀利,表情嚴肅之人。
看樣子六十來歲,頭發烏黑,一身黑衣黑褲黑鞋。
“阿才!”
谷政川率先叫出來人名字。
而小輩們則全都叫着一聲:“才叔。”
非常奇怪,阿才的出現,屋子裡所有人全沒了聲音,目光都折射在他的身上。
阿才面色平靜,但是卻能從他身上感受到一股強大的氣場。
即使他不說一句話,整個人站在那裡,就能讓人壓抑和喘不過氣來。
厲元朗看着來人眼熟,忽然想起來自己第一次來谷家的時候,就是這個人開的門。
隻不過往後,這人再也沒有出現在厲元朗的視線裡,好像憑空消失一般。
“大少爺,二少爺和大小姐,你們不必争了。明天你們全都去吧,由我給主人守靈就行。”
短短一句話說完,阿才招呼不打的轉身離去,很快消失。
厲元朗偷偷問水婷月,“才叔是誰?”
水婷月小聲告訴他:“這是我外公幫過的孩子,一直養在身邊。外公有許多秘密事都是安排才叔去做的,對他十分信任。”
谷政川一看才叔都這麼說了,氣哼哼的瞄了一眼厲元朗,背着手離開靈堂,兩個兒子也匆匆跟了出去。
事情解決,谷政綱無奈的搖了搖頭,招呼着女兒跟他一起走掉。
“爸,您送我媽回去休息吧,這裡有我和婷月守着。”
“嗯。”水慶章面色不好看的拽着谷紅岩,夫妻二人也走了。
碩大的靈堂裡,隻剩下厲元朗和水婷月。
剛才人多,現在清淨了,厲元朗便問起阿才的詳細情況。
阿才從小是個孤兒,想當年,隻有十來歲的他流落到谷老爺子工作的城市。
一天他餓昏過去,谷老爺子坐車正好經過。
看他衣衫褴褛十分可憐,老爺子動了恻隐之心,送他去醫院救醒過來,還給了他一些錢,并把他送到福利院安頓下來。
一晃過去一年多,老爺子受到不公平對待,被下放到農村勞動。
家裡人受此牽連,被趕出原來住的大房子,水婷月的外婆也被發配到街道工廠裡做活,工資停發,隻發生活費。
那時候,家裡最大的谷政川才五歲,最小的谷紅岩尚處于襁褓之中。
一家人僅靠水婷月外婆微薄的工錢度日,還時不時要給谷老爺子郵寄生活費,日子過得捉襟見肘,經常吃不飽飯。
直到有一天早上,外婆竟然在家門口發現十來個雞蛋還有幾斤的小米。
上面留有一張紙條,字體歪歪扭扭,還有用拼音代替的。
意思是這些東西都是正道來的,專門送給他們吃。
東西不多,卻解了燃眉之急。
最起碼讓幼小的谷紅岩,不至于因為吃不飽整天哇哇大哭了。
之後隔三差五,陸續有一些米面或者雞蛋送到他家門口。
一次兩次的行,更何況是在那個供應十分匮乏的年代,總有人往門口送東西,外婆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兒。
于是她就留了個心眼,經常早起藏在家門口蹲坑守候。
終于在某一個下雨的早晨,看到了一個瘦小的身影,用衣服包着東西蹑手蹑腳走到他家門口。
打開衣服,竟然拿出一罐麥乳精。
這東西可不是随便就能買到手的,需要糖票不說,價格還挺貴。
有時候你的糖票和錢準備好了,商店還不一定有貨。
除非托關系走後門,有内部人提前給留下,方才買到手。
外婆當時感動得不行,并沒有去抓那個隻有十來歲的孩子。
而是尾随着他,看到他冒着雨,把自己澆的渾身濕透,躲在橋洞子底下烤火。
她才慢慢走了過去,一看那個孩子瘦的皮包骨,身邊隻有一個破毯子鋪在地上,火堆裡有一個燒得黑乎乎的土豆。
當即,她的眼睛就濕潤了。
動情的詢問這個孩子,才知道他是個孤兒,沒有姓,大家都叫他阿才。
他就是被谷老爺子救的那個孩子。
由于糧食短缺,阿才在福利院吃不飽飯,就偷偷跑了出來。
剛開始在街上撿垃圾生活,後來聽說去碼頭扛麻袋掙錢多。
他一個小孩子軟磨硬泡的争得同意,就加入到扛麻袋大軍之中。
他能吃苦,又拼命幹活,每天掙的錢不比大人少多少。
阿才一直把谷老爺子當做他的救命恩人,打聽到谷老爺子人在農村,可是一家子四口人還住在城裡。
于是,阿才便把自己攢下的錢,在黑市花高價買來一些緊俏食品,偷偷送到老爺子家門口,以此報答老爺子的恩情。
隻不過,由于高價買東西,那點錢支撐不了多久,即便阿才每天幹的活多,也架不住這麼貼補,很快入不敷出。
他幹脆勒緊褲腰帶,從自己的嘴裡省下來。
原來一天吃三頓飯,改成一天兩頓,而且竟吃便宜的東西,比如長芽的土豆,發爛的菜葉。
外婆感動得眼淚直流,一把将阿才抱進懷裡,之後領進家門。
反正她有三個孩子,也不差這一個了。
阿才特别懂事,堅決不同意去上學,而是依舊去碼頭扛麻袋,掙下的錢一分不少的全都交給外婆。
有了兩個人的收入,家裡的日子不再是那麼緊巴,也把谷家三兄妹養得白白胖胖,肚子鼓鼓溜溜。
等到谷老爺子恢複工作後,阿才一直留在他們家,幫着打理一些事務。
原本,谷老爺子曾經想收阿才為幹兒子,也讓他姓谷。
但是阿才死活不答應,始終稱谷老爺子和谷老太太為“主人”,谷家兒子叫少爺,女兒叫大小姐。
阿才的出現,之所以能夠震住在場的谷家人,就連谷政川都對他的話不予反駁。
就是因為當年,可以說是阿才養活了他們,三兄妹心有愧疚感。
一場風波,因為阿才的出現得以平息,可是厲元朗心卻能感覺得到,這隻是開頭,今後指不定會鬧出什麼事情來呢。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大早,一家人坐上派來的中巴車,在警車開路下,直奔郊區的公墓。
這裡是最高級的公墓,隻有夠級别或者有突出貢獻的人,才有資格在此安葬。
大家先去休息室休息,辦公廳主任再次向大家宣布了相關的紀律和要求。
不到九點,一家人陸續走進禮堂。
按照子女孫輩大小順序排列站好,厲元朗站在水婷月身旁,整個隊伍的最末一位。
禮堂裡莊嚴肅穆,哀樂低回。
正廳上方懸挂着黑底白字的橫幅“沉痛悼念谷中原同志”,橫幅下方是老爺子的遺像。
老爺子的遺體安卧在鮮花翠柏叢中,身上覆蓋着鮮紅的旗幟。
這會兒,有關領導還未前來,辦公廳主任等相關人員巡視整個儀式現場,并且又一次強調了紀律性。
見到領導該說什麼,該怎樣做都有嚴格規定,誰要是這個時候違反,後果可是相當嚴重。
看得出來,縱使像谷政川、谷政綱還有水慶章這樣的人物,此時各個神情肅穆,挺直腰杆,目視前方。
更不用提谷闖谷翰還有谷柳煙了。
谷闖一個勁兒的舔着嘴唇,谷翰也強不到哪裡去,緊着咽唾沫,喉結一動一動的,十分明顯。
谷柳煙則不住撩着耳畔頭發絲,借以消除緊張心理。
水婷月偷偷抓着厲元朗的手,感覺到她的手心裡全是汗。
畢竟那些隻在電視裡見到的人物,有幸真實的面對面,不是每個人都有這種機會的。
厲元朗同樣緊張,好在沒人能從他的面部表情中看到任何異樣而已。
辦公廳主任正在和谷政川交頭接耳說着話,有人過來耳語幾句。
他馬上走過來,擺手示意大家,“都準備好了,領導們馬上就到。”
沒一會兒,随着哀樂聲變大,所有人屏住呼吸,都把目光轉向門口,靜等着來人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