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7
喬義哲在學校附近的老社區租了個一室一廳,房子雖小,好在家電家具都一應俱全,樓房從外面看起來破舊,裡面的裝修陳設卻很溫馨,牆壁也是他最喜歡的顔色,他看房的時候當機立斷就跟房東簽合同了。
周沐仁下班回來時,喬義哲已經悄無聲息地搬出去了,衣櫃空了半個,洗手間的洗漱用品也少了許多,整個房子都充溢着惱人的沉寂。
他從一個房間晃到另一個房間,每個空間都讓他坐立不安。
喬義哲請了一天假,找搬家公司把東西搬到新家。
每次搬家都像被扒了一層皮的感覺,打包時傷感,拆包時也傷感,把東西一件一件取出來歸類安置到新的位置,也是無窮無盡地麻煩。
喬義哲拆包到一半就拆不下去了,房間安靜的讓人心慌,他又悲催地想起當初跟鄭毅分手時,自己一個人困在房間裡抑郁到死的情景。
不管怎麼樣都要忙起來,不能幹呆着想東想西。
第二天下班,喬義哲報名了一個離家很近的畫室,畫畫到十點再回家,勞累一天,洗澡之後就能馬上進入睡眠,也免了許多無謂的胡思亂想。
好久不拿畫筆,早年練習的技巧都生疏了,重新撿起之後,沒有了當年備考的壓力,隻當□□好來做,他反而畫的更松弛更開心。
平靜的日子過了三天,周沐仁的短信就發過來了。
隻有簡簡單單的幾個字:義哲,這幾天你還好嗎?
喬義哲是午休時間收到的短信,搞得他一中午就一直對着那幾個字發呆。
原來他之前隻是自欺欺人地強迫自己不去想他,其實心裡還沒辦法完全釋懷,結果被他若有心似無意的一句詢問就攪亂了平靜。
下午上課之前,他才狠下心把短信删除了。
第二天中午,周沐仁又發來短信,大概是覺得得不到回複太沒面子,他不再發問句,而是改發陳述句:這幾天降溫了,出門多穿衣服,注意别着涼。
這一次喬義哲猶豫的時間就短了許多,删除信息的時候也更決絕。
有來無往的短信堅持了一個星期,周沐仁慢慢理解了當初洛斐然為什麼會給他寫那些得不到互動的郵件,他知道就算喬義哲不回複他,也會默默地看他發過去的文字。
周沐仁發給喬義哲的信息内容也越來越長:止咳糖漿吃完了,最近幾天的睡眠都很差。
聽說這幾天會下雪,春節有什麼安排嗎?
除夕那晚在我家辦派對,你也過來一起包餃子吧。
喬義哲對着周沐仁的邀請短信哭笑不得了好久,他居然還能若無其事地讓他到家裡去過年,他是想讓他看着他和洛斐然長針眼?
還是以匆匆過客的身份大方地送上祝福。
他很想回一句“祝你春節快樂,百年好合”,想了想還是覺得太幼稚了,就強忍着火氣,像從前一樣默默無視。
學校放了春假,喬義哲一下子就閑下來了,在家裡待不住,就買了幾本小說天天泡離家最近的咖啡館。
往年過春節他都和鄭毅在一起,雖然也隻是随便吃一頓年夜飯,沒有什麼儀式感,可兩個人到底比一個人好多了。
所以當他接到鄭毅的電話,要他到看守所陪他過年的時候,他鬼使神差地就答應了。
鄭毅的精神比當初在醫院時好了不止一倍,每天作息規律,沒有了拍戲時熬夜的睡眠不足,加上适當的體力勞動,人比進來前還健康。
喬義哲看他神采飛揚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你出去之後應該到醫院跟受害者再道一次歉。
”
鄭毅看他莫名憋着一股邪火,就沒敢說半個不字,吃年夜飯的時候才似不經意地問了句,“你凱子知道你來看我?
他同意你跟我一起過年?
”
喬義哲頭都不擡,面無表情地答了句,“我和他分手了。
”
鄭毅心裡面驚濤駭浪,嘴角的笑容更是想遮掩都遮掩不住,“我早就跟你說那個人太花心,怎麼,他玩膩了想換人?
”
喬義哲看他一臉幸災樂禍,氣的恨不得把一盆餃子扣到他頭上,“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
”
鄭毅看喬義哲急了,這才收了嬉皮笑臉,一本正經地安撫他,“分手就分手吧,還有我呢,我們重新開始吧。
”
“你是不是坐牢把腦子坐壞了……”
喬義哲一句話還沒說完,周沐仁的短信就發過來了:義哲,新年快樂。
鄭毅一把把喬義哲的手機搶過去,一看到發件人的名字他就笑不出來了,“你不是說你們分手了嗎?
”
喬義哲不想大動作跟他奪來搶去,就直接把手伸到他面前,“手機還給我。
”
鄭毅見喬義哲表情冰冷,隻好把手機放回到他手裡,“分手了還藕斷絲連?
他是不是對你死纏爛打?
他不會沒品到腳踏幾隻船吧?
”
連珠炮的提問一概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喬義哲理都不理他,漸漸連半句話也舍不得說了;後半程都是鄭毅一個人在自說自話。
一過了午夜,喬義哲就準備要回家;鄭毅本還想多留他一會,可他執意要走,他也不想太讨人厭,“你在外面等我,照顧好自己,你比之前瘦多了。
”
喬義哲被他噓寒問暖的措手不及,這家夥從前很少說煽情的話,偶爾說說也都像虛情假意,這一次卻多多少少帶着點真心。
起碼聽上去是如此。
鄭毅是真的想關心喬義哲,他今天看到他的憔悴模樣就心疼的受不了,可他從前就不太擅長走心的表達,結果刻意的調節氣氛,看起來有點像上蹿下跳,落井下石。
鄭毅也知道他為了掩飾内心的忐忑不安,面上表現出的表情動作都誇張變形了,他從前跟喬義哲在一起的時候很是遊刃有餘,現在兩個人再相處,他心裡卻控制不住的七上八下。
關心則亂,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
最讓他難以忍受的,是喬義哲已經完全把他當成了透明人,就算他故意說過分的話,或是做讓他發怒的事,對他産生的影響也微乎極微。
他壓根就不在乎他。
他心裡一定還想着那個人渣。
雖然他嘴上不承認,他的表情卻沒辦法騙人。
鄭毅從見到喬義哲的那一刻,就想伸手把他皺着的眉頭舒展開,或是帶他去沒人的地方,咬他一整晚都緊抿着的嘴唇。
來日方長,這些想法隻能等他出去之後再實現了。
鄭毅望着喬義哲離去的背影長歎了一口氣,行動受限,沒有自由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
喬義哲打到出租車的時候天下起了小雨,不到半個小時又飄成了雪,落地即化,黏膩的有點惱人。
他回到家的時候已經一點多了。
出租車開到小區門口,喬義哲頂着落雪慢慢往家走,四周的爆竹響紛擾不覺,更襯得他一個人形單影隻。
快走到樓門口的時候,他遠遠看到一個人影,正倚在車門上安靜地抽一支煙。
一瞬間,喬義哲還以為他出現了幻覺。
他揉着眼睛又看了一遍,确定是他熟悉的那個人影沒錯。
喬義哲本能地想轉身躲起來,可他還沒來得及把想法實施,周沐仁就看到他了。
現在再想跑就太丢人了。
他就隻好愣在原處,看着周沐仁立直身子,把手裡的煙扔在地上,隔空對他微笑招手。
喬義哲一直以為他們再重逢一定是不經意的偶遇,兩個人在一個随機的場合,見到彼此時隻匆匆的打一個招呼就過,或是心有靈犀地無視對方的存在,隻當他們從來都沒有認識過。
他是萬萬沒想到,那個人會特别跑來找他。
周沐仁等了一會,見喬義哲不肯往前走一步,他臉上的笑容才慢慢消失了。
兩個人僵持半晌,終于還是周沐仁主動迎上前,“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跟朋友一起過年了嗎?
”
喬義哲有點受不了他過分溫柔的語氣,就咬牙反問了一句,“你怎麼知道我住在哪?
”
“就那麼知道了。
”
周沐仁回話的敷衍,帶着一點破罐子破摔的尴尬,他十分不想承認自己跟蹤狂的屬性。
喬義哲搓着手輕歎一聲,“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
“想親口對你說一聲春節快樂。
”
“也祝你春節快樂。
”
“謝謝。
”
“彼此彼此。
”
兩個人寒暄的口氣都有點刻意,周沐仁越來越不自在,“外面太冷了,能請我到你家坐一下嗎?
”
他都已經做好往樓門口走的準備了,喬義哲卻明白地拒絕了他,“我家裡亂的不像話,不适合招待客人,改天再請你喝茶。
”
周沐仁知道沒有改天了,喬義哲的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站在那裡默默地看着他,他的眼神,表情和動作,都在對他下着逐客令。
他從來沒有被他這麼冷落過,他之前也曾經裝傻充愣無理取鬧,喬義哲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容忍他了,可他今天卻沒有一點要妥協的意思。
不知怎的,周沐仁就有點不甘心,“你剛才是跟鄭先生一起過節的嗎?
”
喬義哲被他略帶譴責的語氣搞得滿心不爽,很想回問一句,“你是跟洛先生一起過節的嗎?
”或是問一句“你不跟洛先生一起守歲,跑到這裡來幹什麼?
”
可他要是真的這麼針鋒相對地說賭氣的話,他就輸了。
他已經輸了太多次,不想再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