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16
周沐仁遍體鱗傷,一臉頹廢,喬義哲怎麼看他怎麼覺得可憐,可憐之餘,又覺得有一點莫名的厭煩。
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是何等風度翩翩,冰山雪冷,他在他眼裡連一粒塵埃都算不上,世事無常,當初俯視衆生的冰山現在居然淪落到這麼個強力牛皮糖的慫樣。
喬義哲冷笑道,“我現在對你一點感覺都沒有,你沒完沒了地糾纏又有什麼意思?
”
周沐仁呆愣半晌,反問一句,“我其實也很想向你請教,你是怎麼做到對愛收放自如的?
”
“收放自如”這個形容詞到底還是戳到了喬義哲的敏感神經,他當場就有點火大,“如果你愛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傷你的心,你也會變的收放自如。
”
周沐仁知道喬義哲是在諷刺他,索性也針鋒相對地回了句,“你也一而再再而三地傷了我的心,為什麼我還這麼愛你?
”
這潇灑甩鍋的姿态也是醉人。
喬義哲哭笑不得,“我不太明白你所謂的這麼愛我是有多愛我,在你的字典裡,對愛我這種備胎的定義就是想抱就抱,想上就上,你表達激情的時候我要回應你,你需要離開的時候,也不必估計伴侶是不是需要你。
”
他話音未落,周沐仁就回問一句,“你承認我們是伴侶?
”
這種避重就輕的談話方式也是奇葩,這人從前聽課都畫不出重點的嗎?
喬義哲隻覺得他在對牛彈琴,又或是這家夥在故意躲避他的憤怒與攻擊。
“曾經,我們曾經是伴侶。
現在我們連朋友都不是。
”
周沐仁眨巴着兩隻熊貓眼,眼神要多哀怨有多哀怨,“原來在你心裡,我連做你朋友的資格都沒有。
”
“你何止沒資格,你簡直差勁透了,都說要為朋友兩肋插刀,你不在我難過的時候插我一刀就謝天謝地了。
”
喬義哲吃夠了周沐仁賣慘那一套,新仇舊恨一堆積,語氣也好不到哪裡去,“我不想聽你廢話,把欠我的錢還我,從今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
周沐仁直接屏蔽了喬義哲的逐客令,還一本正經地說了句“跟我回家吧。
”
他才義正嚴辭地叫他滾出他家,他就冒出一句跟他回家。
喬義哲肯定周沐仁是個另類,他不止精神不正常,腦子也有問題。
周沐仁見喬義哲用看病人的眼神看他,就趕忙加了一句,“你的東西不要寄存到倉儲中心,你也不用住旅館,可以先住到我家。
”
喬義哲咬牙切齒地回了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
“你同意嗎?
”
“你用膝蓋想想我會不會同意,能用錢解決的問題我不會牽扯到人,何況我連看都不想看見你,更别說住到你家。
”
氣氛一時變得尴尬無比,周沐仁猶豫了好半天才問出一句,“你還愛我嗎?
”
“愛你個鬼。
”
“恨我?
”
“也沒空恨你。
”
恨的确是恨,不過喬義哲是不會承認的,他怕被周沐仁冤枉他對他餘情未了。
“既然你不恨我也不愛我,那看到我出現在你面前是那麼讓人無法接受的事嗎?
”
喬義哲也是無語,“我不想和你相處和不敢跟你相處是兩回事。
我對你就像對明明四肢健全卻還要上街要飯的乞丐,不愛也不恨,頂多是有點反感,可這也不代表我想跟他住在一起。
”
他居然把他比作要飯的乞丐,周沐仁的自尊心到底還是受到了打擊,“我們之前住在一起的時候,我有那麼讓人難以忍受嗎?
”
喬義哲不是很願意回想他們同居的那段日子,在一切謊言被戳破之前,他畢竟還享受過一段幻覺裡的生活。
周沐仁見喬義哲走神,就再接再厲地說了句,“我們雖然不适合做情侶,做同居人還是很合拍的,我現在這種狀态,實在不想一個人住了。
”
喬義哲一聳肩,“你可以在網上發廣告,或者去你常去的酒吧找人陪你過夜。
”
周沐仁直直看着喬義哲,眼睛裡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有你之後,我不想再要别的人陪我過夜了。
”
“我勸你還是趁早改變這種想法,畢竟從今往後,我也沒有機會陪你過夜了。
”
類似“再也不”的這種表述,到底還是有點傷人,周沐仁的目光都黯淡了,“我知道我們不可能,你不用一次次地提醒我。
你就把我當成街上要飯的乞丐好了,現在這個乞丐要把他的家讓給你住,你住就是了。
”
喬義哲嗤笑道,“我搬進去你走嗎?
”
周沐仁皺眉道,“你要是希望我走,我可以搬去住賓館,我的家讓給你住,你愛住多久就住多久。
”
喬義哲覺得周沐仁瘋了,他一方面想盡快把話說絕讓他死了這條心,另一方面又好奇他的底線到底在哪裡,結果他一任性就說了句,“要是我一直住,你就一直不回家嗎?
”
“可以。
”
“我想住一輩子怎麼辦?
”
“那你就住一輩子也沒關系。
”
周沐仁答話的痛快,心裡想的卻是,要是住一輩子的主語從一個人變成兩個人,那該多好。
喬義哲見周沐仁嘴角挂着詭異的微笑,就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免了,你家裡的裝飾家具我都讨厭的不得了,住進去也不會開心。
”
周沐仁嘴巴開開合合,半晌才苦笑着問了句,“你覺得哪裡不好?
”
“哪裡都不好,房間的整體格調太壓抑,顔色單調冰冷,沒有一點人氣。
”
其實周沐仁家裡的裝飾很雅緻,喬義哲雖然覺得房間整體色調偏冷,卻也從沒有覺得受不了的壓抑。
本來就是無理取鬧的理由,虧得周沐仁還能微笑以對,“沒關系,這些都可以改進的,我會找人處理。
”
處理你個頭啊,你聽不出來我是故意刁難嗎。
喬義哲隐隐覺得事情要往脫缰的方向發展,認輸就是認慫,他幹脆直接将軍,“其他的都是小問題,我最讨厭的東西,恐怕你弄不走。
”
周沐仁輕咳兩聲,“你要是不想看到我的東西,我會把它們都收起來。
”
“我說的不是衣服鞋襪洗漱用品之類的。
”
“那是什麼……”
“我讨厭你的鋼琴,一看到它我就厭惡的不得了,我是絕不可能跟那個東西共處一室的。
”
不出喬義哲所料,周沐仁終于露出痛苦的表情,他才在心裡竊喜,以為自己幹淨利索地完成了絕殺,那家夥卻掙紮着說了句,“你要是不喜歡我的鋼琴,我找人把它運走就是了。
”
喬義哲瞠目結舌地看着周沐仁,詞窮到不知說什麼才好,“你說真的還是開玩笑?
”
“我怎麼會開玩笑,搬鋼琴的話一般的人搬不了,請你先忍耐一天,我明天安排人來搬。
”
喬義哲見周沐仁毫無退縮之意,忍不住又刺激他一句,“你想好了,鋼琴搬了就回不來了,不要到搬的時候再臨陣退宿。
”
周沐仁看着他的兩隻眼都滿含期待,“你同意搬到我家,我就絕不會臨陣退縮。
”
不管他是真心還是假意,喬義哲都很佩服他破釜沉舟的魄力,“你從前也不是沒說過漂亮話,我聽過不止一次,事實證明,說到和做到是兩碼事。
”
周沐仁笑的雲淡風輕,“我做到的前提是你做到,你不搬到我家,怎麼斷定我是不是說到做到。
”
喬義哲攤手做出一個無所謂的姿勢,“既然周先生把條件開的這麼優越,我也想知道你能逞強到幾時。
我對你的房子并不排斥,要是裡面沒有一個你,我不介意住進去,畢竟誰也不是傻子,偏要跟自己過不去。
”
周沐仁好不容易等到喬義哲點頭,搬家公司一到,他就迫不及待地報出他家的地址。
車走到半路喬義哲就後悔了,後悔自己不該意氣用事。
好在他的個人财産隻用幾個箱子就裝得完,就算之後要離開也是随時。
周沐仁還不知道喬義哲很認真地在盤算離開的事,等他的行李被搬進屋之後,他還積極地想幫他拆箱。
喬義哲忙沖過去制止周沐仁,“我自己拆就可以了,不用麻煩你。
”
周沐仁讪笑一聲,默默上樓收拾他自己的行李。
喬義哲拎着行李也跟到樓上,見周沐仁在一本正經地往行李箱裡裝衣服,他才終于有了鸠占鵲巢的自覺。
“房間裡怎麼悶悶的?
”
“回國之後我直接去了你家,家裡已經好些天沒住人了。
”
周沐仁放下手裡的事,走去把卧室和洗手間的幾個窗子都打開了。
喬義哲也去樓下開了能開的窗戶,洗好抹布拖布打掃客廳。
周沐仁下樓的時候,正看見喬義哲系着圍裙拖地,他突然就覺得有點鼻酸。
客廳打掃好的時候,喬義哲已經累的動也不能動了,癱在沙發上裝死。
周沐仁收拾好卧室,一下樓就看到喬義哲靠在沙發上睡着了。
他睡覺的樣子,有點傻氣,他看着看着就看呆了。
直到一條腿跪麻了,周沐仁才撐着茶幾站起身。
喬義哲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一看到客廳裡的幾個空紙箱子就傻了。
周沐仁那混蛋,到底還是趁他睡覺的時候把他的東西都整理出來了。
餐桌上擺着披薩盒,上面是周沐仁留的便條,囑咐他吃之前把披薩熱一下。
這一天過得驚心動魄,他的肚子竟真的有點餓。
喬義哲胡亂吃了晚飯,摘了圍裙上樓,卧室裡屬于那家夥的東西都看不到了,他打開衣櫃一瞧,裡面也隻挂着他的衣服。
周沐仁不可能把東西都帶走,喬義哲去書房看了一眼,他果然把衣服都轉移到這邊的衣櫃裡了。
喬義哲去洗漱洗澡,上床之後又睡不着了,百無聊賴地看了一會書,卻還是毫無困意。
關燈之後,情況越來越差,他腦子裡控制不住地想那些讓他郁悶煩躁的事。
當初就是在這個房間裡,他的失眠症有所緩解,可事實證明,起到關鍵作用的是那個人,跟環境和外物都沒有關系。
淩晨三點鐘的時候,喬義哲終于放棄睡眠,拿着手機玩遊戲,玩累了就删除溫卿赟的未接來電和短信息,再下載一個更腦殘的遊戲繼續。
熟悉了新遊戲規則之後,喬義哲漸入佳境,手機屏幕上卻突然閃出一條信息:睡着了嗎?
喬義哲本以為是溫卿赟給他發的信息,細看才知道,發件人是周沐仁。
喬義哲選擇果斷無視,繼續玩手機遊戲。
隔了五分鐘,周沐仁又發了一條信息:你睡着了就好,我換了床不适應,失眠了。
喬義哲想回他一句“好你個頭”,最後還是忍住了。
不出三分鐘,周沐仁的第三條短信息發來了:我想你。
喬義哲直接取消手機的信息提示功能,再把手機放到離他較遠的那個床頭櫃上。
奇怪的是,他回到原位去躺的時候,竟然生出困意,不出一會就睡着了。
第二天喬義哲幸運地睡到了自然醒,睜眼的時候卻被吓了一跳。
他昨晚有拉好窗簾和遮光簾,現在屋裡是黑乎乎的一片。
有個人影鬼鬼祟祟地站在床邊。
喬義哲馬上就把床頭燈打開了。
周沐仁手裡還拿着喬義哲的手機,燈亮的一刻,他一臉尴尬地站在那說了一句,“我吵醒你了嗎?
”
喬義哲翻身下床,直接拉開窗簾,周沐仁的窘态暴露在陽光下,臉上的表情十分滑稽。
喬義哲看着周沐仁手裡放拿都不是的手機,“這是我的?
”
其實他更想問的是,在别人睡覺的時候,他跑進來幹什麼。
周沐仁難堪地笑了笑,“你昨晚睡覺的時候,我給你發了很多亂七八糟的信息,酒醒之後又覺得不好意思,就想趁你還沒看到之前把它們都删了。
”
喬義哲故作不經意地問了句,“那你删了沒有?
”
“删了。
”
“都删幹淨了,一條也不剩?
”
“嗯。
”
“删完了你還拿着我手機幹什麼?
”
周沐仁才不會承認他删完自己發的信息之後又删了溫卿赟的未接來電和信息,還順便把那個人的号碼拉進屏蔽。
喬義哲從周沐仁手裡接過手機來看,果然他昨天給他發的信息一條都不剩了,包括那一句“我想你”。
喬義哲突然又有點好奇在那一句“我想你”之後,周沐仁又給他寫了什麼東西。
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過,他就馬上告誡自己不能在意,在意他就輸了。
喬義哲把手機扔在床上,去洗手間洗漱,等他出來的時候,周沐仁已經不在卧室裡了。
喬義哲循着香味下樓,走下一半樓梯就傻眼了,客廳裡的鋼琴不知蹤影,窗簾和沙發套的顔色換了鮮嫩的粉色,屋子裡也多了好多類似蕾絲的制品。
蕾絲桌布,蕾絲茶杯墊,蕾絲茶幾布,外加不知什麼角色的毛絨玩具。
喬義哲臉都綠了,他懷疑周沐仁是故意要給他添堵。
“鋼琴呢?
”
“一早就找人搬走了。
”
“你以後不彈鋼琴了?
”
“你要是不喜歡我彈,我就不彈了。
”
喬義哲不耐煩地擺擺手,“免了,這種犧牲你還是為别人做吧,我消受不起。
”
周沐仁露出很落寞的表情,喬義哲隻當自己沒看到,“你家的東西呢?
沙發和窗簾怎麼換了,還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是哪裡來的?
”
周沐仁聽到“亂七八糟”的評價時,心就是一沉,“你不喜歡這種暖色調的裝飾?
”
“沒人不喜歡暖色調的裝飾,可你弄的這些不是暖色調的裝飾,是适合青春期少女的裝飾。
”
周沐仁流了一脊背冷汗,“等我再換一下吧。
”
喬義哲不耐煩地擺擺手,“不用麻煩了,我隻是暫時借住你家,會盡快搬出去的,你自己喜歡什麼風格就用什麼風格,我也沒資格提意見。
”
之前明明還提了意見,現在風格不和又撒手不管了。
周沐仁心裡郁悶,“你昨天還說要住一輩子。
”
“這種話也能當真别胡攪蠻纏了,你這麼想把房子塞給我,幹脆辦理過戶算了。
”
周沐仁想都沒想就說了句,“也不是不可以。
”
喬義哲生怕他當真,這家夥一言不合就搬鋼琴,别真的傻到搞資産轉讓,那他豈不是給自己找麻煩。
周沐仁見喬義哲不接話,就去廚房把準備好的吐司牛奶擺上桌,“先吃早飯吧。
”
喬義哲看了一眼牆上的鐘,“都已經這個時間了,哪裡還是早飯。
”
“要不然直接出去吃中飯?
”
“算了。
”
喬義哲很久沒吃過周沐仁做的吐司了,他其實有點懷念芝士融化後的濃郁味道。
“你不用上班?
”
“感冒還沒痊愈,何況我的臉這個樣子,大概要休養幾天。
”
雖然有眼鏡的遮擋,卻還是能清楚地看到周沐仁臉上有挂彩的痕迹。
周沐仁微笑着等喬義哲吃完,才吞吞吐吐地說了句,“我在賓館住的實在不習慣,能讓我搬回書房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