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西恒輕輕地推開房門,看到她背對着自己坐着,似乎是在專心緻志的在看書。
今天晚上她何止是給靳西榮一個耳光,也同樣給了靳百川一個耳光。
靳百川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是作為一個一直高高在上的長輩,心裡無論如何都是不舒服的。
林桑榆是真沒把靳家人放在眼裡,還是沒有把自己認認真真的當成是靳家的女人。
這樣想着,靳西恒就覺得自己似乎一直在她心裡都是那般的不重要撄。
靳西恒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沙發後,伸手抽走她手中的書。
“教父,這樣的書女孩子似乎都不喜歡看,你看的進去?”靳西恒的聲音從頭頂飄下來償。
桑榆随着聲音望過去,就看到靳西恒拿着自己的書翻來翻去。
桑榆微微愣了愣,起身從他手中把書拿了回來:“有什麼看不懂的,文字清晰,隻有喜不喜歡看而已。”
靳西恒瞧着她清冷的臉蛋,似乎還在為覃茜茜的事生氣。
“桑榆……”
“這個點了,我想休息了。”桑榆沒有給他多說一句話的餘地。
靳西恒不悅的蹙眉,隔着沙發擡手扣住她的手腕:“是不想見到我還是真的想休息?”
他似乎是又是為了專程挑刺來的,桑榆看着他,目光溫淡冷漠,連裝模作樣的溫婉都沒有。
“兩者都有。”桑榆清淺的笑了下。
靳西恒慢慢的松開了她的手:“你今天雖然做的有失體統,但是做的好。”
不管是她是基于什麼樣的目的,今天晚上的做法卻是是很讓他覺得暢快。
“是嗎?”桑榆将書放回到書架上,她隻是不想面對靳西榮,隻是怕自己會在所有人面前發瘋。
“容媽給你做飯了嗎?”
“已經吃過了。“桑榆放好書之後轉身,眼角眉梢都是淡淡的笑意。
她不冷不熱的态度靳西恒看在眼裡,怎麼都覺得自己站在這裡似乎是多餘的。
“還在生氣?”靳西恒微微皺了皺眉,試圖靠近一些。
“生什麼氣?”
“林桑榆,你非要用這态度對我?”靳西恒看到她不着痕迹的閃躲,下意識的蹙眉。
“我現在想休息了,如果我這樣的态度你都不滿意的話,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靳西恒沒有再說話,桑榆從他身旁輕輕的經過,掠過微風,她依然清瘦,不過看起來精神似乎好了很多。
她現在這樣寡淡,對他足夠溫和,不會跟他頂撞,但是他卻覺得這樣的林桑榆并不是自己所需要的林桑榆。
“桑榆,你不愛我了嗎?”靳西恒忽然很想知道,是不是還愛她。
“那你愛我嗎?”桑榆停住了腳步,目光平平的看着前方,湖水一般的眼眸平靜的沒有波瀾,這樣話,問的其實沒有任何意義。
房間裡忽然陷入冗長的沉默中,桑榆微微勾了勾唇,她為什麼想要駐足聽他的答案,明知道他對自己的隻有恨而已。
“去休息吧,我累了。”桑榆低聲的笑了笑打破了平靜去了盥洗室。
靳西恒回頭看着盥洗室關上的門,他的忽冷忽熱,的确會讓人覺得厭倦,甚至是想要遠離。
可能她也是這樣的想法,靳西恒冷冷的笑了笑,然後轉身從卧室裡出去。
早上桑榆吃早餐的時候,容媽将一張類似門票的東西放在她面前。
“容媽,這是什麼?”
“二少爺說你去了就知道了,好像是什麼畫展。”
容媽的話讓她的動作不由得一僵,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這個門票,精緻的像請柬。
她拿起來翻看,手有些抖,這大概是六年前一直在傳的那個畫展,隻是并沒有出現過。
沒想到時隔六年,居然夢想成真了,隻是現在的自己跟廢人沒有什麼兩樣。
靳西恒這是嘲笑她嗎?
“不想去。”
“少奶奶……”
“容媽不是知道嗎?我現在就是個廢人,靳西榮什麼意思難道容媽看不出來嗎?”桑榆放下門票,不再去看一眼。
以前最渴望的東西,現在放在自己面前,她也能直接忽略,也可以不在乎,看來變的不隻是自己的心境。
容媽皺了皺眉,沒再說什麼,有些事情在她面前永遠不提是最好的,靳西恒吃飯的目的是什麼,誰能猜得到呢。
早飯過後,桑榆一直坐在餐桌上看着那張門票,最終還是拿着走了。
容媽看着她出門,才打電話跟靳西榮确定她去了畫展。
“沒有多想嗎?”
“多想了,少奶奶以為是你在嘲笑,可能是不想有什麼遺憾,最終還是決定去了,不過心情也不是很好。”容媽實在搞不懂靳西恒想幹什麼。
對林桑榆除了忽冷忽熱,還時不時地露出兇狠的一面,這又愛又恨的,真是矛盾。
靳西恒收斂住自己的五指,輕輕的捏握在一起:“容媽也這麼認為?”
“你們的事我怎麼能随便認為,二少爺若是心裡有她,就放下外面那個,感恩可以很多有很多種方法,不一定是愛情,報仇也有很多種,留在身邊一輩子未嘗不是報複。”容媽不是一個愛管閑事的人。
可是這個時候她又想忍不住說兩句,好像不說兩句靳西恒就不會懂似的。
靳西恒愣了愣,容媽的意思不難理解,但是就是自己不想理解。
“有沒有告訴她中午回來吃飯?”靳西恒轉移了話題。
“忘了,不過她應該會回來的,她不是很喜歡一直停留在外面。”
“好,我知道了。”靳西恒挂斷了電話。
手裡摩挲着畫展的門票,上一次那麼說覃茜茜是很過分,她生氣本來就是情理之中的事,這門票算是道歉。
他心裡不悅不過是覺得項翰林太在意她,而且現在都要準備名正言順的幫她了,是不是等她生完孩子,他就會毫不猶豫的過來搶人。
當初跟桑榆說好的約定,随着時間的推移,他就越是想忘記。
她現在肚子已經開始出懷了,雖然不至于行動不便,可是也需要小心照顧,她的身體本來就差,不能和平常的孕婦相比。
“你們不用跟進來了,我進去看一眼就出來。”桑榆下車之後回頭對身後面無表情的保镖吩咐。
“但是少奶奶,老爺吩咐過一定要跟着您。”
桑榆無奈的扶額:“這裡是畫展,不是窮兇極惡的地方,裡面也有保安,所以你們不用跟着我。”
“那您小心一些。”保镖隻是建議,林桑榆說不用跟進去那就真的不用跟進去。
今天來參觀畫展的人很多,桑榆穿梭在人群中,目光在牆上高高低低挂着的畫作上面流連,她竟不知道,這位大師已經去世了。
是他的學生為了紀念他才會全球辦巡回畫展每一次畫作都不會賣出,隻讓人觀賞。
人很多,但是她還是能敏感的嗅到顔料的香味,她忽然笑了起來,又淡笑漸漸地變得溫暖釋然。
沒想到自己在死之前還能看到這樣高品質的畫展。
這人來人往中,桑榆漸漸開始覺得有一雙毒蛇一般的目光始終在追随着自己,這涼飕飕的感覺無比的熟悉,就像生生的喚醒了她記憶的要是,越走就越是覺得自己在走進一張無形的大網中。
渾身冰涼,她想去看,但是隻是看到很多張臉在自己的視線中,沒發現任何一個可疑的人。
“這位小姐,有位先生讓我把這個交給你。”面容清秀的服務生站在她面前遞給她一個信封。
桑榆下意識的退了一步:“我不認識什麼先生,你認錯人了。”
“林桑榆小姐,這是您啊。”服務生從手底抽出一張照片,桑榆墨色的瞳孔狠狠地一縮。
服務生将信封交到她手中,桑榆皺眉看着自己手中的信封。
緊緊地握住信封,用力的指節發白。
是他嗎?桑榆慌張的在人群中亂竄,渾身起了一層冷汗。
她像個無頭蒼蠅,可是就是怎麼都找不到出路。
直到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
“啊!”她猶如驚弓之鳥一般的掙紮起來,尖銳的聲音立馬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靳西恒感覺到她手心的一層冷汗,頓時就皺起眉頭來,受傷的力氣就更用力了。
“桑榆,你冷靜點!”靳西恒将她用力的拉到自己面前,想讓她沒有掙紮的餘地。
隻是桑榆受驚不小,一直沒有辦法冷靜下來。
“放開我,你放開我!”她的聲音顫抖的厲害,一邊在盲目的掙紮。
靳西恒扶着她的腰,這裡是畫展她怎麼會無緣無故的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桑榆,是我,西恒,怎麼了?”靳西恒扶着她,一面環顧四周。
桑榆手裡緊緊的抓着信封,張着嘴想說話,可是臉色頓時卻變得慘白。
感覺到手裡的人在不住的往下滑,靳西恒用力的将她抱住:“怎麼了?”
“疼……”她的氣息驟然變弱,靳西恒心裡頭狠狠地一縮。
保镖從外面進來看到桑榆在靳西恒懷中痛苦不堪的樣子,心裡一驚,這下麻煩了。
“你們是怎麼回事,不是讓你們緊緊地跟着她嗎?”靳西恒将桑榆橫抱在懷中厲聲的斥責。
她剛剛說疼,是哪裡疼,靳西恒擔心的整顆心都提了起來,抱着她疾步的從畫展會場離開。
“她就是林桑榆啊,怎麼感覺精神不正常。”
“早就有人再說她精神不正常,看來是真的。”
在靳西恒走後,非議的聲音就一層蓋過一層。
靳西恒在醫院裡一張臉陰沉的可怖,路過的醫生護士都被他這個吓人的表情給吓到了。
還是第一次不同科室的醫生一起在急救室裡出現,桑榆被送過來的時候已經神志不清了,然而等醫生到位的時候她已經沒有意識。
靳西恒一句話,醫院所有科室的醫生都來了急救室。
靳西恒手裡捏着信封,這裡面隻有一張白紙,怎麼她看都沒有看怎麼生生的下成了這個樣子。
“靳先生,靳太太沒事了,是受了驚吓,動了胎氣。”醫生出來之後顫顫巍巍的解釋,不是坊間都在傳言,靳西恒對這個太太并不上心。
可是現在他今天這個架勢可不像是傳聞中的那樣。
“我知道了。”靳西恒将信封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
顧俞北急匆匆趕來的時候,靳西恒正好在病房裡床邊坐着。
“西恒,畫展會場沒有任何可疑的人出現,我想是不是你太太出現了幻覺,才會當時突然失控。”顧俞北聽說了,靳西恒今天很生氣,懲罰了很多人。
他不知道林桑榆對他來說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但是他漸漸地看清楚林桑榆在靳西恒心中的地位。
那根本不是夏初晗就可以比拟的,靳西恒會感激她,會照顧她,甚至是為了她不惜傷害林桑榆,但是他絕對不會愛她。
林桑榆和夏初晗之間區别就在于此。
“不是幻覺,俞北,她藏着很多我不知道的事。”`靳西恒的語氣前所未有的沉重,林桑榆啊林桑榆,真是練就的一身演戲的好本領。
不記得以前的事,要是真的不記得,又怎麼可能三番五次的被刺激。
“西恒,她不想說的事情你也沒有查到,算了吧。”
“我為什麼要算了。”
“是你自己說過的,她隻是你生孩子的工具,你不過是想拿孩子換你爺爺手中的家權,你忘了嗎?”顧俞北臉色漸漸地凝重了起來。
“不用你提醒,但是她現在還是我太太不是嗎?”靳西恒還是會給自己找很多各種各樣的借口。
“西恒,不要猶豫不決,我總是擔心你心慈手軟。”顧俞北當然擔心靳西恒會再一次因為林桑榆失去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
那樣就太不值得了,這麼多年的忍辱負重,不應該付諸東流。
“我沒有心慈手軟,這孩子在母體裡本來生存的就不安穩,我是怕有個什麼萬一,我不是連一點獲勝的籌碼都沒有了。”靳西恒盯着病床上昏睡的人,眼中的光變得尤為的冷。
顧俞北眸色漸深,斯文的模樣後面隻剩下無情。
“西恒,你自己的心都亂了,又何必要找這樣的借口。”顧俞北半晌才說話。
“俞北,你覺得我的心亂了嗎?”靳西恒一直化不開冰雪的臉似笑非笑,修長的手有意無意的劃過桑榆的臉。
他沒有亂吧,他怎麼可能會因為這個害死他母親的人亂呢,曾經不就是因為自己為她亂的一塌糊塗,才差點覺得活不下去了嗎?
“以前她是仇人,但是現在是我孩子的媽媽,俞北這世上的報複懲罰有很多種,但是就要看看哪一種更讓人覺得暢快淋漓不是嗎?”靳西恒淡淡的化開一抹笑意,清冷的五官卻沒有改變什麼。
顧俞北看着他,聽他說話,不知為何也覺得心裡頭沉悶。
“西恒。”
“孩子跟着别的媽媽,對她來說才是最大的折磨,一輩子的折磨,俞北你還不懂嗎?”靳西恒似是溫柔的撫上她的小臉,淡淡的說道。
顧俞北一個男人立在那裡都覺得背脊發涼,他還真是被林桑榆折磨的變、态。
“算了,我要說的也說了,有些事你最好是不要參與,特别是關于林桑榆的。”顧俞北不是什麼慈善家,也沒有同情别人的愛好。
不管林桑榆經曆過設麼慘絕人寰的事,如果會傷害到靳西恒的話,都是不行的。
“我知道,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就走。”靳西恒的手從她臉上離開然後起身。
“你不陪她嗎?”
“不用了,我會讓人過來照顧,既然沒事,我還要回家處理很多事。”靳西恒慢慢的從病房裡走出去。
顧俞北回頭看了一眼病床上孤零零躺着的人,有的時候他也覺得林桑榆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