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狗的生活大不同
說話離這狗窩不遠,有一家生意不錯的酒樓,名叫天澤園。
掌櫃的看狗媽媽領一群小狗崽求生不易,就在天寒地凍的時候,準它們一家進到柴房裡,在幹草堆裡取暖。狗媽媽帶着小狗仔們深深嗅了嗅掌櫃的鞋子,牢記下這個人類的味道。狗眼眶附近的毛,居然濕了。
都說狗通人性,懂得知恩圖報,這小黑狗很快就回報了天澤園。
話說某日,樓裡的二廚子熬湯不慎,半夜走了水。這小黑狗一聞到焦味,立即就從窩裡沖出來,一邊指揮狗媽媽帶兄弟姐妹們撤,一邊邁着小短腿,用盡吃奶的勁兒,爬上頂樓,舔醒掌櫃和夥記,咬着掌櫃的衣襟叫人來救火。
這酒樓因此保下來了,從這天起,小黑狗一家也從流動人口變成了常住人口。掌櫃感其護店之恩,把這一窩狗都收留了下來。特别是當時來咬他衣角的小家夥,特意給他起了個名字,叫小七。
小黑狗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狗尾巴不搖了,悲傷地趴在酒樓門口,吹了一夜的風。但不管它願是不願意,小七這個名字都是叫開了。
随着時間的推移,狗仔們一天天早大。在它們三個月大的時候,小七發現自己的兄弟姐妹開始慢慢變少了。
大姐去了一個大戶人家看門,五妹進了一家打鐵鋪。四妹和六妹去的有點遠,聽說是一個獵人帶到山上打獵了。三姐還好,跑過一條小街,張秀才家就是。狗媽媽常常帶着他和二哥去竄門,跟三姐玩耍,互跳小山羊。
在這個時代,黑狗是不太受歡迎的,因為民間有種說法,全黑的動物容易招惹污穢之物。好在酒樓掌櫃受過小七的恩惠,更沒有這種忌諱,所以一娘兩狗仔就在天澤園落了戶。
大多數時候,小七都是隻安靜沉默的狗寶寶,會看着天空發呆,會去聽說書人說書,會偷偷跑去那個荒涼空寂的皇子府獨個沉思。每當這個時候,狗媽媽總是不厭其煩的帶着二哥去找它玩。
二哥用冰涼的鼻頭碰碰它的鼻子,約着它一起嬉戲,帶着它在街道上自由自在地奔跑,然後去偷襲樹上的松鼠。百鳥在閑聊,樹枝在低唱,大地在腳下延伸,這種種感受是它以前從未體驗過的。
慢慢地,它開始适應這種生活。
學着狗媽媽趴在青石闆上小睡,大清早的陽光烘烤過的地面,既不太冷又不太熱,狗肚皮貼上去,舒舒服服的。下午的時候,跑去廚房,對着大廚打滾撒歡,又蹭又貼。好脾氣的大廚通常會被它纏的沒辦法,給它一些邊角肉,甚至是口感美妙的肉骨頭。小七會把骨頭啃了又啃,然後刨個深坑藏起來。
有人說的好,狗是一種活在當下的動物。人不是悔恨過去,就是擔心未來。狗狗的世界卻很簡單,隻要吃好、睡好、玩好,一切就很好。
随着小七日益長大,那些困擾它的前世噩夢開始逐漸散去。偶有發作也會在狗媽媽耐心又細緻的口水浴中,被舔的一幹二淨。天知道它有多喜歡這件事,被狗媽媽這樣愛着、寵着,多幸福啊!
其實這個世界上,很多人或動物在初生之時,都會或多或少都帶有前世印記。但随着後天的教化,一點點遺忘、消逝。再大一點,就完全記不得了。但其中也有例外,比如當一個靈魂在經曆生死時短暫的穿越陰陽,是很容易把另一個世界的某些特質帶回陽世的。
小七看到的街上行人就要比正常多出三倍;一群巨大的雙頭有翼牛角獸常常在天空飛翔;花草樹木上漂浮着很多長翅膀的綠裙小人;河流山川裡蘊藏的生命精魄,巍峨的皇城龍形雕像會在半夜裡睜開眼睛……
小七是第一次做狗狗。誰也沒有告訴過它,狗看到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它便一直以為,狗眼看到的世界就應該如此。直到某一日,很多人類在街上燒起了紙錢、紙灰。
空氣裡到處是煙薰火缭的味道,狗鼻子是很敏感的,狗媽媽和二哥都呆在店裡,早早就随着打佯的店夥記睡下了。
小七睡到一半的時候,抖抖耳朵,睜開了狗眼,專注的傾聽了一會兒,發現外面街道上有細微的聲音,還有奇妙的七彩光從門縫裡傳進來。
它舔了舔老二,抖抖毛,一路小跑到門邊。立起上身,把身體的重量壓在門上,門開了一小條縫兒。小七轉過來,看見狗媽媽和二哥正不解的睜開狗眼看着它。它哼了幾聲,示意家人們安心,它隻是出去遛個彎,很快就回來。等狗媽媽同意之後,就邁着愉快的步伐跑了出去。
小七和狗媽媽所不知道的是,它這一走會去很久。如果雙方知道要告别的話,都會更加珍惜吧。
一來到街上,小七就發現不同了,滿條街上都是妖魔鬼怪,外形千奇百怪,無所不有。原來這一天是“七月半”,正是鬼門大開,百鬼夜行的日子。神都曆來都有個傳統,在這一天,家家戶戶甚至官府都要早早收市,夜裡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出門。
它還是人類的時候,是在那個沒有什麼人氣的皇府裡過的。但那個時候,看向街面,到處關門閉戶,沒有半點人煙。現在,小七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不提那迎風招展的七彩光點,到處都是生命。雖然這些生命有形無質,輕易就能穿透。但那些色彩、那些聲音、那些味道,太有意思了。
小七開心地跑到隊伍裡,這裡聞聞,那裡嗅嗅,用小爪子撲着密密麻麻的光點,玩的頭搖尾巴甩,跟着熱熱鬧鬧的隊伍一直往前跑。所有的妖魔鬼怪都發現這個新加入的異類,但大夥很快就安靜了下來。因為這個小東西身上有一半同類的味道,至于虛無缥缈的另一半,誰也說不上來是什麼。管他的吧,他們要趁着轉世之門大開的時候投胎去,這可是大事。錯過不止是再等一年的問題。
在百武大陸上,每個想投胎的靈魂都有對應的命星。隻有在這個星群圍着太虛輪運作一周,再次進入主命宮的時候,跟這個星群屬性相近的靈魂才有機會投胎。
這太虛輪轉動一圈,相當于12500年。也就是說,有些靈魂要等萬載歲月才有機會,而有些靈魂卻是這世剛完結,下世就開啟。不管前世的生活如何?哪怕艱難困苦。靈魂都渴望新生,都希望在來世能有不一樣的體驗、有不一樣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