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陽光透過窗棂照了進來。
簡簡單單的房間裡,猴子穿着那一襲蛟皮戰甲歪歪斜斜地靠坐卧榻上,手中握着“連牍”半眯着眼看,時不時伸出舌頭用毛筆沾點唾沫在那上面寫上一兩句。
天上和凡間的時間是不對等的。往往猴子隻寫上簡單的一句,另一邊就能寫下一大片,而且那字都是螞蟻般大小,若是換了凡人,看都沒法看。
許久,猴子微微擡眼瞧了瞧恭敬地站在身前的月霜,道:“他非見我不可?陛下賞他天馬,就讓他拿着聖旨自己去挑,挑完領走便是了,見我做甚?”
月霜低聲道:“回大人的話,巨靈神說……說按照天庭規矩,他駕臨禦馬監,大人您必須親自迎接。現在已經在前廳鬧了起來……若是去晚了,怕雲霜和李平擋不住。”
想了想,月霜又小心翼翼地補充道:“巨靈神是禦前上将,惹不得。”
“他跟我的品階,差很多嗎?”猴子問。
月霜沒有回答。
好吧,這句話明顯是自取其辱。弼馬溫不入品,這猴子早知道了。不過天庭不是人人都知道他是個特殊人物,是凡間的妖王嗎?這豈是區區品階能說得清的?
眼下,巨靈神這氣勢洶洶地,明顯就是來找茬的,怎麼處理好呢?
“就跟他說我病了。”
“這……”
猴子努了努嘴,幹脆說道:“不行就問他是不是皮癢了。”
月霜抿着嘴唇低下頭,悄悄瞧了一眼跪坐在一旁的風鈴。
風鈴的嘴早已經撅得老高,黛眉緊緊地蹙着,瞪着猴子。
猴子兩手一攤,道:“你聽到了,不是我出去找麻煩,是麻煩自個找上門。”
說着,猴子将手中的“連牍”收了起來,緩緩伸了個懶腰道:“走吧,帶我去見他。”
“等等!”風鈴連忙喊了出來,直到房間裡另外兩人都朝着她望了過來,她才低聲說道:“要不……讓我問問‘老先生’?”
屋外又遠遠地傳來巨靈神的吆喝聲,聽得猴子都有些不耐煩了。懶懶地打了個哈欠,道:“行吧,你快點。”
……
三十五重天上,彌羅宮,一位童子快步走入殿堂,叩拜在那閉目盤腿而坐的白發老者身前。
“啟禀師傅,巨靈神一早求了聖旨,讨了一匹天馬,現在拿着聖旨到禦馬監去了,正在吵鬧呢。”
白發老者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微笑。
童子微微擡頭望了白發老者一眼,叩拜道:“徒兒可需做點什麼,還請師傅明示。”
睜開眼,白發老者端起一旁的清茶抿了一口,笑道:“看來,是有人按捺不住,準備投石問路了呀。下去吧。注意兜率宮、淩霄寶殿的動向,若有異動,即刻來報。”
“弟子遵命。”
“還有,那兩個入了兜率宮的仙娥,還有那個叫風鈴的仙娥,都查得怎麼樣了?”
那童子稍稍猶豫了一下,道:“回師傅的話,還,還沒查清楚。”
白發老者淡淡看了童子一眼,問道:“怎麼這麼久?”
“這……弟子已将那入兜率宮的兩個仙娥的所有過往,包括上天前與之有過來往的人等皆查了一遍,可并未發覺有何異常。至于那仙娥風鈴……弟子已跑遍天庭各部,卻……”
深深吸了口氣,白發老者道:“把已查到的所有,皆呈上來吧。”
“弟子遵命。”
又是深深一拜,那童子躬身退出了殿堂。
……
禦馬監,風鈴道:“老先生說了,不許打傷。”
“不許打傷?”猴子摸着下巴道:“說得容易,不打死還成,這不傷還怎麼打呀?”
“就不能不打嗎?”
“都殺上門來找茬了,還跟他扯皮不成?”
這對話聽得月霜一陣心驚膽戰。
若不是身在其中,誰能想象區區弼馬溫正在和一個剛上天的仙娥讨論究竟是将一位禦前上将打傷還是打死的問題呢?
将玉簡頓到唇邊,風鈴又低聲道:“老先生說了,盡量不要動手。現在天河水軍正為花果山頭疼呢,恨不得捉個痛腳把你趕下界去好重新開戰。那巨靈神和天蓬元帥是舊日好友。老先生讓你自己看着辦。”
媽的,這是合起夥來準備引老子入坑啊?
“行吧,我明白了。”緩緩站起來松動了下筋骨,猴子歎道:“告訴他,我會把握分寸的。月霜,帶我去見他。”
“諾。”
……
“讓弼馬溫出來見我!立即!聽到沒有!”
茶壺被踢翻了,灑了滿地的茶水。
“老子奉命前來挑選天馬,區區弼馬溫,竟敢閉門不見?一個不入品的小官也敢對本座擺這架子?莫不是要本座拆了這禦馬監不成?滾,都給老子滾出去!”
雲霜吓得縮到了一旁。
小小的廳堂裡,身穿一襲藍色铠甲,留着如同扇子般的胡須,身材極為魁梧的巨靈神正瞪着一雙牛眼大發雷霆。
茶壺、茶杯,就連煮水的碳竈也被踢翻,泛着紅色流光的煤炭滾得滿地。
“神将息怒,神将息怒。”
李平驚得跪倒在地猛地叩首,眼淚鼻涕一個勁地流。
長這麼大,這小小仙奴怕是還沒見過這麼大個官發怒,怎能不怕呢?
看着他那驚慌失措的模樣,巨靈神冷哼一聲,擡腿就準備朝他踢去。
正當此時,一個聲音遠遠地傳來。
“踢!使勁踢!不踢是孬種!”
擡起的腿當即頓了下來。
回過頭,巨靈神望見猴子正從門外遠遠地走來,身後跟着風鈴和月霜。
那心忽地咯噔了一下,一隻手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甲胄。
當日圍剿花果山,巨靈神也去增援了,自然也記得這猴子單人一棍硬扛兩萬重騎的情景。要面對這樣一隻猴子……
今天他可是特地穿了自己最厚的戰甲來的,也不知道扛得住幾棒。
幹咽了口唾沫,巨靈神正了正神色,鼓起勇氣道:“弼馬溫總算舍得出來了嗎?”
“再不出來你把我這禦馬監拆了怎麼辦?”猴子笑道。
李平連忙畏畏縮縮地退到一旁。
巨靈神鼓足了勁似乎還想說什麼,卻見猴子一腳跨入門内,道道靈力朝着四周散了開去。
隻一瞬,在靈力的牽動下,踢翻的茶壺、茶杯,甚至連散落一地的眉頭都複歸原位,地闆上一塵不染。
巨靈神暗暗一驚,到嘴邊的話全咽了回去。
看着巨靈神那呆愣的模樣,門内外禦馬監上下一幹人等無不暗自發笑。
若無其事地與巨靈神擦肩而過,猴子一步步走到主位上,拍了拍大腿上的護甲,盤腿坐下,朝着呆站着的巨靈神伸出了一隻手。
“幹,幹嘛?”
“聖旨不用拿給我看嗎?”猴子面無表情地說道。
這一說,巨靈神才幡然醒悟過來,連忙抽出那黃絹兒,小心翼翼地遞了過去。
接過聖旨,猴子攤開看了看,側過臉對着随他走入廳中的雲霜問道:“馬選好了嗎?”
雲霜微微躬身道:“還沒選。神将說……要等大人來了,由大人帶着去選。”
“沒選就不用選了,随便給他一匹就成。對了,李平之前不是說有匹小馬長得病怏怏的,怕養不活嗎?就那匹了,去給他牽來。”
這一句話下來,在場的人紛紛錯愕了。
巨靈神稍稍定了定神,面露狂喜之色,掩也掩不住。
機會來了!發飙制造事端的機會來了!他在心中呐喊着。
隻見他攥緊了拳頭指着猴子大喝道:“大膽弼馬溫,陛下的聖旨,你竟敢如此草率應付,分明就是欺君!待我奏明聖上,将你貶下凡去了!”
“神将息怒!”
這一句話喊完,禦馬監衆人已撲通撲通跪了一地,唯獨猴子還和原來一樣歪歪斜斜地坐着。
淡淡看着縮在地闆上的衆人一眼,他伸手一揚,将聖旨抖開,對着巨靈神冷冷道:“這上面哪一句寫了要讓你挑馬了?依我看,神将這是準備假傳聖旨啊。你放心,不用等奏明聖上,本官現在就把你剁了,先斬後奏!”
巨靈神氣焰頓失,猛地往後退了一步,眼角忍不住抽搐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