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封哲朝後看去,入眼的是空蕩蕩的教學樓。
空無一人。
根本沒有小孩子的聲音。
簡封哲微微皺了皺眉,旁邊的陳安然看見他突然止住了腳步,疑惑的問道:“簡先生,怎麼了?”
“沒什麼。”
也許是他出現幻覺聽錯了,而且即便是有,這個童聲也可能叫的不是自己。他并沒有什麼侄子侄女。
陳安然一顆心撲在簡封哲身上,他們又走出了教學樓一段不短的距離,前面又有星期的小孩子們歡呼叫家長的吵鬧聲,根本沒有注意到黎思的這句“叔叔”。
……
黎安曉抱着黎思半蹲在教室長廊,牆壁和欄杆遮掩住了她們母女的身影。
她捂住黎思的嘴,緊緊的抱着瘦小的黎思,依靠着女兒瘦弱的肩膀。
黎安曉的聲音帶着難以掩飾的哽咽,“思思……思思别說話,他不是……叔叔。”
黎思黑色的大眼睛裡蘊滿了水汽,用小手摟住媽媽的脖頸,用臉頰貼在黎安曉冰涼的臉頰上,小嗓子帶着哭腔,“媽媽别哭,思思會乖乖聽話。”
黎安曉的眼淚抑制不住的一滴滴落下來,她用手擦拭,可怎麼也擦不幹淨。
她别無他法。
人總要為自己犯的錯誤負責,付出代價。
簡封哲應該擁有更美好的生活,而不需要一個背叛者,隻會給他帶來麻煩和難過的前女友。
……
簡封哲和陳安然的第一次約會還算順利。
兩人在一家環境很好的海邊餐廳,這裡的客人大都是年輕的情侶,服務員見他們是兩個人,誤以為是男女朋友。陳安然顯得特别的開心。
期間簡封哲很紳士的替她拉開椅子,點餐,動作禮貌而娴熟。
而且談吐不凡,很有想法。陳安然不知道這是不是在政府工作的官員的特長。
陳安然還沒有出校園,她是在讀的中央美院碩士研究生,但因為課程基本沒有,偶爾星期、寒暑假時會跟着帶她的教授學習,所以在這種類似與無業的期間,她選擇到伊頓幼兒園做幼師,她很喜歡,同時和她的學業也不沖突。
不過也正因為一直待在校園,她處事方法還很稚嫩,有時候連一群小孩子都搞不定。
陳安然有點苦惱的将今天下午的情況,說給可靠的簡封哲聽,“最近幼兒園來了個新學生,小孩子很乖,可惜是單親家庭,經濟條件也不好,班裡的其他小孩都孤立她。”
“下午有個小孩罵她沒有爸爸,我覺得挺難堪的,想讓小孩道歉,但是收效甚微。”
這句“沒有爸爸”讓簡封哲無意識想到了小小的黎思,當初黎思也是和他這麼說。
簡封哲皺了皺眉,他頓了頓回過神說道:“你性格平和比較好說話,這些孩子肯定喜歡你多于害怕你,必要時候樹立威信,實在不行就請家長管教,讓這些孩子在犯錯誤的時候害怕你。”
陳安然清淡的面容上,露出幾分燦然的笑意,她小聲的說道:“謝謝你。”
有服務生端着兩杯柳橙汁過來,因為是自駕,所以并沒有要紅酒之類的。
陳安然準備讓服務生先将其中一杯給對方,卻不想一向對女士禮貌的簡封哲也是這種想法,兩人剛好都同時拿住了同一杯橙汁。
手指觸碰在一起。
陳安然能感覺到簡封哲的手幹燥,有力,指尖像是過了電一樣。
她急忙收回了手,沒想到簡封哲也同時收了手,一大杯柳橙汁因為受力不均,一下子朝陳安然這個方向傾倒,果汁盡數潑在了陳安然身上。
陳安然躲閃不及。
就好像是第一次和簡封哲見面的時候,也是因為酒水的原因,他随手幫助了她。
這次也是一樣。
簡封哲脫下外套披在陳安然的身上,她的衣服被橙汁潑濕了一片,碰巧她今天穿的是淺色系的衣服,水漬在上面很紮眼。
從餐廳出來,陳安然的臉頰仍然通紅通紅的,像是能滴皿一樣。
她小聲的說道:“對不起,我又給你添麻煩了。”
她偷偷的看着旁邊的男人,小心翼翼的觀察着,生怕簡封哲不耐煩或者不快。
簡封哲輕笑一聲,突然覺得陳安然還挺可愛的。
他把陳安然送回家,陳安然下車後,緊了緊身上簡封哲的外套,看着簡封哲咬了咬唇瓣,鼓起勇氣的說道:“過幾天等衣服洗幹淨了,我會給簡先生送過去。”
“好不好?”
這句話就是變相的在問簡封哲對她的印象如何,他們有沒有機會繼續深入了解。而不是像大多數相親一樣,見過一次面後就石沉大海了。
陳安然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臉皮還能這麼厚,那麼有勇氣,可以主動挑明去問男方的意思。她從來這樣做過。
可感情來的時候就是那麼洶湧迅猛,襲擊人心。真的像張愛玲寫的那樣――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裡。但她心裡是歡喜的,從塵埃裡開出花來。
好在簡封哲從不輕賤女性。她也沒那麼卑微。
他沉默了一會兒,微微笑了笑說道:“讓陳小姐聯系我一個男人多不禮貌,我星期三有時間,到時候會在幼兒園放學的時間接你。”
陳安然眼睛裡有晶瑩粲然的光芒在閃爍,臉上有掩飾不住的燦爛笑容,聲音也雀躍着,“那簡先生,我們星期三見。”
簡封哲似乎被她這種情緒感染了,笑容大了不少,“也不要簡先生簡先生的很生疏,不介意的話,可以叫我封哲。”
陳安然被籠罩在巨大的驚喜下,臉頰通紅,喃喃的喊了一句,“封哲。”
“你也可以叫我安安,我家裡人都這麼叫我。”
“安安……”簡封哲皺了皺眉,改口道:“安然。”
陳安然并沒有注意簡封哲的稍許不對勁兒,安安和安然也隻是一字之差,同樣是她的名字。
她緊了緊身上的簡封哲的外套,能聞到衣服上殘餘的部分男士香水味道,極淡的,給人的感覺沉穩又舒心。
她想,自己和簡封哲也算是有緣分的。
見了兩次面,欠了他兩件衣服。
而且簡封哲主動提出下次見面的時間,算不算對她也不是毫無感覺?
……
簡封哲回到公寓後,簡冉纾盤腿坐在厚厚的羊毛毯上,在看《天涯客》的劇本。
簡冉纾上下打量了一下簡封哲,發現簡封哲的情緒還算愉快,揶揄道:“看來二哥這次約會的對象還不錯,有感覺?”
簡封哲整了整衣袖,“還行吧,陳安然這個人淡淡的,有點可愛。”
“就像顧學長說的,很老實本分。”
簡封哲還不忘把顧衡之帶進去,抹黑顧衡之。
簡冉纾不吃他這套拙劣的挑撥,一針見皿的問道:“二哥想不想和陳小姐繼續處處看?”
遇見了黎安曉幾次,簡冉纾情商智商都很過關,隐隐約約有點猜到黎安曉和簡封哲曾經的關系應該是情侶,因為一些事情,兩人各自分開了。人心都是偏的,黎安曉和簡封哲相比起來,簡冉纾肯定更加傾向于簡封哲。
更希望二哥幸福,無論是陳安然,還是黎安曉,隻要他喜歡,都行。
簡封哲走過去同樣坐在舒适的毛毯上,蹂躏了一下自家妹妹柔軟的長發。
“相處看看也可以。”簡封哲擡頭看了一眼客廳的鐘表,時針指針已經快要指向十點,他趕緊說道:“早點睡吧,你明天還有戲份要拍。”
等一秒不差的到了整整十點的時候,簡冉纾的手機鈴聲響起來。
是某人的定點電話。
簡冉纾拿起手機,對簡封哲說了一句“二哥早點休息”後,就起身回到房間裡了。
簡封哲用他絕對沒有弱視遠視的眼睛表示,他絕對看見了簡冉纾手機屏幕上,兩個大大的親密熟悉的字――衡之。
顧衡之這老不要臉的。
簡封哲很容易想到,這絕對是顧衡之自己偷偷做的,他的妹妹才沒有那麼肉麻。
簡封哲堅決不承認是自己眼紅了。
當年齡一年一年的變化,他由一個毛頭小子成為青年才俊,每段時間的心境也在一點點的變化。
陳安然是個不錯的女人,無論性格還是家世,都很般配。
她和黎安曉的性格截然不同,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一個熱烈的,刻骨銘心的;一個淡淡的,細水長流的。
簡封哲說不出來心裡是什麼滋味,索性抽了幾支煙,麻痹神經,瓷白的煙灰缸裡被埋了一層淺淺的煙灰。
六年的時間,放下、放不下,他都該盡力放下了。應該擁有一段新的開始。
……
時間都在有條不紊的走過。
簡冉纾早上在去劇組的時候,似乎發現劇組的工作人員都稍微有幾分不對勁兒。
劇組裡的人大多和簡冉纾的關系還不錯,有工作人員支支吾吾的說道:“……是柳前輩來了。”
工作人員偷偷的使了使眼色,示意簡冉纾看向休息棚。
盡管簡冉纾再不想看令她嫌惡的柳詩白,但戲份在這裡擺着,柳詩白的戲份不輕,兩人肯定要對上。
而且,簡冉纾總覺得坐在休息椅上的柳詩白,似乎稍微臃腫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