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費力的向那道光爬,突然感覺手一空,前半個身子都懸空了。這時我才發現,我的眼前是一片巨大的坑。”
“而我,正在坑的邊緣。剛才因為一心盯着光,根本沒注意腳下,這才鬧了笑話。”
“也是因為我體力實在不濟,如果是剛摔進洞口時,有力氣肯定摔進坑了。這坑也不知道下面是什麼,摔下去能不能上來,就算一兩人高的坑,憑我的情況,也沒希望爬出去。”
“因為怕摔下去,我向後退了退,觀察情況。”
“坑的中央,有很多的人,他們拿着手電分成兩派站着。我眼神還算不錯,借着微弱的燈光,看到他們手中都拿着槍。”
“而且,清一色是AK47,抓槍的手毛茸茸的,就跟猩猩一樣,不用說也知道是一群毛子。”
“而另外一群人也拿着槍,拿的是八一杠,雖然看不清具體長啥樣子,但他們的身高語調,我一聽一看就知道是中國人!”
“這群中國人跟毛子在山洞裡面幹嘛呢?”
“我看他們都站着不動,不停的再交流,而且用的都是毛子話。因為在邊境戍邊多年,毛子話還是懂一點的,也就隻是一點。距離又遠,我隻聽見幾個單詞,翻譯成咱們的話就是,交易……錢……貨。”
“單隻聽這幾個單詞,我就明白原來他們在進行一場交易。”
“不過,他們手中除了槍,好像沒有貨也沒錢。那時候也沒網絡,這種地下的黑交易都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在邊境多年,這種走私販運的事見的也多。隻是我不知道他們在買賣什麼。是槍?是毒?還是珍惜的動植物?亦或者古董?”
“我觀察着他們,也觀察着四周。這種我在暗,他們再明的觀察,他們幾乎沒可能發現我。”
“我突然發現他們中有幾個人是坐在棺材上的,而且,四周也都是詭異的壁畫和一些爛的陪葬品。”
“西北并不像河南那樣古墓多,這地方人少,地廣,千百年來又是遊牧民族,都是天葬,很少有古墓。”
“隻有特别尊貴的人才會有墓穴,比如成吉思汗,比如忽必烈。”
“我當時想這群人不是盜墓的吧?把國寶賣給老毛子?那可真夠缺德的!當然,這種想法很快就被我否認了,要真是賣也不會在這種地方交易。”
“不過這裡确實是一座墓無疑,不然不會有這麼多鎮邪的壁畫。而且,倭國人的壁畫也都是鎮邪用的!”
“因為我研究過近現代的油畫史,其實也不是研究,就站崗的時候偷懶看着玩的。知道這種倭國壁畫是用來鎮邪的。”
“至于為什麼倭國的基地和這座墓連到了一塊,我也搞不清楚。不過,後來那個人告訴了我,說是倭國人在建這座基地時無意中發現的。”
“這座墓裡面的寶貝也早被倭國人都弄走了,隻留下些死屍和棺材,衣服都扒了,缺德的很!”
“當然,這一切都是我後來知道。”
“當時我隻是看着這兩撥人,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可,突然,他們倆貨人吵了起來,還推推搡搡。”
“我一看這是要火并,果然,砰的一聲槍響,也不知道誰先開了槍。”
老漢歎了聲氣,陷入沉沉的回憶之中。
以蕭準對于槍械的了解,AK47和八一杠在如此近的距離驟然開槍,其爆發力将收割所有生命。
所有開槍者都沒法幸免。
“槍聲噼裡啪啦的響起,在黑暗中閃着光。那麼近的距離,子彈就跟炸彈沒什麼區别,打中腦袋算是幸運的。”
“要是打中身子,打中腿,直接就被撕爛,還死不了,又是流皿又是疼,想想就難受。”
“其實這就跟打仗一樣,你說都是人,誰跟誰有多大仇?大家都是想活而已。這活可就聽着有點奇怪,不怕死向前沖的大頭兵想活?”
“想活你沖個鳥?”
“不沖不行啊!後面是督戰的長官,不沖就打死你,打死了還白打死不算光榮,是羞恥。向前沖也自然就是個死,但還算個光榮,還能給家裡掙個烈屬,能多分點口糧。”
戰争就是這麼殘酷。
隻給士兵兩個選項,向前或者向後。
而它的殘酷正在于,向前或者向後都是死!
所有的士兵都被死亡的巨手牢牢抓住,不論勝利者還是失敗者,為了作為動物最基本的存活本能,互相殘殺,用盡一切可能的惡毒,而且,全傾瀉于自己的同類。
“一連串的槍聲,夾雜着慘叫,咱們這邊人的慘叫和老毛子人的慘叫。其實不論咱們的人還是外國人,隻要是人,死之前都慫,誰不怕?”
“就算你聽不懂老毛子的話,也能從嘶啞的聲音裡聽到恐懼,聽到他叫媽媽。”
“這種近距離的相互對射沒持續多久,雙方都留下不少屍體,雙方僅剩的幾個人都默契的向後跑,找掩體。”
“而咱們這邊的人一路向我這邊的方向跑。其中,有幾個年輕的護着一個年長的,年長的老頭抱着一個挺大的瓷瓶,跑的都吐舌頭了,還是不放,也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東西!”
“後來,他們到了大坑的邊緣,年輕人推着老頭先送了上來。老頭是累趴下了,還是眼神不好,我也不知道,反正他沒看清我,也可能我身上全是土,呼吸又弱,他當我是泥吧。”
“不過,第二個上來的年輕人看見我了!他一見泥裡面有人,吓的一跤翻了下去。”
“連驚帶吓,又直直摔了下去,那年輕人可算受了罪了,而且,摔下去後,正好被一個子彈咬上,擦着頭皮,差點沒死。”
老漢又是一聲歎,這聲歎息裡有着濃濃的歉意,他道:“死是沒死,可因為連吓帶傷,落下了病!哎!這病跟了他一輩子,我真是對不起他啊!”
“後來,又爬上一個年輕人,其實也不算年輕人,是小孩吧!十幾歲的樣子,眼睛很亮。他也看見我了,可他沒亂。”
“他爬上來站穩腳跟,抽出一把槍就怼在我的腦門。”
“他問我是誰?怎麼會在這裡?”
“我看他是小孩,自然不屑,誰知他直接打開了保險,我看他熟練的手法,明顯是玩槍的老司機,算是吓了一跳,就如實說了。”
“說實話,那時候被一個小孩子震住真是有點臉上過不去。”
“不過,等後來跟小少爺相處的時間多了,也就不再覺得不好意思。畢竟,小少爺不是凡人。”
老漢說這句時,語調很平淡,帶着理所當然的口吻,好像小少爺本就不是凡人一般,一點誇耀的意思都沒有。
不過,能如此驚醒的環境中保持着冷靜,而且是那麼小的年齡,确實不是一般的小孩子。
“年長的老人用手電照了照我,他看我的衣服和臉,不像在說謊,就讓小少爺把槍收了。還跟我道歉,說誤會了。”
“可小少爺不信我說的話,執意要殺我。”
“年長的人很不高興,哼了一聲,隻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就讓小少爺安靜了下來。”
“那是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名字,了不得的名字……”老漢帶着微笑,這是蕭準第一次見到他笑,“他叫,孔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