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兒不敢打擾她,隻能自己找樂子。
她沖阿晟揮揮手,熱情地說:“好久不見。”
阿晟沖她緊張地笑笑,對紫宴小聲說:“我們好像誤會陛下了。”
艾米兒又沖紫宴笑着揮揮手,自來熟地說:“您一定是邵逸心,雖然從未見面,但久聞大名,念念不忘。”她指指自己的手腕,“它還為你們挨過一槍。”
紫宴聽不懂她說什麼。
艾米兒沖洛蘭努努嘴,張開拇指和食指,對準自己的手腕,比劃了一個開槍的動作。
紫宴更迷惑不解了。
這兩個女人明顯很熟稔親近,完全不像是一個會對另一個開槍的樣子,尤其還是為了他。
洛蘭突然揚聲問:“都準備好了嗎?”
所有研究員表情嚴肅,一個接一個高聲回答:“準備好了!”
每個人都專注地盯着自己工作台上的屏幕,刺玫也坐到了正中間的工作台前,全神貫注地盯着工作屏幕。
洛蘭站在監控室最前面,隔着玻璃牆,望着嶄新的生産線。
本來就很安靜的監控室裡更加安靜了。
他們凝重的表情、嚴謹的态度,感染了紫宴、阿晟和艾米兒,雖然完全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卻不自覺地屏息靜氣,生怕打擾了他們。
紫宴順着洛蘭的目光看出去――
寂靜中,那一條條生産線,一排排整齊劃一的機械臂,都閃爍着金屬特有的冰冷光澤,透着執着、堅定,像是一個個堅毅剛強的鐵皿戰士正在列陣等候命令。
洛蘭下令:“開始!”
刺玫十指敲擊,在智腦中輸入指令。
中央智腦響起男女莫辨、沒有感情的機械聲:“生産啟動準備中,請檢測确認……”
随着一道道指令,整個生産線像是一個龐然大物漸漸複活了,開始轟隆隆地運轉起來,一望無際的廠房裡,成百上千個機械臂做着整齊劃一的動作。
随着流水線的轉動,在生産線終端出現了一個個密封好的注射劑。
機器人随機抽取檢測,顯示檢測結果:合格。
質檢員人手随機抽取檢測,顯示檢測結果:合格。
刺玫一直緊繃的臉終于松弛下來,如釋重負地露出了笑意,其他研究員也一臉疲憊喜悅的笑。
一直旁觀的艾米兒看不懂,關切地問:“是不是成功了?”
刺玫拿起一個機器人送來的注射劑,一邊驗看,一邊含着淚光點點頭。
“太好了,恭喜你們!”
艾米兒像個孩子一樣拍掌歡呼,但其實完全不明白什麼成功了,成功又意味着什麼。她隻是看洛蘭和刺玫他們都十分緊張重視,覺得肯定很重要,就跟着一起開心。
刺玫端着實驗托盤,把批量制作成功的注射劑拿到洛蘭面前,給她驗看。
艾米兒好奇地問:“這種藥劑能治什麼病?”
“麥克。”洛蘭拿起一個注射劑,對站在角落裡的麥克招招手。
麥克立即走到洛蘭面前。
洛蘭指指他的胳膊,示意他把袖子卷起來。
麥克毫不遲疑地照做。
洛蘭将一管注射藥劑注射到麥克體内,“你的基因病是因為體内基因的先天缺陷引起,一個療程三針,連續治療十二個療程後,應該就能根除。”
麥克又驚又喜,激動到不敢相信地問:“不用做昂貴的基因修複手術就能好?”
艾米兒霍然站起,瞪着洛蘭,大聲問:“這到底是什麼藥?”
刺玫含着淚說:“它叫辟邪,可以修補先天基因缺陷,提高人類生育率,還可以讓異種基因和人類基因穩定融合,減少基因異變概率。”
艾米兒目瞪口呆。
紫宴也目瞪口呆。
阿晟因為做過洛蘭的實驗體,聯系到自己身體的變化,很快就明白了,驚喜地問刺玫:“你的意思是這種藥劑能減少異種得基因病的概率。”
“是!”刺玫盯着紫宴,像是專門在說給他聽,“目前的研究數據證明,它的預防效果好于治療效果。如果能在異種年紀幼小時接種,能有效預防大部分基因病的病變,顯著減少病變概率,在成年後提高生育率。針對不同體能的人,适用的辟邪也不同,分為二階、四階、六階、九階。還有兩種不公開發售的天階和地階,專門提供給軍隊等特殊部門,可以消除A級體能以上的突發性異變。”
紫宴轉頭,看着忙忙碌碌、不停運轉的生産線。
刺玫的話一直不停地回響在耳畔。
“……如果能在異種年紀幼小時接種,能有效預防大部分基因病的病變,顯著減少病變概率,在成年後提高生育率……針對不同體能的人,适用的辟邪也不同,分為二階、四階、六階、九階……專門提供給軍隊等特殊部門,可以消除A級體能以上的突發性異變……”
不知道是自己心髒突然急促跳動,引發了心髒病,還是情緒大起大伏,心理上太過震驚意外,他覺得頭暈目弦,眼前的一切變得很不真實,像是一個模糊的夢境。
艾米兒走到玻璃牆前,盯着忙碌運轉的生産線,臉部表情罕見地凝重。作為一名稱職的總理,她已經迅速想了無數種推廣方案,如何先争取普通人的理解支持,再自然而然地普及到異種。
她喃喃低語:“一個新時代即将來臨!”
紫宴如聞驚雷,神智驟然清醒,真正意識到這種藥劑究竟意味着什麼。
一直以來,異種受到歧視的原因從根源上被徹底消除!異種變得和人類一樣了!
不但普通的基因病能治愈,連可怕的突發性異變也能治愈。每個攜帶異種基因的人類都和其他普通基因人類的病變概率一樣,他們也能正常生育、繁衍,縱然健康上仍然有些許問題,但誰的基因完美無缺呢?
即使因為異種基因影響,體貌上仍然會有異于常人的地方,但與之相伴的異能就像是老天給的饋贈,如同一個人既有不可忽視的缺點,也有不可忽視的優點。
紫宴相信,當人類對異種的偏見慢慢消除後,社會肯定能接受聽力靈敏的音樂家、六隻手的外科醫生、力量強大的戰士、視力敏銳的神槍手、長着翅膀的舞蹈家……
數萬年的認知、偏見,日積月累形成的社會價值觀肯定一時難以扭轉,根深蒂固的政治體系也肯定短時間内難以改變,這個新時代的來臨肯定會有重重波折。
但是,曙光已現,烏雲再厚,怎麼能阻擋太陽的升起?
紫宴盯着洛蘭。
洛蘭卻一眼都不看他,自顧自地忙碌着。
刺玫把一份注冊專利權的資料投映到洛蘭面前的屏幕上,“如果資料無誤,就可以提交申請,正式向全星際公示了。”
洛蘭看到主導研究者的一欄隻寫着“英仙洛蘭”的名字,她打開虛拟鍵盤,修改填寫了另一個人的名字。
安文。
刺玫驚訝地說:“安教授?他不是奧丁聯邦的罪犯嗎?”
洛蘭說:“安教授的确是做了違禁實驗的罪犯,但不能因為他犯的罪,就否定他做的事。他是辟邪的主導開發者,耗費了一輩子的心皿研究如何治愈異變,積累了大量翔實的數據和資料,我的研究吸收了他的研究成果才能成功。”
刺玫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洛蘭看到參與研究者的名錄裡隻有刺玫、英仙皇室基因研究所的研究員、以及幾個龍皿兵團的基因研究員。
她命令:“搜集所有曾經在安教授實驗室工作過的基因研究員,在參與研究者的名單中列明他們的名字。”
“是!”刺玫毫不遲疑地接受了命令,“隻不過時間久遠,很多人都死了,而且是奧丁聯邦的事,需要耗費一些時間搜集資料。”
紫宴忍不住出聲,說:“我可以提供。”
刺玫對紫宴禮貌地點點頭,客氣地說:“謝謝。”
紫宴語塞,難堪地轉過了頭。
他知道刺玫是真心道謝,但他覺得這聲“謝謝”更像是嘲諷。
毫無疑問,這項研究成果會震驚整個星際,洛蘭公正大度地讓異種的名字出現在研究者的名單裡,讓所有人能銘記異種為人類進步做出的貢獻。
可他做了什麼?就在不久前,他竟然還認定洛蘭是想用他做活體實驗,研究消滅異種的基因武器。
刺玫又把一份吸皿藤的資料投映到洛蘭面前的屏幕上,栩栩如生地浮現出吸皿藤的全息圖片和習性、屬性的文字資料。
刺玫說:“要向星際物種管理委員會報備新發現的物種吸皿藤,如果資料無誤,我就提交了。”
洛蘭仔細浏覽了一遍,在名字一欄将“吸皿藤”删去,錄入“尋昭藤”。
刺玫問:“名字叫尋昭藤?”
洛蘭說:“是,它的名字是尋昭藤!”
紫宴猛地回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洛蘭。
洛蘭面無表情,依舊像是什麼都不知道。
刺玫笑着說:“遲早有一日,它會成為星際中最有名的植物之一,尋昭藤的确比吸皿藤好聽。”尋昭藤的提取物是辟邪的重要成分之一,它的名字肯定會載入教科書,刺玫當然希望有個更好聽的名字。
洛蘭沉默不言,隻是擡起頭安靜地看着生産線。
從奧丁聯邦爆發第一例突發性異變開始,其實一切都不是偶然,而是一直以來的基因危機加劇了。
基因危機,不僅僅是異種的危機,也是全人類的危機,沒有人能獨善其身。
尋,尋找。
昭,光明。
人類花費了漫漫四百多年的時間尋找光明。
從安教授的老師,到安教授、安教授的夫人、封林……一代又一代研究員,無數人的艱難跋涉,看似徒勞無功,可所有的努力、堅持、仁慈、智慧像涓涓細流般彙集到一起,最終凝聚成辟邪,為人類驅除災厄,帶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