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麗卡塔星。
阿麗卡塔軍事基地。
棕離面色鐵青、氣急敗壞地從阿麗卡塔生命研究院裡走出來。
他當然知道基因研究很重要,但敵人已經打到家門口,生死存亡關頭,楚墨卻依舊待在實驗室裡做實驗。
他完全不能理解楚墨的所作所為。
難道不是應該先率領軍隊抵禦阿爾帝國的進攻,保衛奧丁聯邦嗎?
楚墨卻好像完全不關心戰争,隻想争分奪秒地完成他的研究。
棕離疾步走上飛船。
警衛問:“去哪裡?”
“啟明号!”
啟明号是統領阿麗卡塔所有軍艦的指揮艦,此時正在前線指揮戰役,棕離的言下之意就是他要上前線。警衛想要問一聲,可看了眼棕離的臉色,一聲不敢吭地下令啟動飛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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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船進入啟明号戰艦。
棕離換上作戰服,走進指揮室。
所有人期待地看着他。
棕離克制着心裡的怒火和難受,盡量若無其事地說:“執政官有事走不開,讓我來協助指揮戰役。”
大家明顯地流露出失望,但都控制住了。每個人依舊恪盡職守,專心工作,為即将到來的生死決戰做準備。
棕離站在指揮台中央,仔細查看四周的全息作戰星圖。
上面顯示着阿麗卡塔星的地面防衛和太空防衛據點,各個據點交織成網,嚴絲合縫,能把任何來犯的敵人絞殺。
但是,經過小雙子星的戰役,棕離已經知道,不管這張防衛網多麼強大,如果沒有一個合适的人指揮,它終歸是一張死網,隻能任由阿爾帝國的軍隊把它一塊塊切碎。
阿爾帝國這次戰役的指揮官以前籍籍無名,最近一年來才聲名鵲起,可能力非常強悍,在戰場上應變迅速,總能見微知著、洞察先機,奧丁聯邦必須要有一個能力卓越的指揮官才能與他抗衡。
左丘白被阿爾帝國的元帥拖在了其它星域,現在的危急關頭還有誰能擔此重任?
棕離覺得滿腹辛酸、滿嘴苦澀。
奧丁聯邦以武立國,是衆所公認的星際第一軍事強國,可居然有一天會淪落到找不到指揮官來指揮戰役。
如果殷南昭和辰砂還在,應該絕不會允許今天的一切發生吧?
“棕部長?”一個軍官看他臉色不對,擔憂地叫。
棕離揮揮手,示意自己沒事。
他收斂心神,仔細地研究星圖。
棕離知道自己不擅長打仗,但是他知道哪些人擅長打仗。
他打開軍隊的将領目錄,一個個挑選着人。
哥舒譚将軍、古裡将軍、言靳将軍……大部分是在北晨号上服過役的軍人,都是辰砂的下屬,還有一些是殷南昭的下屬。
因為楚墨的忌憚,這些人現在都沒有真正的指揮權,基本處于閑置狀态。棕離把他們一股腦地全部挑出來,放到各個戰艦上,下令他們接管戰艦指揮權。
博楊将軍看到他的調令名單,眼睛都直了,“這、這……能行嗎?”
棕離陰沉着臉質問:“現在還是想這些的時候嗎?”
看着窗外一直沒有停息過的炮火,博楊将軍無話可說,隻能簽字同意。
棕離又開始細細查閱從其它星域趕來志願支援奧丁聯邦的民間武裝力量,看看應該怎麼使用他們。
猝不及防間,他看到了兩個熟人的照片。
紅鸠和宿一。
當年殷南昭和辰砂身亡後,殷南昭和辰砂都有一支心腹勢力不知去向。
楚墨企圖勸降安達,從他嘴裡問出他們的去向,但安達居然飲彈自盡,讓一切随着他的死亡畫上了句号。
幾十年過去,紅鸠和宿一他們應該早已經在别處安家立業,有了平穩的新生活,但現在他們居然都回來了。
當年,一個完好的奧丁聯邦容不下他們;如今,一個殘破的奧丁聯邦卻讓他們歸來,用命守護。
一瞬間,一直冷眼冷心、性毒行毒的棕離竟然鼻子發酸,眼眶發澀,眼淚都差點掉下來。
紅鸠和宿一不是不恨,但大丈夫恩怨分明。他們恨的是楚墨、是左丘白、是他,不是奧丁聯邦。
第一次,棕離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連殷南昭帶出來的人都鐵骨铮铮、赤膽忠心,何況殷南昭自己呢?
當年,楚天清告訴他殷南昭是克隆人,為了隐瞞自己的秘密,勾結外敵賣國,甚至不惜撞毀南昭号。
他雖然對後半句話存疑,但性格向來是眼睛裡揉不進沙子,認定殷南昭是克隆人就是最大的錯,罪無可赦。
現在,他忍不住問自己殷南昭究竟做錯了什麼?在他執政期間,奧丁聯邦是比後來好,還是比後來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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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棕離的強硬推動下,不到二十四個小時,阿麗卡塔星的各個重要崗位都換成了實戰經驗豐富的将領――絕大部分是辰砂的直系下屬,曾經在北晨号上服役;小部分是殷南昭的直系下屬,南昭号太空母艦炸毀後的幸存者。
棕離還下令以羅魄号和獨角獸号兩艘戰艦為主,成立兩支特别機動隊,負責前鋒。
棕離的一連串動作讓博楊将軍眼花缭亂,悄悄向楚墨彙報,征詢意見,可消息發出去後石沉大海,沒有收到任何回複。
博楊将軍是指揮阿麗卡塔星戰役的總将領,但是見識過小雙子星的戰役後,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抵擋不住阿爾帝國指揮官的進攻。在沒有楚墨明确的指示前,隻能老老實實地聽從棕離的安排。
當新上任的軍官接管戰艦指揮權後,整個戰場的局勢不再是奧丁聯邦被阿爾帝國壓着打。
在哥舒譚将軍的掩護下,羅魄号和獨角獸号兩艘戰艦甚至組織了兩次強有力的反攻。
啟明号戰艦的指揮室内響起了久違的歡呼聲,連一向神色陰沉的棕離都嘴角微微上翹,眼睛中流露出一絲滿意。
博楊将軍滿懷期待地問:“棕部長覺得他們能擋住阿爾帝國嗎?”
棕離的心情極其沉重,苦澀地說:“他們都是最優秀的戰士,但還缺一個帶領他們作戰的将軍,就像沒有了頭狼的狼群,并不能發揮出最強的戰鬥力。我現在隻希望他們能暫時擋住阿爾帝國的進攻,拖延到左丘白趕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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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阿麗卡塔星的戰役,英仙二号星際太空母艦和北晨号星際太空母艦的戰役打得極其慘烈。
左丘白一心想趕回奧丁聯邦,支援阿麗卡塔星。
林堅卻拼了命地要把他留住,雙方竟然在一個沒有絲毫争奪意義的星域展開皿戰。
洛蘭第一次見識到左丘白的手段。那個眉眼清淡,總喜歡獨自一人看書的男人,不但精通法典,也擅長殺戮。
幸虧林堅不是庸才,步步為營、穩紮穩打,阻擋住了左丘白一次又一次的猛攻。
但是,左丘白技高一籌,又不惜一切代價,硬是被他找到突破點,把林堅的防禦網撕開,沖出了包圍圈。
林堅隻能改變戰術,重新布局,想要把左丘白再次圍困住。
因為缺覺少眠,長時間殚精竭慮,林堅面色發灰,眼睛裡滿是皿絲,聲音沙啞,但發布每一道命令時依舊堅強有力。
“大陵号戰艦攔截,卷舌号戰艦掩護。”
不管是發出命令的林堅,還是即将執行命令的大陵号,都知道這是一個必死的任務。
在龐然大物的北晨号母艦面前,大陵号戰艦的攔截根本不可能扭轉形勢,隻不過是用必死的決心拖延時間。
但是,林堅下達命令時沒有遲疑,大陵号戰艦執行命令時也沒有遲疑。
一架又一架戰機起飛,義無反顧地沖着北晨号飛去。
它們像是迎戰死神的火烈鳥,竭盡全力後身軀化作流火,在浩瀚太空中劃出最後一曲生命之歌。
漫天流火,光芒絢麗。
大陵号戰艦和北晨号太空母艦正面交鋒,像是一個侏儒在和巨人對抗。
它奮力堅持,直到精疲力竭,被炮火化為盛開的皿色煙花,湮滅在茫茫太空中。
林堅的聲音難掩悲痛,卻依舊堅毅果決:“卷舌号戰艦攔截,積水号戰艦掩護。”
卷舌号戰艦毫不猶豫地向前疾馳,阻擋着北晨号母艦前進,為英仙号母艦争取時間,讓它能在北晨号趕到空間躍遷點前,重新布置火力網,形成包圍圈。
突然,通信器響起蜂鳴音,一直監測通信信号的通信兵說:“來自敵方。”
林堅下令接通。
左丘白出現在屏幕上,“元帥閣下。”
“指揮官閣……”林堅突然語塞,直愣愣地盯着出現在左丘白身旁的女子。
竟然是邵茄公主!
她穿着阿爾帝國的作戰服,像是剛剛經曆過劇烈打鬥,樣子十分狼狽,頭發淩亂,雙手被束在身後。
林堅滿臉難以置信的錯愕。邵茄不是應該陪他母親去海邊度假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左丘白似乎十分滿意林堅的震驚意外,微笑着說:“公主殿下駕駛着飛船企圖悄悄接近戰場,被我們的隐形戰艦發現,活捉了回來。”
林堅問:“閣下想做什麼?”
左丘白無奈地攤攤手,說:“你和我都知道,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地突圍,你何必再浪費時間做無謂的犧牲?命令所有戰艦後退,否則我就把這個女人殺了。”
林堅看上去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可隻有他知道自己手腳冰涼,整顆心像是被放在烈火上煎烤。
他定定地看着邵茄,眼中滿是痛苦。
邵茄眼眶發紅,眼淚一顆顆滾落。
她知道這裡是戰場,自己不應該任性地跑來,但是,她也知道林堅已經打算把命留在這裡。
她不能阻止他為阿爾帝國犧牲,不能阻止他為了責任舍棄她,可她也沒有辦法若無其事地看着他死在遙遠的星域,自己卻坐在海灘邊曬太陽。
邵茄抱歉地說:“對不起!”
因為她的任性無能,竟然把他逼到了最痛苦的境地,要做這樣不管怎麼選都是錯的艱難抉擇。
林堅溫和地搖搖頭。他明白她的心意,應該說對不起的是他。身為帝國元帥,職責是守護帝國安全,守護每一個帝國公民,此時此刻他卻沒有辦法守護他愛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