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和顧南愣住,顧雅箬眯起了眼睛。
剛下馬車的縣太爺腳下一軟,頭砰的一下磕在了馬車上,連疼也顧不上了,擡眼,如看傻瓜一樣看着阿良。他也是學子出身,自然知道新科狀元意味着什麼,意味着阿良一步登天了。入翰林院,成為皇上面前的紅人,甚至有可能将來官拜一品,怎麼會傻的求娶一個商家之女,這不僅與他以後的仕途無益,甚至還會引人诟病。
鎮長比他好一些,上一任鎮長如何而死,大家心照不宣的都知道。所以他上任以後,把顧家的底細摸得清清楚楚,自然知道阿良是受了顧雅箬恩惠,如果沒有顧雅箬,也許現在他早已餓死在山坳裡了,哪能考取狀元,但他當着這衆多人的面求親,還真是讓他沒想到。
氣喘籲籲跑來的村長愣住了,跟着過來看熱鬧的村裡人也愣住了。
顧家人更别說了,顧錢和李氏兩人的眼珠子驚的差點沒瞪出來。
張氏和顧南更甭說了,張氏隻覺得自己腦中嗡的一聲響,别的什麼都沒有了,隻剩下一句話在腦中回蕩:“阿良想求娶箬兒姑娘……”
顧南這兩年到處跑着送貨,見識多了,可也沒想到阿良會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求娶,嘴唇張張合合,一點兒聲音也發不出來,轉頭看向顧雅箬,嘴唇發抖了好一會兒,才喊出聲:“箬兒……”
顧雅箬盯視着阿良,阿良眼神坦蕩的回視着她。
不知從何時開始,顧雅箬便進入了他的心裡。
一閉上眼,滿腦子滿心裡都是她。
以前他不敢有妄想,将這份心思深深的藏在了心裡,可如今,他有了,尤其那日看到李斐娶親以後,他熱切的心再也壓抑不住。殿試以後,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來,早日表明自己的心迹。
“你想好了?”顧雅箬很是冷靜,冷靜到着仿佛是在說别人的事,而與她無關一樣。
阿良鄭重點頭,當着衆人立下重誓:“想好了,我這一生非你不娶,你若是答應,我當着衆人的面給你許諾,這一生隻有你一人,絕不會有二心!”
縣太爺倒吸了一口氣,直覺阿良是傻了。尋常稍微有些銀子的男子還三妻四妾呢,他竟然當衆許諾一生隻有她一人,難道他不知道,隻有裙帶關系,才會讓他以後在仕途上怕的更快,升的更高嗎?
“真的是沖昏了頭了。”
小聲嘟囔了一句,說完,立刻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身上冷汗頓時冒出來了,伸出手緊緊的捂住自己的嘴。
顧雅箬盯視了阿良許久,久到衆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的聲音才緩緩響起:“婚姻大事,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若是誠心想求娶,讓你的家裡人來提親吧。”
說罷,轉身回了院内。
衆人一時沒反應過來,
阿良卻是騰一下站起來,提着袍擺往家裡跑:“我這就讓爺爺去找媒婆來提親!”
縣太爺,……
鎮長,……
他們這是被無視了嗎?
村長呆若木雞的看着阿良一溜煙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中,僵硬的轉動着脖子,看向顧南和張氏。
張氏還處于發懵中,顧南則是直勾勾盯着阿良身影消失的方向,沒有反應過來。
縣太爺先回神,摸了下自己撞疼的地方,邁着官字步走上前來,對着顧南和張氏拱手:“恭喜,恭喜。”
鎮長也慌忙上前來,學着他的樣子拱手恭喜。
看縣太爺穿着官服,顧南腳下一軟,退了下去:“草民見過大人!”
他這一聲,驚醒了衆人,衆人頓時都回了神,村長先跪了下去,“見過大人!”
村民們也噗通噗通的全部跪下。
縣太爺慌忙伸手扶住了顧南,阻止他跪下去。開玩笑,這可是新科狀元的未來嶽丈,自己受他一拜,這官位也算是做到頭了,嘴裡說着:“使不得,使不得!”
顧家衆人也腿腳發軟的跟着跪拜,縣太爺慌了神:“各位,使不得,使不得,快快起來,快快起來!”
衆人這才站起來,偷偷看了縣太爺一眼,看他官袍加身,很是威嚴,心裡一顫,紛紛低下頭去,再也不敢擡頭看,
安撫住了顧家衆人,縣太爺咳嗽了一聲,轉身,威嚴的對村裡人道:“你們也起來吧,本官今日是來恭賀新科狀元的,你們不必拘束。”
衆人紛紛站起身,安靜的立在原地,誰也不敢再出聲。
村長上前了一步,試探着說:“兩位大人,我是本村的村長,兩位大人若不嫌棄的話,去到我家中喝杯熱茶。”
“不用了,本官縣衙還有事,一會兒給新科狀元說句話後,便要回去了。”
村長不敢再說話,退去了一邊。
阿良的身影很快又出現在了衆人是視線中,他攙扶着自己的爺爺,腳步很快的往這邊走,後面跟着山坳裡的那些人,個個喜氣洋洋的,臉上的笑容掩飾不住。
衆人走的很急,很快,不過眨眼的工夫便到了顧家人面前。
阿良爺爺實在太高興了,眼光盯在顧家人身上,竟然沒有看到縣太爺,而是抑制不住激動的問顧南:“東家是真的答應阿良說的求親了嗎?”
顧南腦子已經能不夠用了,根本回答不上來。
縣太爺開了口:“不錯,本官作證,顧小姐确實答應了窦狀元的求親。”
阿良爺爺顫顫巍巍的看向他:“你是……”
話聲在看到他身穿的官服時頓住,慌忙就要下跪:“見過大人!”
縣太爺趕緊扶住他:“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如今窦狀元官職在我之上,您老人家不必對我行禮。”
阿良爺爺有些不敢置信,阿良的官職竟然比縣太爺還大,但此時已經顧不上這些了。轉頭很是高興的對顧南道:“既然如此,我這去請媒婆,馬上商議兩人的親事。”
縣太爺心思一轉:“本官來當媒人如何?”
衆人驚愣的看向他。
“怎麼,不行?”
阿良爺爺首先回神:“這可使不得,怎麼可以麻煩大人。”
縣太爺摸着胡子哈哈一笑:“不麻煩,能為窦狀元做媒,是我的榮幸。這樣,你們準備一下,三日後,本官替窦狀元上門提親。”
遠處有身影飄過,如風一般朝着京城的方向掠去。
身影閃進了厲王府,迅速的來到福來身邊,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福來瞠大眼:“你說的可是真的?”
“屬下親耳聽見,兩日後,縣太爺親自上門求親。”
福來急匆匆的來到厲飛門前,站在門外恭聲禀報:“世子,奴才有急事禀報!”
“進來!”
厲飛情緒不好的坐在椅子上,“何事?”
“剛才暗衛傳回來消息,箬兒姑娘兩日後與窦狀元訂親!”
話聲落,眼前已經沒有了厲飛的身影。
“準備快馬,你們幾個即刻跟我去清水縣!”
自從答應阿良的求親,顧雅箬這幾日沒有去鎮上,一直待在自己屋中沒有出來,顧南和張氏兩人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兩人嘀咕了半日,結伴過來找顧雅箬。
顧雅箬半仰躺在屋中軟椅上,臉上蓋了一塊帕子,就這麼靜靜的坐着。
月曦站在她旁邊,幾次欲言又止,聽到院中有腳步聲,趕緊走了出去:“伯父,伯母!”
“箬兒呢?”
張氏問。
“姑娘在屋裡。”
兩人走進屋内。
顧雅箬早就把臉上的帕子拿掉,站起身來,笑嘻嘻的:“爹、娘,你們怎麼會過來?”
張氏仔細打量她的臉色,見沒有絲毫的不虞,覺得這兩日她和顧南是想多了,原本想問的話改了口:“你這整日在屋中,我和你爹不放心,過來看看你。”
顧雅箬笑,讓兩人坐在椅子上,給兩人倒了水,放在他們面前,才說道:“我這明日就要定親了,這個時候哪裡還能亂跑,再說了,阿良如今身份不同,我也得為他着想。”
張氏很是欣慰,覺得顧雅箬忽然一下長大了。
顧南卻是皺起了眉頭,看着她,神情很是嚴肅:“箬兒,你若是不高興這門親事,大可以推掉,阿良那邊,爹去給他說。”
“願意,我當然願意,阿良對我一心一意,對着衆人又許下了那樣的誓言,女兒這一輩子跟了他也算是掉進福窩裡了。”
顧南總感覺哪裡不對,“你說的是真心話?”
顧雅箬笑得更加燦爛:“我什麼時候騙過爹,我早晚都要嫁人的,與其嫁給别人,還不如嫁給阿良,知根知底,你們也放心不是?”
轉過來一日,便是定親的日子了。
一大早,縣太爺穿戴好了官服,命人趕着馬車來清水村。
他心裡那個興奮啊,想的那個美呀。
他給個狀元郎做媒!那以後還能少得了他的好處?想到以後說不定能借到阿良的勢,自己也能平步青雲了,恨不得立刻到達清水村,催促車夫:“再快一點兒。”
阿良早就準備好了,依舊是大紅的狀元袍,定親禮準備了好幾擡,都是他早早親自去挑選的,雖然用的是顧雅箬給的那一萬兩銀子,可他發誓,以後有了俸祿,全部交給她。
眼看時辰差不多,阿良攙扶着阿良爺爺,山坳裡的幾名壯漢擡着定親禮,來到顧家門前。
村裡人包括村長,早就在門口等着了。
縣太爺的馬車也緩緩而來,在門口停下,縣太爺下來,看衆人都到了,加快了步子到了阿良面前:“窦狀元。”
阿良點頭,“今日拜托大人了!”
“舉手之勞,舉手之勞。”
縣太爺謙虛了幾句,在顧東的迎接下,走進了院内。
阿良扶着阿良爺爺也走了進去,餘下衆人留在外面。
縣太爺打量了幾眼宅院,心中暗忖:怪不得窦狀元能相中一個商家之女,光憑這宅院也知道顧家非同一般,将來這上下打點的銀子不用發愁了。
顧家人都等在院中,給縣太爺見禮,縣太爺笑呵呵伸手虛扶了一把:“我昨日就說過,以後見了我,不必行禮。”
顧東相讓:“大人,屋裡請。”
縣太爺笑呵呵的進了客廳,坐下,開門見山道:“既然窦狀元和顧姑娘都同意這門親事,那便交換一下庚帖吧。”
阿良爺爺把阿良的庚帖拿出來,交給顧灼。
顧灼接過,去了正屋中,交給張氏。
張氏接過,小心的放好,然後把顧雅箬的拿出來,給了顧灼。
顧灼轉身剛出了宅院的門,便聽到由遠及近的急促馬蹄聲,緊接着就是衆人的驚呼聲。
顧灼皺眉,剛要擡腳出去看看,一道身影風一般走了進來。
顧灼眼眸瞠大:“李、李公子!”
厲飛一眼看到了他手中的庚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了過去:“箬兒呢?”
顧灼手中一空,頓時反應過來,臉色沉了下去,“李公子這是何意?”
“箬兒呢?”
厲飛再次問了一遍,語氣中夾帶着狂風暴雨,似乎下一刻就要發作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