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習慣了這個速度,賀行的眼底燃起了戰意,舌尖舔着牙槽。
他想對何歡說,既然言喻風修複能力強大,老子就要打到他修複不急!
他還沒開口,何歡一個流暢的飛行,讓賀行高興得快要跳起來,什麼也不管不顧了,追着言喻風的位置狂狙。
但是陳玉立刻反擊,槍槍入魂,還好何歡反應快,不然葉陽就被結果了。
這樣的較量,你來我往,每一個瞬間都仿佛要把神經挑到極限。
狙殺和反殺,能量盾的撞擊,時間過得比賀行想象的要快。
短短的七八分鐘,賀行都數不清楚他們跟對手交戰了多少個回合。
陳玉又是一槍,目标本來是賀行,但是何歡一個空中漂移,讓葉陽被擊中了。
葉陽下線。
顧淮直接把葉陽的防禦系統收了過來。
炮火密集而來,擦着他們的飛艦轟過去。
和何歡搭檔,賀行真切感受到了他的飛行技術高超到了什麼地步。
不僅能給火控手創造角度和機會,還能在大腦都來不及反應的時間内拯救隊友。
“賀行,你說過最強的防禦是攻擊。”
何歡冷聲開口。
他避開了周洪的追擊,不斷地錯開被陳玉狙殺的角度。
賀行聽到了自己的呼吸聲,聽到了艙體的震蕩,一切好像回到了兩年的黑魇之戰。
他的身後是防禦師被擊中,紅色的皿珠在艙體裡漂浮,關城的注意力瀕臨極限。
很熱很熱,每一口呼吸都讓賀行覺得自己要昏過去。
敵人的炮彈擊穿了艦體,修複師垂下了臉,賀行把防禦系統和修複系統都收了回來。
那時候有一艘敵艦緊追不舍,他要回家,他要和城哥一起回家。
給我一個角度,哪怕隻有一瞬,我也能解決掉它!
“賀行——”
何歡的聲音把賀行的思緒給拽了回來。
艙體呈斜側的角度與對手擦身而過,一切就像是大腦中重複了無數遍,賀行在無數個無法入眠的夜晚想要的那個角度……
就在眼前。
“砰——”
“草!”周洪的神經都斷了,那枚狙擊彈差一點擊中了他。
還好他避開了。
但是系統卻提示,他們的防禦師被擊中下線。
言喻風果斷地要接手防禦系統,但是他們的對手何歡已經又飛了回來。
周洪調整角度,陳玉火力掩護。
何歡的螺旋飛行太他麼的牛掰,正反向切換無縫隙。
賀行眯起了眼睛,果斷利落地從言喻風轉移能量盾的瞬間,把他給擊中了。
言喻風看着系統的下線提示,呆愣着。
周洪啧了一聲,接過了防禦系統,而陳玉接過了修複系統。
何歡和賀行開啟了碾壓模式,壓着周洪他們窮追猛打。
賀行提起十二萬分的注意力,小心着陳玉的攻擊,這兩人開始了互狙。
何歡的飛行越來越流暢,逼壓的時候帶着一股狠勁兒,忽然一個反轉和周洪形成直立的角度,那種讓賀行興奮的感覺頓時在皿液裡沸騰,他又是一狙……
這一次,賀行擊中了周洪,但是陳玉擊中了賀行。
周洪沒來及的罵娘,他們的飛艦撞進了岩石裡。
賀行雖然玩完了,但是何歡卻潇灑地飛出了老遠。
看一看時間,九分四十三秒,正好在十分鐘之内。
汗水流進了賀行的眼睛裡,他能聽見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
呼吸仍舊被堵在兇腔裡,耳畔是嗡鳴聲,眼前仿佛還留着皿液形成水珠到處飄蕩的錯覺。
他摘掉了一切束縛,趴在自己的胳膊上。
“怎麼了?”何歡側過臉來問。
“這是比賽……不是實戰。”
比賽裡,他可以犧牲自己來幹掉敵人的舵手。
現實裡,關城因為艙體過熱氧氣不足而休克,最後也沒有給賀行那個最關鍵的角度。
顧淮拍了拍葉陽的肩膀,示意葉陽先出去,留下了何歡和賀行坐在裡面。
何歡伸長了手,輕輕摸着賀行汗濕的頭頂。
“我參加過黑魇之戰……”賀行悶在手臂之間,沒有擡起頭。
“我知道。”
“我最初坐在最末尾的替補席上……我們本來是要去參加演習,艙内的前輩們說帶我去‘見識見識’。但是演習忽然就變成了實戰……火衛一要塞的艦隊突襲了火星上的敵人。而我們月球要塞所謂的演習其實是去增援……”
何歡的聲音很沉穩,有着一種讓賀行安心的厚度:“我知道。因為敵人可能會捕捉到通信信号,所以月球要塞是以演習為掩飾。”
“前輩們說沒辦法讓我回去月球要塞,但是他們一定會讓我回家!”賀行的聲音在顫抖。
何歡沒有說話,還是輕撫着賀行的頭頂。
“然後到處是炮火……到處是敵人……坐在我前面的是艙體修複師,他忽然就在我面前被擊中了……皿卡在他的喉嚨裡,我想幫他,但是他把修複系統交給了我……”
何歡低下頭,看着賀行顫抖的肩膀,他轉而抱住了他。
“接着是防禦師……他死了,他看着我,念了一聲我的名字……我接下了防禦師的系統。”
賀行的聲音越來越哽咽。
“火控手也沒了……我隻能爬到他的位置上,頂上去……艙裡面好熱,氧氣面罩裡的氧氣也是熱的……城哥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我就晃他……說好了帶我回家呢?說好了送我上大學呢?他們都是騙子……”
下一刻,賀行扯了起來,摁進了一個懷裡,他聽見了如同海潮一般的呼吸聲,像山巒一樣穩重的心跳。
賀行想要被擁抱到發疼的感覺,他才能确定自己現在的一切是真的。
“他們沒有騙你。把一切都交給你,就是為了讓你回家。”何歡的聲音在賀行的耳邊響起。
就好像堅持了許久搖搖欲墜的城池,終于可以放心的垮塌下來。
“我不要再掉眼淚了……眼淚是最沒用的東西!”
賀行從何歡的懷裡直起了背脊,抹幹眼淚,強行要讓自己不許露出脆弱的表情來。
“誰告訴你眼淚是沒有用的東西?”何歡擡起手,輕輕碰了碰賀行的臉頰,“眼淚會讓你的隊友知道,在你的心底有多麼想要保護他們,讓他們相信你,把一切交給你。這就是默契。”
賀行推了何歡一把,但他卻很确定何歡不會嘲笑自己。
他一擡眼,對上了何歡的視線。
那是一種看似孤獨沉寂的目光,可隻要多看一眼,賀行就覺得自己被拽過去了。
連呼吸都變得像是在燃燒。
“我下去了!”
“去吧。”何歡的聲音很輕。
讓賀行覺得自己不該就這麼離開。
但是對方卻笑了一下。
“再不下去,你眼睛紅紅的樣子會讓我想要……”何歡說。
賀行趕緊開口:“打住!什麼都别想!我現在就下去!”
艙門推開,賀行擡頭挺兇,揣着口袋走了出來。
“阿喲,出來了?再不出來,我還以為何歡在裡面把你就地正法了呢!”周洪擔憂地說。
賀行擡了擡下巴,手指在周洪的肩膀上戳了一下:“被我幹掉的人沒權利BB。”
其他人跟着笑了起來。
“老周,丢人了啊,□□掉了呢!”
“小心你老婆知道了,讓你回去跪地闆啊!”
周洪不以為意地說:“我這是不習慣飛艦系統!你開慣了飛機,還能開得習慣拖拉機嘛?”
賀行歪着腦袋看着言喻風:“喂,以後就是隊友了。多指教啊,修複師。”
言喻風側過臉,哼了一聲說:“我看你們挺牛掰的,哪裡需要什麼修複師。”
然後賀行又用他充滿崇拜的真誠目光看向陳玉:“玉哥,你真厲害!狙中我的那一下,我都心顫了!”
陳玉好笑地歎了口氣:“可是讓你先一步擊中了周洪,就實戰的角度來說,我還是輸給了你。”
這時候,何歡慢悠悠走了出來,笑着說:“要報仇的各位,貌似這一次又失敗了。”
“來日方長,總有一天讓你痛哭流涕滿地找牙!”周洪回敬一個大白眼。
“你是說像你一樣在搏擊訓練的時候,你拍地求饒?”何歡反問。
就在這個時候,周洪、何歡還有顧淮的通信器都響了,而且還閃着紅色的光。
本來很輕松熱鬧的氣氛忽然一下緊張了起來。
“玉哥,我們必須馬上回基地了,那個……下次再聚!”周洪話還沒說完已經沖出俱樂部的門口了。
顧淮跟上去,坐上了周洪的副駕駛:“對不住了,大家把炸雞大滿貫吃完了再走吧!我先走了!”
何歡也沖了出去,直接跨上了他的“木星飓風”。
他剛要發動,就看見賀行追了出來,傻傻地站在那裡。
“怎麼了?”何歡問。
“之前玩遊戲的時候,你說就算你出的不是三張K,你也會承認。為什麼?”
賀行也不知道為什麼跟了出來,跟出來了卻又說不出什麼像樣的話。
“因為我說過,我不騙你。”何歡說。
何歡将安全帽戴上,賀行的腦海裡忽然一道靈光閃過。
“那你是零度空間裡的ID666嗎!”
何歡沒有回答他,騎着“木星飓風”飛馳而去。
賀行的心髒再一次劇烈地跳動了起來。
剛才的飛艦比賽,何歡給了他所有他想要的角度和速度。
這個世界很大,卻很難找到另一個跟自己想法契合的人。
但是賀行卻沒有得到答案。
有人來到了賀行的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是陳玉。
“休假期間臨時被召回基地很正常。不需要太擔心,走吧,還有汽水和炸雞呢。”
“嗯,玉哥……何歡他是不是很厲害?”賀行問。
陳玉難得笑了:“他厲害不厲害,你心裡其實很清楚。”
賀行沉默了。
陳玉看了看賀行說:“還有什麼想問的?”
“沒了,吃炸□□。”
賀行轉身就回到了餐桌前,那一桌子的炸雞根本沒動幾塊。
葉陽特别積極地把雞腿給了賀行。
賀行啃了一大口,卻沒吃出什麼味道來。
一個小時之後,他們就看到東區的艦隊像是一條一條光亮的彩帶,飛向天空。
聚會結束的時候,言喻風拍了拍賀行的肩膀說:“不用擔心何歡。他真的是打不死的小強。”
賀行立刻回答:“鬼才擔心他呢。言喻風你可得記得,你現在是我們隊裡的修複師了。每天記得要來訓練啊。不然,顧淮削你。”
言喻風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你還是多訓練一下那個叫做葉陽的小子吧。”
葉陽正在上網,聽見自己的名字,立刻擡起頭來:“誰叫我?啊!”
言喻風無奈地舉起手:“我叫了你。”
葉陽眼睛一亮:“言喻風!我查到了,你是超有名的新銳畫家!你畫的那幅《扭曲的心》拿了東區藝術家新銳大賞的第一!”
賀行愣了愣,什麼《扭曲的心》啊,他又不是沒看過言喻風畫的東西,扭曲的鬼還差不多。
言喻風笑着走向葉陽:“雖然你作為防禦師是菜了一點,不過眼力還不錯,我可以考慮送一幅畫給你。”
葉陽一聽就露出了渴求的表情:“真的嗎?太……”
“什麼真的假的?你要他畫的畫幹什麼?貼在門上招魂啊!”賀行趕緊把這件事打住。
“啧,我不跟沒有藝術細胞的人說話。”
不過不管怎樣,他們這個飛艦小隊總算湊得差不多了。
實在不行,把俱樂部經理拉過來頂上,他賀行完全能一個人操作兩個位置。
言喻風走的時候,叫住了賀行。
“诶,小子……”
“幹什麼?”
“謝謝你。”言喻風說。
賀行聳了聳肩膀:“謝我?我又不買你的畫,你謝我什麼?”
“今天的比賽很盡興。”
看着言喻風的背影,賀行似乎能感受到言喻風當年離開預備役的遺憾。
明明沒有做錯任何事,明明守住了心和底線,卻還是要放棄自己的榮耀。
賀行忽然覺得很幸運,自己來到了“奶油焗牛肉”這個飛艦俱樂部,認識了這麼多的人。
他不再是一個人吃飯,受傷了有人在乎,一日三餐都有規劃。
雖然他還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但至少不是日日混着了。
賀行忽然想起來,聯絡員小哥哥說過他今天也會在現場,人呢?
他立刻打開通信器,編輯信息:【喂喂喂,你不是說你今天也會來嗎?你是誰啊?】
信息發出去一分鐘了,沒有任何回複。
賀行又發:【你不就是要我猜嗎?你肯定也是何歡的老同學,跟他一起開俱樂部?】
三分鐘過去了,還是沒人回。
賀行皺起了眉頭,一個一個回憶起今天在聚會裡的人。
【你是今天給周洪還有言喻風當防禦師的那個人嗎?】
沒有回應。
【你是那個給我遞了雞翅膀的大哥嗎?】
沒有回應。
【你該不會是言喻風本人吧?】
還是沒人回應。
今天到現場,又在散場之後無法回他信息的,賀行能想到的隻有三個人。
周洪、顧淮還有……何歡。
周洪是個細心的人,但還不至于細心到在賀行第一次來俱樂部的時候,給他準備好睡衣浴巾。
顧淮……他也許會關注賀行每天吃了什麼,是否營養足夠,每天的體能訓練是否到位,但是不會用那樣耐心溫和的态度,陪他聊天。
剩下的,就隻有……何歡了。
細細想來,他和何歡也沒有相處過許多次,但是到趙如松的俱樂部裡鎮住場面的是他,陪他去吃燒烤的是他,給他刷鞋子系鞋帶的也是他。
賀行閉上眼睛,惡狠狠地“啧”了一聲。
他想起來自己收到過一張來聯絡員單手做俯卧撐的照片。
找了半天,他終于把那張照片翻了出來。
賀行眯着眼睛,将照片上撐着地面的那隻手放大,手指修長,指節不是很明顯,還有對方手腕的線條……賀行越看越像何歡的手。
這家夥手那麼欠,最喜歡摸他的腦袋了。
每次他的手伸過來,賀行都有仔細看對方的手,想着總有一天把他的手腕子給掰斷。
媽的,不用猜了!賀行已經可以蓋章确認,這就是何歡的手了!
還說不是騙子呢?
明明就是個宇宙無敵超級大騙子!
好生氣啊好生氣!氣到想要原地跑圈!
葉陽的聲音從樓下傳來:“賀行!賀行你過來看新聞啊!”
賀行走了下去,站在俱樂部一樓的全息大屏幕前,現在正在播放聯邦的新聞播報。
今年的年初,聯邦在地球和火星之間建成了一個新的大型空間站,這将是制衡火星的另一個要塞。
但現在,新聞卻說這個新型要塞發生了爆炸,原本即将駐守的戰艦都失去了泊位,至今情況不明。
葉陽很擔憂地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空間要塞已經是很成熟的技術了……該不會是藏在火星的餘孽反撲了吧?”
賀行站在那裡,心髒狠狠一陣下沉,手心裡起了一層冷汗。
如果真的很危險……何歡他的身邊有火控手嗎?
如果不是大事,不需要連駐守在地球上的艦隊都派出去……
“賀行?賀行!”葉陽拍了拍賀行的肩膀,“你怎麼了?你的樣子……有點兒吓人。”
“沒事。你也别擔心了。火星上的那些敵人殘部,也就是東躲西藏負隅頑抗罷了。它們沒個十年八載的且恢複不過來。之前就預測過,隻需要兩到三年的時間,聯邦艦隊就能把火星清掃幹淨了。”
賀行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葉陽,還是在安慰自己。
在那之後的每一天,賀行都習慣地看向天空,想要看看有沒有聯邦艦隊返航。
“草……不是都把何歡說得牛掰哄哄嗎?有多大問題,到現在還回不來?”
“這都多少天了,真在太空裡飄着,你丫的補給夠麼?”
“戰艦都是打仗用的,又不是工程部隊……一個太空要塞沒建好,把艦隊派過去能幹啥?”
賀行心裡存着問題,恨不能何歡那個家夥立刻出現在自己面前。
何歡離開的這幾天,賀行也沒有收到零度空間裡ID666上線的消息。
隻要腦子一空下來,他就在回想跟何歡搭檔的這一場比賽以及在零度空間裡的那幾場模拟對戰……
一個舵手再厲害,飛行軌迹再變化萬千,他的一些标志性的駕駛風格就越是明顯。
比如何歡和ID666,他們之間最大的相似度就是“極限”。
把對敵人的試探和接近做到極緻,就好像他們天生就能感知到生與死的那個“度”。
“那個王八羔子的,他要是活着回來了,老子要敲爛他的骨頭……”
詛咒完了,賀行又在想萬一何歡為了不被他打死,就幹脆不回來了呢?
“呸呸呸……死騙子一定要活着回來,要死也要死在老子的手上!”
就連葉陽都看出來,每天賀行的人坐在模拟艙裡,魂卻不知道飛哪裡去了。
“賀行?賀行你在想什麼呢?想周大哥?想老顧?還是想歡哥啊?”
“我誰也不想……”賀行沉沉地歎了一口氣。
這時候言喻風來了,他按照之前的約定,過來陪他們一起訓練。
“你不想他們,我倒是挺想的。”言喻風開了瓶汽水,坐在沙發上,悠哉悠哉地看着賀行。
“你不是恨何歡恨到牙癢嗎?你想他什麼?”賀行沒好氣地問。
言喻風很坦然地說:“我恨他,是因為羨慕,羨慕到一定程度了,就是嫉妒。他比我有能耐,而且比下得了狠心。你應該聽他說過,我離開預備役是因為‘藍色螞蟻’事件吧?”
賀行愣住了,心想這不該是你心底的傷疤嗎?怎麼這麼輕易就亮出來了?
“我聽過。你做了正确的選擇,雖然最後還是離開了預備役,但是我佩服你。”
言喻風笑了一下:“那我們來說說何歡的‘藍色螞蟻’事件。”
“什麼?”賀行給聽懵了,“何歡也有‘藍色螞蟻’事件?”
“何歡才叫用實力硬剛的典型。你想聽嗎?”言喻風問。
“就算我不想聽,你也打定主意要說了。”賀行輕哼了一聲。
說不想聽,是假的。
這幾天,他想着何歡的事情,想到腦子都要爆炸了。
了解一個人的現在,就要了解一個人的過去。
言喻風不緊不慢地開口:“何歡從預備役開始,就很厲害。當時跟他匹配的火控手也很出色,但是随着何歡的飛行能力越來越強,他和火控手的匹配度在下降,眼看着就要跌破百分之八十了。”
賀行愣了一下,似乎可以猜到後面的劇情。
“那個火控手為了跟上何歡的速度……是不是使用了‘藍色螞蟻’?”
“是的。”言喻風點了點頭,“臨時更換火控手對于何歡來說,默契不足肯定會影響那一年的考核排名,甚至直接關系到他最後會被分配到哪個要塞。所以那個火控手要何歡當作什麼都沒看見。”
雖然跟何歡接觸的不多,賀行卻莫名地相信,何歡不會容忍這種超過底線的事情發生。
哪怕壓上自己的前途,何歡也不會妥協。
“畢竟做了幾年同窗,何歡對他的火控手也不能絕情絕義吧。所以何歡給了對方機會,讓對方向委員會自首。但是沒想到這個火控手倒打一耙,把‘藍色螞蟻’放在何歡的私人物品裡面。委員會立刻對這件事情進行了徹查。”
賀行無語了:“何歡水平那麼高,隻需要對他進行抽皿化驗就知道他根本沒使用過‘藍色螞蟻’。既然自己都不用了,幹什麼要給别人用?”
言喻風冷笑了一下:“賀行,你低估了人心。對方的理由是,何歡不希望火控手拖累自己,影響整個小隊的成績,所以才給了他‘藍色螞蟻’。”
聽到這裡,連葉陽都怒了。
“這還算是人嗎!歡哥給他機會,他反過來害歡哥!”
賀行卻能想到那一刻,何歡被背叛的心痛。
又也許哀莫大于心死。
“你們是不是以為何歡會很難過?”言喻風笑着問。
“是個人都會難過。期待越大,失望越大。”賀行說。
言喻風搖了搖頭:“何歡說,他可以單人操作兩個位置,不需要火控手也能通過期末考評。”
“……好狂……但是很有何歡的風格。”賀行沒忍住在腦海裡想象說那番話的何歡是什麼樣子。
“那後來歡哥考評真的單人操作了嗎?”葉陽着急地問。
這個言喻風說話一段一段地,聽得人累死了。
“何歡的火控手當年在預備役裡挺有人氣,為人大方擅長交際。而何歡,能力太出衆了就會被人嫉妒。所以那件事情發生之後,大部分人都甯願相信那個火控手。輿論壓力是相當大的,幾乎所有人都在排擠他,包括他自己的隊友。所以考核的當天,他隻能一個人駕駛兩個位置,而他的防禦師和修複師也不怎麼盡心,何歡就直接讓他們被對手擊中,自己接了四個人的位置。大家都以為他會完蛋,可他偏偏創造了預備役的記錄,單人駕駛戰艦,從八十二艘戰艦中脫穎而出,拿了第一。”
賀行的拳頭握了起來。
他忽然理解為什麼言喻風說嫉妒他了。
而嫉妒的深處,其實是欣賞和欽佩。
“他對待背叛自己的火控手态度是堅決的,一刀兩斷,絕不會給對方把自己拽下雲端的機會。”
賀行拍了拍手:“我喜歡!”
這話就算當着何歡的面,賀行也會照樣這麼說。
因為實在太剛了!
言喻風又說:“但是對我……我那件事發生之後,他寫了很多報告上去表示相信我的人格,認為我是受害者,應該得到預備役的保護和鼓勵。他本來挺會在教官和教授面前裝聽話好學生的,但為了我卻掉了馬甲,跑到了委員會慷慨陳詞,把那些老八股逼得都不敢進自己辦公室。這件事也影響到了他最後的分配,本來他應該直接去空間站要塞的,但是卻被派駐到了地球自衛艦隊。這件事,他從來沒對我說過。”
賀行愣住了:“那你……那你後來怎麼知道的?”
“我不是在藝術大學裡讀書嗎?到某個同學家做客,才發現那個同學的爺爺是當年委員會的成員。”
言喻風閉上了眼睛。
賀行算是明白了,這一次何歡來找他,言喻風是肯定會答應的。因為他的内心深處,是對何歡的欽佩和感激。
“哦……是這樣啊。”葉陽點了點頭。
“那些事情,對于何歡來說不過是‘已經過去’的事情。但是對我來說卻很重要。還好,他太閃耀了,從地球反擊戰一路打到了月球要塞,又從月球要塞派到空間站,然後一路高歌猛進,去了火衛一的超級艦隊,精英中的精英。你覺不覺得他很奇怪?”
言喻風笑着問賀行。
“哪裡……哪裡奇怪?”賀行抓了抓腦袋。
是厲害到反人類嗎?
言喻風歪着腦袋思考着用詞:“就是你覺得他應該會很難過的事情,比如他第一個火控手背叛了他,他很輕易就抛棄了所有的情緒。比如對我的事情明明不需要在意,他卻堅持到底。”
賀行沒有說話,他隻是更想知道何歡是不是ID666了。
不……是他從心底深處希望何歡就是ID666。
這時候,俱樂部的經理過來了,那張臉都快皺成黃花菜了。
力盾飛艦錦标賽的預賽就快要開始了,但是他們的俱樂部還是沒有一支完整的隊伍啊。
經理眼巴巴地對賀行說:“要不咱們再面試一次吧!隻是這一次無論來的人是誰,小賀行你可不能再挑剔了啊!老闆和大老闆都不在,咱們得自力更生。這要是錯過了力盾飛艦錦标賽的報名,咱們可誰都拿不着分紅啊!”
“你放心啊,大老闆何歡有的是錢。”
經理來到賀行身邊坐下,小聲說:“小賀行,你也想想,咱大老闆都飛太空裡去了,萬一回不來,你就是我們俱樂部的主人了。你也不想你的俱樂部倒閉吧?”
賀行頓了頓,皺起了眉頭:“你胡說八道什麼啊?要是何歡那家夥真回不來了,這個俱樂部也是給他的遺産繼承人吧?幹我們什麼事兒?”
經理湊到賀行的耳邊,壓低了聲音說:“我那天聽到大老闆打電話了,好像是跟律師說,如果他光榮了,這個俱樂部就是你的了。”
賀行愣在了那裡。
“咱俱樂部還是挺值錢的呢……”
賀行忽然就怒了,他推了經理一把:“你胡扯什麼?誰要他的俱樂部了?他愛給誰就給誰!”
光榮?
“光榮”這兩個字是可以到處亂說的嗎?
某種恐懼籠罩上了賀行的心頭。
賀行直接把經理面前的報名頁面挪到了自己面前,草草填了幾個字,就提交了上去。
“诶?你怎麼就提交了呢!等等!舵手怎麼是我?我不會開飛艦啊!”
經理吓得一臉煞白,連蘭花指都扭曲了。
“我會開就行了。”賀行轉過身來,看着葉陽和言喻風說,“與其随便找一個舵手,還不如我一個人操作兩個位置。”
葉陽半張着嘴驚訝地說:“賀行你連舵手的位置也能操作啊!好厲害啊!”
言喻風早就見識過何歡單人駕駛戰艦的水平,對于賀行一個人操作兩個位置,并不覺得有什麼不可能。
“我沒意見。少個拖後腿的人也好。”
賀行拍了拍經理的肩膀:“那就這麼定了。等到飛艦比賽開始,你就一個任務。”
經理愣了愣:“什麼任務?”
“一開賽就死掉,把操作系統讓出來。”
“……”
經理覺得自己的靈魂受到了侮辱。
就在力盾飛艦錦标賽開賽的前三天,終于有關于何歡的消息傳來。
隻不過這些消息并非來自官方,而是在各種社交平台裡私下傳播。
那天是周三,賀行剛結束了訓練,洗完了澡坐在床頭,就收到了葉陽發來的消息。
隻不過這個消息是全息截圖,消息源頭已經沒有了。
【火星侵略者妄圖脫離控制,趁新空間站換防的間隙,發起猛烈進攻。聯邦艦隊損失慘重,增援艦隊和火星侵略者展開激烈交火,情況不明。】
配圖是從衛星望遠鏡上拍下來的照片。
這個消息到處流傳,已經引起了不少恐慌。
賀行眯起了眼睛,仔細辨别着那張照片……完全找不到合成的痕迹。
很快,葉陽發過來的截圖都被自動屏蔽了。
上面赫然寫着幾個大字:【不信謠,不傳謠】。
賀行吸了一口氣,看着這幾個字心情有點複雜。
空穴來風必有因,不讓人傳,倒是給個不用大家猜的理由啊。
到現在,何歡他們還沒返航,賀行覺得事情很嚴重。
但如果真的危險的話,力盾集團的飛艦錦标賽應該會取消才是啊。怎麼還是一副歌舞升平的樣子,大家照樣娛樂、照樣開心?
賀行歎了口氣,給那位“聯絡員哥哥”發了一條信息:【回來了就來見我,不然我炒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