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簡:繁體
首頁 女頻 我有多愛你,時光它知道

第5章 愛舒旻的隻一人(1)

  這世界上可以有千千萬萬個林越诤,但是陸城南,那個曾經愛着舒旻,也被舒旻深愛的陸城南隻有一個。

  那以後很多天裡,舒旻再也沒遇見過陸城南或是林越诤。那天的遭遇給她的感覺是,外面的世界已經成了淨發生低概率事件的盜夢空間,太不安全。于是,除了必要的課她勉強去上以外,便整日宅在寝室裡,餓了就吃泡面。

  直到有天,她确定墨菲定律的時效期過了,才開了手機出門。走在地下通道裡,她從兜裡翻出一個硬币朝地上一丢,發現是反面後,就出了通道,徑直穿進了帽兒胡同,找了一個有年月的剃頭鋪子坐下了。剃頭的老頭看見這麼一個姑娘,有點緊張:“前面有審美(一個大型理發店),我這裡都是剃闆寸的。”

  舒旻問:“除了闆寸和光頭,你還會剪什麼樣的,看着給我剪一個吧。”

  老頭看她态度堅決,給她洗了頭發後,咔嚓咔嚓給她剪了一個瘦月式中長學生頭,襯得她一下子小了好幾歲,很有些像民國舊影裡的女學生。舒旻看了,僵了近半個月的臉上終于有了絲笑意:“師傅,您打民國來的吧?”

  給了五塊錢後,舒旻把頭發紮了個小刷刷出了門。失戀中的女人有時候就喜歡跟自己的頭發過不去,舒旻覺得自己這樣挺合理的。

  剛出了理發鋪子,她的手機響了,她推開手機接了,房東太太操着一口京腔說:“你那房子十号交房租,這都多少号了你不知道啊?房子你還要不要了?”

  舒旻當街站着說:“不要了。”

  “那你趕緊收拾出來,好一撥人等着租房子呢。”房東太太說完啪地把電話給挂了。

  舒旻和陸城南在鼓樓東大街租了一個不帶衛生間的平房,那一帶住着不少他們這樣的搖滾青年,以及從外地過去的文藝青年,他們覺得住不帶衛生間的平房有北京範兒,給力。以前,陸城南老說這些人就是腦抽,有那錢幹嗎不上别的地兒找個好地方住着。

  雖然是個小平房,但是因着地段和知名度的關系,房租頗高。舒旻想,以後這房子就沒存在必要了。

  打開房門,一股陰濕氣撲面而來,舒旻靠着斑駁的房門站了一會兒,一張靜美冷靜的臉,一半隐在房間的陰暗裡,一半在午後陽光下發着白茫茫的微光。

  房間裡的雙人床上還丢着陸城南的一件格子襯衣,床頭櫃上,陸城南買的鐵藝鐘滴答滴答地走着,屋頂上,用繩子穿着的各色光碟沒心沒肺地晃着。

  舒旻不知道該從哪裡收拾起,理了理心緒,她想還是從陸城南的打口碟整起。

  這幾年,他們的生活幾乎就全靠兩人的演出費維持,再想滋潤點,就要靠倒騰些小買賣了。舒旻擺過地攤,去工體賣過熒光棒,這事她堅持不讓陸城南出面,她覺得陸城南太帥了,不應該幹這種事情。後來陸城南通過一個朋友找到了進打口碟的渠道,便做起了賣打口碟的小生意。因着他的眼光,所以拿的都是便宜又好的尖貨,上豆瓣、淘寶一轉手,翻倍地賺,倒成了一筆不大不小的收入。那以後,他便再不準舒旻出去擺地攤。

  舒旻找了一個凳子踩上去,伸手夠櫃子上的紙箱子,她一時沒吃準力道,整個箱子翻了下來,滿箱子的打口碟劈頭蓋臉地朝她身上砸去。她愣愣地站在那裡,沒有閃避,任它們砸。等到一切消停後,她才蹲下身,一本本收拾。

  “這不是舒旻嗎?”這時,一個沒正沒經的男聲在門口響起。

  舒旻頭也沒回:“幫忙收拾。”

  木人晃蕩着朝她身邊走去,看了眼綁着小刷刷、穿着白背心卡其休閑褲的舒旻:“這小刷刷紮得,乍一看多像早些年的謝霆鋒。”

  舒旻收拾碟片的手當時就重了些,木人吓得一抖,連忙老老實實地蹲下幫着一塊收拾。眼見收拾完了,木人忽然很嚴肅地說:“舒旻,要不你跟我吧。”

  舒旻繃着臉瞪他,一言不發。

  “我真不是乘人之危欺負你。以前因為有陸城南,我就強壓住了對你的愛意,現在陸城南沒了,你就不能考慮我嗎?方圓百裡内,沒有再比我好的了。真的!”

  “什麼叫沒了?你好好說話!”舒旻用一副審犯人的口吻,冷冷地說道。

  “舒旻,我是真喜歡你,你看見對面二樓我的書房了沒?我以前都是面着壁寫書的,因為你,我都把書桌搬到窗戶前了……這一切都隻是為了能夠仰望你的身影。”

  “你那是俯視。”

  “不,那絕對是一種出自靈魂的仰望姿态。”木人一本正經地說,“舒旻,你千萬不要那麼俗氣,跟大街上那些女人一樣喜歡什麼愛你在心口不開的悶騷隐忍男,那些都是書裡的,你要正視我這種現實的男人。”

  舒旻冷笑:“你現實?”

  堂堂一美國海歸不思進取跑北京租房子寫小說為生,他特現實。

  木人有些急了:“我一米八,還會做菜,魚香茄子、回鍋肉哪樣做得不好?我沒陸城南那麼帥,但眼睛也是内雙的。”

  舒旻且由着他在那裡插科打诨,找了個編織袋,把櫃子的衣服往外倒騰,袋子隻有一個,實在倒騰不了的東西,她也隻能聽之任之了。

  收拾完滿屋子的東西後,舒旻看着那張床,怎麼都下不去手收拾。

  收拾完那張床,她和陸城南就算是真的過去了,連點念想都沒了。

  想到這裡,她脫了鞋,兀自靠在床上看着天花闆,幽幽地說:“木人,我們真不是一個世界的。”

  木人正準備分辯,舒旻打斷他:“你家境好,高中畢業就出了國,現在憑着少年義氣來這裡體驗生活,我和陸城南跟你不同,我們不是在體驗生活,我們是在求生活。”

  舒旻淡淡地說完,頭微一歪,指着天花闆說:“你看那裡——有天晚上半夜了,我和陸城南演出回來,剛躺下,天花闆受潮,一塊石闆擦着我的肩膀砸下來,險一些就砸我頭上了。當時陸城南抱着我發抖,一個勁地跟我說對不起——但也隻能是對不起,我們沒能力找别的房子了。我能怪他嗎?他是個孤兒,給我的,已經是他傾盡全力所能給的全部了。”

  木人斜靠在牆壁上,默默地看着舒旻。

  “在你看來,覺得我們倆牽着手在胡同裡遛彎很文藝,他在院子裡幫我洗頭發很浪漫,我們過的人間煙火的日子就是你想要的。所以,與其說你愛我,不如說你愛的是我的生活,你像在看電影,看入戲了就想踢開男主角自己演。”

  木人終于發話了,語氣有些沉重:“舒旻,你不好總這麼深沉的。”

  兩人默了良久,木人率先岔開話題:“那些打口碟你怎麼處理?”

  舒旻說:“賣了。”

  入夜,舒旻輕車熟路地在地鐵站附近擺起了攤。北京繁華點的地鐵口一到晚上就地攤雲集,大多賣的是衣服、包包、化妝品、小玩具、盜版書,偶爾也有像舒旻這樣賣打口碟的。攤子擺到八點多,才稀稀拉拉地賣出了三盤帶子,其間還來過一次城管,等到躲完城管,已經時近九點。

  俗話說春無三日晴,四月份的北京,天氣婉轉得跟江南似的,總是下雨。剛到九點,人潮湧動的時候,天邊上飄來了一朵黑雲,眼看又要下雨。擺攤的人罵罵咧咧地開始收攤,舒旻從包裡拿出一把大傘撐在頭頂,罩住腳下的東西,表情漠然地站在雨地裡。

  她的頑強樣子特像春天裡的一朵蘑菇,引得人來人往的人指指點點,好幾個擺攤的男生被她的創業精神所鼓舞,也冒着雨撐傘把攤再擺了起來。

  這場雨綿綿無絕期地下着,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連路面上的車都少了起來。舒旻暗想,敢情這下的不是雨,是硫酸,把世間衆生全都腐蝕了去。

  她一動不動地舉着傘當街站着,頭頂上就是一盞白晃晃的路燈,那路燈朝她身上投下一束白生生的光芒,讓她整個人看上去像是在演舞台劇。

  本來還陪着舒旻擺攤的兩個男生終于熬不住冷收了攤,其中一個朝舒旻喊:“那位姐姐,别擺了,錢是賺不完的。”

  舒旻看了他一眼,露齒笑了笑。

  整條過道上就剩她一個小攤位了。她無聊地将目光投向對面的“鮮果時間”,那邊,兩個賣奶茶的男生已經開始收拾準備打烊了。

  鮮果時間前面,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泊了一輛路虎,那輛車還沒有熄火,兀自排着熱氣,兩條雨刷來回擺動着,竟成了偌大一條街上,最具動感的擺設。

  舒旻盯着那兩個雨刷發起呆,不知道過了多久,車門忽然打開了,一個穿着淡紫色套裝、長發微卷的年輕女人撐着傘從裡面走了出來。

  她小心翼翼地穿過馬路,快步走到舒旻面前朝她一笑:“這些碟怎麼賣?”

  舒旻打量了她一眼,她化着精緻的妝容,頭發盤得一絲不亂,整個人打扮簡潔優雅,一雙眼睛裡透着一股子精明強幹,頗有些像年輕二十歲的關錦華。

  舒旻有些狐疑,這種一看就是精英的OL不像對打口碟有興趣的,不過她還是報價:“除了KurtCobain和山冢愛這兩盤五十以外,其他的全都三十一盤。”

  那個女人微微一笑:“那除了這兩盤五十的,其餘的我全要了,你算算錢吧?”

  舒旻一驚,露出個“你想幹嗎”的表情。那女人被她的樣子逗樂了:“我不過是個外行,買去也隻是趕個潮流,真正的好東西還是要留給需要它的知音,所以我不買。”

  舒旻想,精英就是精英,忒容易給人留下深刻印象了。

  她彎下腰一盤點:“六百塊。”

  那女人爽利地從錢夾裡拿出錢遞給舒旻,舒旻找了個盒子将所有打口碟裝進去遞給了她,便目送着她抱着盒子回了車裡。

  等那個女人上了車,車子就發動起來了。舒旻收了攤子,繼續愣愣地站在原地發呆。

  她壓根兒就是想發呆。

  以前陸城南說北京有一條好,就是無論你站在人來人往的天橋上發呆也好,還是喝醉了躺在馬路邊也好,都不會有人管你,對你指指點點,疑心你要自殺。這個城市太忙碌,行走其間的人對一切怪現狀都司空見慣,過目即忘。

  這是一個具有互不幹擾精神的,真正的國際大城市。哪裡像涿城,到處飄着流言飛語。

  那邊的車子果斷地開離了舒旻的視線,舒旻目送着那輛車離開,心想,剛才那個買碟的人挺有意思的。心裡亂七八糟的念頭還沒轉完,遠處,那輛車忽然猛地一掉頭,朝着舒旻飛馳而來。

  舒旻有一瞬間的恍惚,總感覺那輛車一定是奔自己來的。難道剛才買碟的女人後悔了?還是……

  車在她面前戛然而停,後排的車門應聲洞開,與此同時,副駕的車窗唰地搖下,一張異常清俊的男人的臉浮現于夜色裡,那人側臉看定了舒旻,眉微一蹙:“上車。”

  那聲音裡帶着一種固有的威嚴,有些命令式的意味,甚至像是嗔怪,卻全然不叫人讨厭,仿佛說話的并不是一個陌生人,而是舒旻鄰家有些嚴厲的哥哥,他那一瞬間的面部表情分明是在說:你怎麼一點都不讓人省心。

  舒旻下意識地倒退一步:“林……”

  林越诤表情緩和了些:“上車。”

  舒旻還愣着,先前那個女人已經從車門裡探出頭來,笑吟吟地說:“下雨天打車坐車都不方便,既然相識,不妨讓林總送你一程。”

  見舒旻還一副如墜雲霧的樣子,那女人伸出手來拉住她:“剛好可以讓你跟我講講這個HellYeah樂隊,我覺得這個吉他手長得很像我的前男友。”

  一副自來熟的樣子。

  不知是什麼力量驅使,舒旻還是上了車。她和陸城南一樣,都是一根糖葫蘆就可以騙走的人,别人隻要一點半點的好,她就不知道該怎麼拒絕。

  上了車後,前排的司機師傅大笑着轉過頭來說:“林總,我就說是上次後海那姑娘吧!”

  舒旻聽得一頭霧水,什麼後海那姑娘,難不成這個司機之前見過她還和她打過交道,完全不可能啊?

  那司機自顧自地說:“剛我大老遠就認出你了,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對你印象特别深,你信不信,無論你跟哪兒我都能一眼把你從人群裡找出來。”

  舒旻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這位大叔話說的……

  “哦?”前排的林越诤頗有興味地發聲。

  “可能是這姑娘紮眼?也不對啊,紮眼的姑娘海了去了。”那個司機特意認真地看了看舒旻。

  舒旻也有些好奇地看着他,這個司機不到四十的樣子,微有些胖,但是一雙眼睛長得十分銳利,頗有點與衆不同。

  那司機看了看後又說:“我想起來了,我年輕時喜歡過一個姑娘,和你長得有點像。”

  身邊的女人率先撲哧一笑:“老王,你悠着點,領導可就跟你邊上坐着呢。”

  老王嘟囔了一句“我說的是真的”後,正經開車,嘴裡念叨着:“你可是沒看見那天這姑娘醉得,吐……”

  “老王。”林越诤忽然開口,語氣驟然冷了下來,“先把EVA送回去。”

  跟慣了領導的人這點察言觀色的功力還有,知道林越诤不想他多話,忙噤了聲,專注地開車。

  車裡的氛圍頓時冷了下來,舒旻一下子有些不自在起來。

  林越诤也并不說話,隻端坐在前排,仿佛剛才叫她上車的人不是他。

  舒旻有些别扭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身旁的EVA,她的腿上還攤着一本文件夾,似乎正在同林越诤彙報工作。而她一來就把一切打破了。想到這個,她越發局促起來。

  EVA側臉瞟向舒旻,眼神裡有片刻的揣度。這個女孩子看着草根得厲害,無論從哪裡看上去,都不像是能和林總扯上關系的。但是林總卻在意她得厲害,剛剛他看見她站在路邊,語氣緊張地叫老王停了車,卻又踟蹰良久,不願上前打招呼,猶豫再三,才讓自己去買光她所有的打口碟。

  車子開出了老遠,他還是透着後視鏡看這個女孩,最終忍不住叫老王回了頭。

  起初,她隻道林總和這個女孩很熟,可是眼下看去,似乎又不是那麼回事。

  EVA的眼神試探性地瞟向林越诤,敏銳地發現他放在腿上的左手下意識地彎曲起來,這是他内心緊張的慣有表現,她跟着林越诤出出入入多年,從未見過他做事像今天這般猶疑,更從未見過他這般失态。

  抛開這些百思不得其解的事,EVA開始和舒旻套近乎,她雖然不長舒旻幾歲,可是看舒旻就像是在看心思單純的孩子,幾句話下來,已經把舒旻的由來根本問得清清楚楚。這下,她徹底放了心。

  接着,舒旻認真地給她講解幾支樂隊的風格,她也單手支頤,聽得很認真。此時的EVA和剛才買碟的那個EVA大不同了些,風趣幽默且又爽朗,很快就把車裡的氣氛緩和了下來。

  前排,林越诤垂下眼簾,心裡對EVA又多了幾分欣賞。

  車子駛過光華橋,老王駕輕就熟地将EVA放在一個高檔小區外。少了EVA的車裡氣氛頓時冷得不行。老王一邊倒車一邊問:“姑娘,你們學校是在安翔路那塊兒吧?”

  舒旻忙點頭。這時,一直沉默的林越诤忽然發話:“先去趟盤古大觀……我有事要和舒旻談。”

  舒旻一凜,暗想,你有事要和我談,我怎麼事先不知道?再說,有事談随便找個咖啡廳就成,找什麼七星級酒店?聽說那兒喝碗粥都得上千,她怕在那兒吃了喝了,晚上會睡不着。想到這裡,她連忙開口:“林……”一個林字卡在喉嚨裡,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林學長?林總?

  林越诤依舊一副面癱樣子:“林越诤,你就叫我林越诤。”

  “林越诤,你要有事和我談就現在說,盤古就不去了吧。”舒旻嗫嚅了一下,看了下自己的打扮,“我……我衣冠不整。”

  林越诤淡淡打斷她:“我餓了。我餓着就不喜歡談事情。“

  這句話相當簡單粗暴有效,舒旻就噤聲了。

  林越诤透過後視鏡打量了她一下:“你這樣穿挺好的。”

  兩人下了車,林越诤交代老王自行回去,晚點他自己開車。老王遂把車鑰匙交給林越诤,自己打了個車走了。

  林越诤往前走了幾步,發現舒旻還頓在原地,返身上前:“怎麼?”

目錄
設置
手機
書架
書頁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