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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波特全集(1-7) 第151章 神秘的裡德爾

  凱蒂第二天就轉到聖芒戈魔法傷病醫院去了,這時候,她中了魔咒的消息已經在學校裡傳遍了,不過具體細節大家并不清楚,除了哈利、羅恩、赫敏和利妮,似乎誰也不知道凱蒂本人并不是那條項鍊預期的攻擊目标。

  “噢,馬爾福當然也知道。”哈利對羅恩和赫敏說,他們倆每次聽見哈利提到“馬爾福是食死徒”的想法,都隻好繼續裝聾作啞。

  鄧布利多不知道去了哪兒,哈利甚至懷疑他星期一晚上能不能趕回來給他上課。不過既然沒有收到取消上課的通知,他還是在晚上八點鐘準時出現在鄧布利多辦公室外面。他輕輕敲了敲門,裡面有聲音請他進去。鄧布利多坐在那裡,顯得特别疲憊,那隻手還像以前一樣焦黑幹枯,但是他臉上帶着微笑,示意哈利坐下。冥想盆又一次放在桌上,将星星點點的銀色光斑投射在天花闆上。

  “我出去的這段時間,你很忙碌啊,”鄧布利多說,“你親眼看見了凱蒂出事的情景。”

  “是的,先生。她怎麼樣了?”

  “情況還很不好,不過她還算幸運。她似乎隻是一小塊皮膚碰到了項鍊:她的手套上有一個小洞。如果她把項鍊戴在脖子上,或隻是用不戴手套的手拿起項鍊,她都會死去,也許當場就斃命了。幸好斯内普教授很有辦法,阻止了魔咒的快速傳播――”

  “為什麼是他?”哈利立刻問道,“為什麼不是龐弗雷女士?”

  “沒禮貌。”牆上一幅肖像裡傳出一個輕輕的聲音,菲尼亞斯・奈傑勒斯・布萊克――小天狼星的曾曾祖父,剛才趴在胳膊上似乎睡着了,這會兒正好擡起頭來,“想當年,我可不允許一位學生對霍格沃茨的管理方式提出異議。”

  “是的,謝謝你,菲尼亞斯。”鄧布利多息事甯人地說,“哈利,斯内普在黑魔法方面的知識比龐弗雷女士豐富得多。而且,聖芒戈魔法傷病醫院的工作人員每小時都在向我彙報情況,我相信凱蒂很快就有希望完全恢複的。”

  “你這個周末去哪兒了,先生?”哈利問,他知道自己有點得寸進尺,但他豁出去了,菲尼亞斯・奈傑勒斯顯然也覺得哈利太過分了,輕輕地發出了噓聲。

  “目前我還不想說,”鄧布利多說,“不過,以後在适當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

  “會嗎?”哈利驚異地問。

  “會,我想會的。”鄧布利多說着從長袍裡面掏出一個裝着銀白色記憶的新瓶子,用魔杖一捅,拔出了木塞。

  “先生,”哈利猶豫不決地說,“我在霍格莫德村看見蒙頓格斯了。”

  “啊,是的,我已經發現蒙頓格斯不把你繼承的遺産當回事,經常順手牽羊。”鄧布利多微微皺着眉頭說,“自從你在三把掃帚酒吧外面跟他說過話之後,他就藏起來了。我想他是不敢見我了吧。不過你放心,他再也不會把小天狼星留下的東西偷走了。”

  “那個卑鄙的老雜種竟敢偷布萊克家的祖傳遺物?”菲尼亞斯・奈傑勒斯惱火地說,然後便大步走出了像框,無疑是去拜訪他在格裡莫廣場12号的那幅肖像了。

  “教授,”哈利在短暫的停頓之後說,“麥格教授有沒有把我在凱蒂受傷後對她說的話告訴你?就是關于德拉科・馬爾福的?”

  “是的,她對我說了你的懷疑。”鄧布利多說。

  “那麼你――?”

  “凡是在凱蒂事故中有嫌疑的人,我都要對其進行深入細緻的調查。”鄧布利多說,“可是,哈利,我現在關心的是我們的課。”

  哈利聽了這話感到有點惱火。既然他們的課這麼重要,為什麼第一堂課和第二堂課之間隔了這麼長時間?不過,他沒有就德拉科・馬爾福的事再說什麼,而是注視着鄧布利多把那些新的記憶倒進冥想盆中,然後用細長的雙手端起石盆輕輕轉動。

  “關于伏地魔的早期經曆,我想你一定還記得,我們上次說到那位英俊的麻瓜――湯姆・裡德爾抛棄了他的女巫妻子梅洛普,回到了他在小漢格頓村的老家。梅洛普獨自待在倫敦,肚子裡懷着那個日後将成為伏地魔的孩子。”

  “你怎麼知道她在倫敦呢,先生?”

  “因為有卡拉克塔庫斯・博克提供的證據。”鄧布利多說,“說來真是無巧不成書,他當年協助創辦的一家商店,正是出售我們所說的那條項鍊的店鋪。”

  他晃動着冥想盆裡的東西,就像淘金者篩金子一樣,哈利以前看見他這麼做過。那些不斷旋轉的銀白色物體中浮現出一個小老頭兒的身影,他在冥想盆裡慢慢地旋轉,蒼白得像幽靈一樣,但比幽靈更有質感,他的頭發非常濃密,把眼睛完全遮住了。

  “是的,我們是在很特殊的情況下得到它的。是一位年輕的女巫在聖誕節前拿來的,說起來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她說她急需要錢,是啊,那是再明顯不過的。她衣衫褴褛,面容憔悴……還懷着身孕。她說那個挂墜盒以前是斯萊特林的。咳,我們成天聽到這樣的鬼話:‘噢,這是梅林的東西,真的,是他最喜歡的茶壺。’可是我仔細一看,挂墜盒上果然有斯萊特林的标記,我又念了幾個簡單的咒語就弄清了真相。當然啦,那東西簡直就是價值連城。那女人似乎根本不知道它有多麼值錢,隻賣了十個加隆就心滿意足了。那是我們做的最劃算的一筆買賣!”

  鄧布利多格外用力地晃了晃冥想盆,卡拉克塔庫斯又重新回到他剛才出現的地方,沉入了旋轉的記憶之中。

  “他隻給了她十個加隆?”哈利憤憤不平地說。

  “卡拉克塔庫斯・博克不是一個慷慨大方的人。”鄧布利多說,“這樣我們便知道,梅洛普在懷孕後期,獨自一個人待在倫敦,迫切地需要錢,不得不賣掉她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那個挂墜盒,也是馬沃羅非常珍惜的一件傳家寶。”

  “但是她會施魔法呀!”哈利性急地說,“她可以通過魔法給自己弄到食物和所有的東西,不是嗎?”

  “嗬,”鄧布利多說,“也許她可以。不過我認為――我這又是在猜測,但我相信我是對的――我認為梅洛普在被丈夫抛棄之後,就不再使用魔法了。她大概不想再做一個女巫了。當然啦,也有另一種可能,她那得不到回報的愛情以及由此帶來的絕望大大削弱了她的力量。那樣的事情是會發生的。總之,你待會兒就會看到,梅洛普甚至不肯舉起魔杖拯救自己的性命。”

  “她甚至不願意為了她的兒子活下來嗎?”

  鄧布利多揚起了眉毛。

  “莫非你竟然對伏地魔産生了同情?”

  “不,”哈利急忙說道,“但是梅洛普是可以選擇的,不是嗎,不像我媽媽――”

  “你媽媽也是可以選擇的。”鄧布利多溫和地說,“是的,梅洛普・裡德爾選擇了死亡,盡管有一個需要她的兒子,但是不要對她求全責備吧,哈利。長期的痛苦折磨使她變得十分脆弱,而且她一向沒有你媽媽那樣的勇氣。好了,現在請你站起來……”

  “我們去哪兒?”哈利問,這時鄧布利多走過來和他一起站在桌前。

  “這次,”鄧布利多說,“我們要進入我的記憶。我想,你會發現它不僅細節生動,而且準确無誤。你先來,哈利……”

  哈利朝冥想盆俯下身,他的臉紮入了盆中冰冷的記憶,然後他又一次在黑暗中墜落……幾秒鐘後,他的雙腳踩到了堅實的地面,他睜開眼睛,發現他和鄧布利多站在倫敦一條繁忙的老式街道上。

  “那就是我。”鄧布利多指着前面一個高個子的身影歡快地說,那人正在一輛馬拉的牛奶車前面橫穿馬路。

  這位年輕的阿不思・鄧布利多的長頭發和長胡子都是赤褐色的。他來到馬路這一邊,順着人行道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他身上那件考究的紫紅色天鵝絨西服吸引了許多好奇的目光。

  “好漂亮的衣服,先生。”哈利不假思索地脫口說道,鄧布利多隻是輕聲笑了笑。他們不遠不近地跟着年輕的鄧布利多,最後穿過一道大鐵門,走進了一個光秃秃的院子。

  院子後面是一座四四方方、陰森古闆的樓房,四周圍着高高的欄杆。他走上通向前門的幾級台階,敲了一下門。過了片刻,一個系着圍裙的邋裡邋遢的姑娘把門打開了。

  “下午好,我跟一位科爾夫人約好了,我想,她是這裡的總管吧?”

  “哦,”那個姑娘滿臉困惑地說,一邊用銳利的目光打量着鄧布利多那一身古怪的行頭,“嗯……等一等……科爾夫人!”她扭頭大聲叫道。

  哈利聽見遠處有個聲音大喊着回答了她。那姑娘又轉向了鄧布利多。

  “進來吧,她馬上就來。”

  鄧布利多走進一間鋪着黑白瓷磚的門廳。整個房間顯得很破舊,但是非常整潔,一塵不染。哈利和老鄧布利多跟了進去。大門還沒在他們身後關上,就有一個瘦骨嶙峋、神色疲憊的女人快步朝他們走來。她的面部輪廓分明,看上去與其說是兇惡,倒不如說是焦慮。她一邊朝鄧布利多走來,一邊扭頭吩咐另一個系着圍裙的幫手。

  “……把碘酒拿上樓給瑪莎,比利・斯塔布斯把他的痂都抓破了,埃裡克・華萊的皿把床單都弄髒了――真倒黴,竟染上了水痘!”她像是對着空氣說話,這時她的目光落在了鄧布利多身上。她猛地刹住腳步,一臉驚愕,仿佛看見一頭長頸鹿邁過了她的門檻。

  “下午好。”鄧布利多說着伸出了手。

  科爾夫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我叫阿不思・鄧布利多。我給您寫過一封信,請求您約見我,您非常仁慈地邀請我今天過來。”

  科爾夫人眨了眨眼睛。她似乎這才認定鄧布利多不是她的幻覺,便強打起精神說道:“噢,對了。好――好吧――你最好到我的房間裡來。是的。”

  她領着鄧布利多走進了一間好像半是客廳半是辦公室的小屋。這裡和門廳一樣簡陋寒酸,家具都很陳舊,而且不配套。她請鄧布利多坐在一把搖搖晃晃的椅子上,她自己則坐到了一張雜亂不堪的桌子後面,緊張地打量着他。

  “我信上已經對您說了,我來這裡,是想跟您商量商量湯姆・裡德爾的事,給他安排一個前程。”鄧布利多說。

  “你是他的親人?”科爾夫人問。

  “不,我是一位教師,”鄧布利多說,“我來請湯姆到我們學校去念書。”

  “那麼,這是一所什麼學校呢?”

  “校名是霍格沃茨。”鄧布利多說。

  “你們怎麼會對湯姆感興趣呢?”

  “我們認為他具有我們尋找的一些素質。”

  “你是說他赢得了一份獎學金?這怎麼會呢?他從來沒有報名申請啊。”

  “噢,他一出生,我們學校就把他的名字記錄在案――”

  “誰替他注冊的呢?他的父母?”

  毫無疑問,科爾夫人是一個非常精明、讓人感到有些頭疼的女人。鄧布利多顯然也是這麼認為的,哈利看見他從天鵝絨西服的口袋裡抽出了魔杖,同時又從科爾夫人的桌面上拿起一張完全空白的紙。

  “給。”鄧布利多說着把那張紙遞給了她,一邊揮了一下魔杖,“我想,您看一看這個就全清楚了。”

  科爾夫人的眼神飄忽了一下,随即又專注起來,她對着那張空白的紙認真地看了一會兒。

  “看來是完全符合程序的。”她平靜地說,把紙還給了鄧布利多。然後她的目光落在一瓶杜松子酒和兩隻玻璃杯上,那些東西幾秒鐘前肯定不在那兒。

  “嗯――我可以請你喝一杯杜松子酒嗎?”她用一種特别溫文爾雅的聲音說。

  “非常感謝。”鄧布利多笑眯眯地說。

  很明顯,科爾夫人喝起杜松子酒來可不是個新手。她把兩個人的杯子斟得滿滿的,一口就把自己那杯喝得精光。她不加掩飾地咂巴咂巴嘴,第一次朝鄧布利多露出了微笑,鄧布利多立刻趁熱打鐵。

  “不知道你是不是可以跟我說說湯姆・裡德爾的身世?他好像是在這個孤兒院裡出生的?”

  “沒錯,”科爾夫人說着又給自己倒了一些杜松子酒,“那件事我記得清清楚楚,因為我當時剛來這裡工作。那是一個除夕之夜,外面下着雪,冷得要命。一個天氣惡劣的夜晚。那個姑娘,年紀比我當時大不了多少,踉踉跄跄地走上前門的台階。咳,這種事兒我們經曆得多了。我們把她攙了進來,不到一小時她就生下了孩子。又過了不到一小時,她就死了。”

  科爾夫人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又喝了一大口杜松子酒。

  “她臨死之前說過什麼話沒有?”鄧布利多問,“比如,關于那男孩的父親?”

  “是啊,她說過。”科爾夫人手裡端着杜松子酒,面前是一位熱心的聽衆,這顯然使她來了興緻。

  “我記得她對我說:‘我希望他長得像他爸爸。’說老實話,她這麼希望是對的,因為她本人長得并不怎麼樣――然後,她告訴我,孩子随他父親叫湯姆,中間的名字随她自己的父親叫馬沃羅――是啊,我知道,這名字真古怪,對吧?我們懷疑她是不是馬戲團裡的人――她又說那男孩的姓是裡德爾。然後她就沒再說什麼,很快就死了。”

  “後來,我們就按照她說的給孩子起了名字,那可憐的姑娘似乎把這看得很重要,可是從來沒有什麼湯姆、馬沃羅或裡德爾家的人來找他,也不見他有任何親戚,所以他就留在了孤兒院裡,一直到今天。”

  科爾夫人幾乎是心不在焉地又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杜松子酒。她的顴骨上泛起兩團紅暈。然後她說:“他是個古怪的孩子。”

  “是啊,”鄧布利多說,“我也猜到了。”

  “他還是嬰兒的時候就很古怪,幾乎從來不哭。後來,他長大了一些,就變得很……怪異。”

  “怪異,哪方面怪異呢?”鄧布利多溫和地問。

  “是這樣,他――”

  科爾夫人突然頓住口,她越過杜松子酒杯朝鄧布利多投去詢問的目光,那目光一點兒也不恍惚或糊塗。

  “他肯定可以到你們學校去念書,是嗎?”

  “肯定。”鄧布利多說。

  “不管我說什麼,都不會改變這一點?”

  “不會。”鄧布利多說。

  “不管怎樣,你都會把他帶走?”

  “不管怎樣。”鄧布利多嚴肅地重複道。

  科爾夫人眯起眼睛看着他,似乎在判斷要不要相信他。最後她顯然認為他是可以相信的,于是突然脫口說道:“他讓别的孩子感到害怕。”

  “你是說他喜歡欺負人?”鄧布利多問。

  “我想肯定是這樣,”科爾夫人微微皺着眉頭說,“但是很難當場抓住他。出過一些事故……一些惡性事件……”

  鄧布利多沒有催她,但哈利可以看出他很感興趣。科爾夫人又喝了一大口杜松子酒,面頰上的紅暈更深了。

  “比利・斯塔布斯的兔子……是啊,湯姆說不是他幹的,我也認為他不可能辦得到,可說是這麼說,那兔子總不會自己吊在房梁上吧?”

  “是啊,我也認為不會。”鄧布利多輕聲說。

  “但是我死活也弄不清他是怎麼爬到那上面去幹這事兒的。我隻知道他和比利前一天吵過一架。還有後來――”科爾夫人又痛飲了一口杜松子酒,這次灑了一些流到下巴上,“夏天出去郊遊――你知道的,每年一次。我們帶他們到郊外或者海邊――從那以後,艾米・本森和丹尼斯・畢肖普就一直不大對勁兒,我們問起來,他們隻說是跟湯姆・裡德爾一起進過一個山洞。湯姆發誓說他們是去探險,可是在那裡面肯定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我可以肯定。此外還有許多許多的事情,稀奇古怪……”

  她又看着鄧布利多,她雖然面頰酡紅,目光卻很沉着。

  “我想,許多人看見他離開這兒都會拍手稱快的。”

  “我相信您肯定明白,我們不會一直讓他待在學校裡,”鄧布利多說,“至少每年暑假他還會回到這兒。”

  “噢,沒問題,那也比被人用生鏽的撥火棍抽鼻子強。”科爾夫人輕輕打着酒嗝說。她站了起來,哈利驚異地發現,盡管瓶裡的杜松子酒已經少了三分之二,她的腿腳仍然很穩當。“我猜你一定很想見見他吧?”

  “确實很想。”鄧布利多說着也站了起來。

  科爾夫人領着他出了辦公室,走上石頭樓梯,一邊走一邊大聲地吩咐和指責她的幫手和孩子們。哈利看到那些孤兒都穿着清一色的灰色束腰袍子。他們看上去都得到了合理的精心照顧,但是毫無疑問,在這個地方長大,氣氛是很陰沉壓抑的。

  “我們到了。”科爾夫人說,他們在三樓的樓梯平台上拐了一個彎,在一條長長的走廊上的第一個房間門口停住了。她敲了兩下門,走了進去。

  “湯姆?有人來看你了。這位是鄧布頓先生――對不起,是鄧德波先生。他來告訴你――唉,還是讓他自己跟你說吧。”

  哈利和兩個鄧布利多一起走進房間,科爾夫人在他們身後關上了門。這是一間空蕩蕩的、沒有任何裝飾的小屋,隻有一個舊衣櫃、一把木椅子和一張鐵床。一個男孩坐在灰色的毛毯上,兩條長長的腿伸在前面,手裡拿着一本書在讀。

  湯姆・裡德爾的臉上看不到一點兒岡特家族的影子。梅洛普的遺言變成了現實:他簡直就是他那位英俊的父親的縮小版。對十一歲的孩子來說,他的個子算是高的,黑黑的頭發、臉色蒼白。他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鄧布利多怪異的模樣和裝扮。一時間沒有人說話。

  “你好,湯姆。”鄧布利多說着走上前伸出了手。

  男孩遲疑了一下,然後伸出手去握了握。鄧布利多把一把硬邦邦的木頭椅子拉到裡德爾身邊,這樣一來,他們倆看上去就像是一位住院病人和一位探視者。

  “我是鄧布利多教授。”

  “‘教授’?”裡德爾重複了一句,他露出很警覺的神情。“是不是就像‘醫生’一樣?你來這裡做什麼?是不是她叫你來給我檢查檢查的?”

  他指着剛才科爾夫人離開的房門。

  “不,不是。”鄧布利多微笑着說。

  “我不相信你。”裡德爾說,“她想讓人來給我看看病,是不是?說實話!”

  最後三個字他說得兇狠響亮,氣勢吓人。這是一句命令,看來他以前曾經多次下過這種命令。他突然睜大了眼睛,狠狠地盯着鄧布利多,而鄧布利多沒有回答,隻是繼續和藹地微笑着。過了幾秒鐘,裡德爾的目光松弛下來,但他看上去似乎更警覺了。

  “你是誰?”

  “我已經告訴你了。我是鄧布利多教授,我在一所名叫霍格沃茨的學校裡工作。我來邀請你到我的學校――你的新學校去念書,如果你願意的話。”

  聽了這話,裡德爾的反應大大出人意料。他騰地從床上跳起來,後退着離開了鄧布利多,神情極為惱怒。

  “你騙不了我!你是從瘋人院裡來的,是不是?‘教授’,哼,沒錯――告訴你吧,我不會去的,明白嗎?那個該死的老妖婆才應該去瘋人院呢。我根本沒把小艾米・本森和丹尼斯・畢肖普怎麼樣,你可以自己去問他們,他們會告訴你的!”

  “我不是從瘋人院來的,”鄧布利多耐心地說,“我是個老師,如果你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我就跟你說說霍格沃茨的事兒。當然啦,如果你不願意去那所學校,也沒有人會強迫你――”

  “我倒想看看誰敢!”裡德爾輕蔑地說。

  “霍格沃茨,”鄧布利多繼續說道,似乎沒有聽見裡德爾的最後那句話,“是一所專門為具有特殊才能的人開辦的學校――”

  “我沒有瘋!”

  “我知道你沒有瘋。霍格沃茨不是一所瘋子的學校,而是一所魔法學校。”

  沉默。裡德爾呆住了,臉上毫無表情,但他的目光快速地輪番掃視着鄧布利多的兩隻眼睛,似乎想從其中一隻看出他在撒謊。

  “魔法?”他輕聲重複道。

  “不錯。”鄧布利多說。

  “我的那些本領,是……是魔法?”

  “你有些什麼本領呢?”

  “各種各樣。”裡德爾壓低聲音說,興奮的紅暈從他的脖子向凹陷的雙頰迅速蔓延。他顯得很亢奮。“我不用手碰就能讓東西動起來。我不用訓練就能讓動物聽我的吩咐。誰惹我生氣,我就能讓誰倒黴。我隻要願意就能讓他們受傷。”

  他的雙腿在顫抖。他跌跌撞撞地走上前,重新坐在床上,垂下了腦袋,盯着自己的兩隻手,像在祈禱一樣。

  “我早就知道我與衆不同。”他對着自己顫抖的雙手說,“我早就知道我很特别。我早就知道這裡頭有點什麼。”

  “對,你的想法沒有錯。”鄧布利多說,他收斂笑容,目光專注地看着裡德爾,“你是一個巫師。”

  裡德爾擡起頭。他的面孔一下子變了:透出一種狂熱的欣喜。然而不知怎的,這并沒有使他顯得更好看些,反而使他精緻的五官突然變得粗糙了,那神情簡直像野獸一樣。

  “你也是個巫師?”

  “是的。”

  “證明給我看。”裡德爾立刻說道,口氣和剛才那句“說實話”一樣盛氣淩人。

  鄧布利多揚起眉毛。

  “如果,按我的理解,你同意到霍格沃茨去念書――”

  “我當然同意!”

  “那你就要稱我為‘教授’或‘先生’。”

  裡德爾的表情僵了一刹那,接着他突然以一種判若兩人的彬彬有禮的口氣說:“對不起,先生。我是說――教授,您能不能讓我看看――?”

  哈利以為鄧布利多一定會拒絕,他以為鄧布利多會對裡德爾說,以後在霍格沃茨有的是時間做具體示範,并說他們眼下是在一座住滿麻瓜的樓房裡,必須謹慎從事。然而令他大為驚訝的是,鄧布利多從西服上裝的内袋裡抽出魔杖,指着牆角那個破舊的衣櫃,漫不經心地一揮。

  衣櫃立刻着起火來。

  裡德爾騰地跳了起來。哈利不能責怪他發出驚恐和憤怒的吼叫,他的所有财産大概都在那個衣櫃裡。可是,裡德爾剛要向鄧布利多興師問罪,火焰突然消失了,衣櫃完好無損。

  裡德爾看看衣櫃,又看看鄧布利多,然後,他指着那根魔杖,表情變得很貪婪。

  “我從哪兒可以得到一根?”

  “到時候會有的。”鄧布利多說,“你那衣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想要鑽出來。”

  果然,衣櫃裡傳出微弱的咔哒咔哒聲。裡德爾第一次露出了驚慌的神情。

  “把門打開。”鄧布利多說。

  裡德爾遲疑了一下,然後走過去猛地打開了衣櫃的門。挂衣杆上挂着幾件破舊的衣服,上面最高一層的擱闆上有一隻小小的硬紙闆箱,正在不停地晃動,發出咔哒咔哒的響聲,裡面似乎關着幾隻瘋狂的老鼠。

  “把它拿出來。”鄧布利多說。

  裡德爾把那隻晃動的箱子搬下來。他顯得不知所措。

  “那箱子裡是不是有一些你不該有的東西?”鄧布利多問。

  裡德爾用清晰、審慎的目光深深地看了鄧布利多一眼。

  “是的,我想是的,先生。”他最後用一種幹巴巴的聲音說。

  “打開。”鄧布利多說。

  裡德爾打開蓋子,看也沒看地把裡面的東西倒在了他的床上。哈利本來以為裡面會有更加令人興奮的東西,卻隻看見一堆平平常常的玩意兒,其中有一個遊遊拉線盤、一隻銀頂針、一把失去光澤的口琴。它們一離開箱子就不再顫抖了,乖乖地躺在薄薄的毯子上,一動不動了。

  “你要把這些東西還給它們的主人,并且向他們道歉。”鄧布利多平靜地說,一邊把魔杖插進了上衣口袋裡,“我會知道你有沒有做。我還要警告你:霍格沃茨是不能容忍偷竊行為的。”

  裡德爾臉上沒有絲毫的羞愧。他仍然冷冷地盯着鄧布利多,似乎在掂量他。最後,他用一種幹巴巴的聲音說:“知道了,先生。”

  “在霍格沃茨,”鄧布利多繼續說道,“我們不僅教你使用魔法,還教你控制魔法。你過去用那種方式使用你的魔法,我相信是出于無意,但這是我們學校絕不會傳授、也絕不能容忍的。讓自己的魔法失去控制,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但是你應該知道,霍格沃茨是可以開除學生的,而且魔法部――沒錯,有一個魔法部――會以更嚴厲的方式懲罰違法者。每一位新來的巫師都必須接受:一旦進入我們的世界,就要服從我們的法律。”

  “知道了,先生。”裡德爾又說道。

  很難知道他腦子裡在想什麼。他把那一小堆偷來的贓物放回硬紙箱時,臉上還是那樣毫無表情。收拾完後,他轉過身來,毫不客氣地對鄧布利多說:“我沒有錢。”

  “那很容易解決。”鄧布利多說着就從口袋裡掏出一隻皮錢袋,“霍格沃茨有一筆基金,專門提供給那些需要資助購買課本和校袍的人。你的有些魔法書恐怕隻能買二手貨,不過――”

  “在哪兒買魔法書?”裡德爾打斷了鄧布利多的話,謝也沒謝一聲就把錢袋拿了過去,仔細地端詳起一枚厚厚的金加隆來。

  “在對角巷。”鄧布利多說,“我帶來了你的書單和學校用品清單。我可以幫你把東西買齊――”

  “你要陪我去?”裡德爾擡起頭來問道。

  “那當然,如果你――”

  “我用不着你,”裡德爾說,“我習慣自己做事,我總是一個人在倫敦跑來跑去。那麼,到這個對角巷怎麼走呢――先生?”他碰到了鄧布利多的目光,便補上了最後兩個字。

  哈利以為鄧布利多會堅持陪着裡德爾,但事情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鄧布利多把裝着購物清單的信封遞給了裡德爾,又告訴了裡德爾從孤兒院到破釜酒吧的具體路線,然後說道:“你準能看見它,盡管你周圍的麻瓜――也就是不懂魔法的人――是看不見的。打聽一下酒吧老闆湯姆――很容易記,名字跟你一樣――”

  裡德爾惱怒地抽搐了一下,好像要趕走一隻讨厭的蒼蠅。

  “你不喜歡‘湯姆’這個名字?”

  “叫‘湯姆’的人太多了。”裡德爾嘟囔道。然後他似乎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又似乎是脫口而出:“我父親是巫師嗎?他們告訴我他也叫湯姆・裡德爾。”

  “對不起,我不知道。”鄧布利多說,聲音很溫和。

  “我母親不可能會魔法,不然她不會死。”裡德爾不像是在對鄧布利多說話,而更像是自言自語,“肯定是我父親。那麼――我把東西買齊了之後――什麼時候到這所霍格沃茨學校去呢?”

  “所有的細節都寫在信封裡的第二張羊皮紙上。”鄧布利多說,“你九月一日從國王十字車站出發。信封裡還有一張火車票。”

  裡德爾點了點頭。鄧布利多站起身,又一次伸出了手。裡德爾一邊握手一邊說:“我可以跟蛇說話。我們到郊外遠足的時候我發現的――它們找到我,小聲對我說話。這對于一個巫師來說是正常的嗎?”

  哈利看得出來,他是故意拖到最後一刻才提到這個最奇特的本事,一心想把鄧布利多鎮住。

  “很少見,”鄧布利多遲疑了一下,說道,“但并非沒有聽說過。”

  他的語氣很随便,但他的目光卻好奇地打量着裡德爾的臉。兩人站了片刻,男人和男孩,互相凝視着。然後兩人松開了手,鄧布利多走到了門邊。

  “再見,湯姆。我們在霍格沃茨見。”

  “我看差不多了。”哈利身邊那位滿頭白發的鄧布利多說。幾秒鐘後,他們又一次輕飄飄地在黑暗中飛翔着,然後穩穩地落在現實中的辦公室裡。

  “坐下吧。”鄧布利多落在哈利身邊,說道。

  哈利坐了下來,腦子裡仍然想着剛才看見的一切。

  “他相信這件事的速度比我快得多――我是說,當你對他說他是一個巫師的時候。”哈利說,“海格最初告訴我時,我可不相信。”

  “是啊,裡德爾巴不得相信他是――用他自己的話說――是‘與衆不同’的。”鄧布利多說。

  “那個時候――你就知道?”哈利問。

  “我就知道我剛才看見的那個人是有史以來最危險的黑魔法巫師?”鄧布利多說,“不,我根本不知道他會成為現在這樣的人。不過我确實對他很感興趣。我回到霍格沃茨後就打算密切關注他,其實我本來就應該這麼做的,因為他獨自一個人,沒有朋友,但是,我當時就覺得我這麼做不僅是為了他,也是為了别人。”

  “你剛才也聽見了,對于這樣一個年輕巫師來說,他的能力是驚人的完善和成熟――而最有趣也最不祥的一點是――他已經發現他可以在某種程度上控制這些能力,并開始有意識地使用它們。正如你看見的,他不像一般的年輕巫師那樣毫無章法地胡亂做些實驗。他已經在用魔法對付别人,用魔法去恐吓、懲罰和控制别人。那隻被吊死的兔子,還有被他騙進山洞的那一男一女兩個孩子的故事就很能說明問題……我隻要願意就能讓他們受傷……”

  “他還是個蛇佬腔。”哈利插嘴道。

  “是啊,一種罕見的能力,據說跟黑魔法有關,不過我們知道,在偉大和善良的巫師中間也有蛇佬腔。事實上,他與蛇對話的能力并沒有使我感到很不安,令我擔心的是他明顯表現出來的那種殘酷、詭秘和霸道的天性。”

  “時間又在捉弄我們了,”鄧布利多指了指窗外漆黑的天空說道,“不過在我們分手之前,我想請你注意一下我們剛才目睹的那一幕中的某些細節,它們跟我們将來要一起讨論的問題密切相關。”

  “首先,我想你肯定注意到了,當我提到有人的名字跟他一樣,也叫‘湯姆’時,裡德爾是什麼反應吧?”

  哈利點了點頭。

  “這顯示出,他蔑視任何把他跟别人拴在一起的東西,蔑視任何使他顯得平凡無奇的東西。即使在那個時候,他就希望自己與衆不同,孤傲獨立,聲名遠揚。你也知道,在那次對話的短短幾年之後,他就抛棄了自己的名字,打造出‘伏地魔’這樣一個面具,并在它後面蟄伏了那麼長時間。”

  “我相信你同樣也注意到了,湯姆・裡德爾當時已經極為自信,諱莫如深,而且顯然沒有一個朋友。他自己去對角巷,不需要别人的幫助和陪同。他什麼都願意自己做。成年後的伏地魔也是這樣。你會聽見許多食死徒聲稱他們得到了他的信任,并聲稱隻有他們才能夠接近他甚至理解他。其實他們都受了愚弄。伏地魔從來沒有一個朋友,而且我認為他從來都不需要朋友。”

  “最後――我希望你沒有因為犯困而忽視這一點,哈利――年輕的湯姆・裡德爾喜歡收集戰利品。你看見他藏在房間裡的那一箱贓物了吧。它們都是從那些被他欺侮過的孩子們那裡拿來的,可以說它們是某些特别可惡的魔法伎倆的紀念品。你記住他這種像喜鵲一樣喜歡收集東西的嗜好,這對于将來格外重要。”

  “好了,哈利,真的該睡覺了。”

  哈利站了起來。他朝門口走去時,目光落在上次放着馬沃羅・岡特那枚戒指的小桌上,可是戒指已經不在那兒了。

  “怎麼了,哈利?”鄧布利多看到哈利停住腳步,問道。

  “戒指不見了,”哈利左右張望着說,“不過我以為你這裡還會有一把口琴什麼的。”

  鄧布利多笑了,眼睛從半月形的鏡片上方望着他。

  “眼光很敏銳,哈利,但口琴隻是一把口琴而已。”

  說完這句令人費解的話,他朝哈利揮了揮手,哈利明白自己應該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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