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寶葭候在偏廳,從偏廳往外看去,南書房中陸陸續續出來了三四位朝臣,不一會兒,盧安便請她入内。
衛簡懷正背着雙手站在窗口,嘴角挂着一絲淺笑,目視着她步入南書房,看上去心情不錯。
她将食盒放在了羅漢榻的小幾上,打開了蓋子,露出裡面一個個鮮紅欲滴的櫻桃:“陛下來嘗嘗,很甜。”
衛簡懷踱到了她的身旁,一本正經地道:“這櫻桃的确看上去喜人,隻是朕的手忽然酸了,提不起勁兒來。”
葉寶葭忍不住嗔了他一眼,取了一粒放在他的嘴邊。
手指纖長,仿如蔥根,那鮮紅的櫻桃綻在指尖,襯得那肌膚愈加白皙,讓人想連櫻桃帶手指一起放入口中細細品嘗。
衛簡懷盯了片刻這才張嘴吃了。
“好吃嗎?”
衛簡懷搖了搖頭。
葉寶葭奇了,自取了一粒放入口中:“方才我吃了好些,明明很甜……唔……”
唇被吻住了,蜜汁交纏。
由裡至外被細細啃噬**了一番,衛簡懷才松開了她的唇,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角,啞聲道:“皇後誠不欺我,果然甜得很。”
葉寶葭的雙頰酡紅,勉力平息着吻後的餘韻,隻是手腳還有些綿軟,隻好靠在了衛簡懷的兇口,悶聲道:“陛下,這是南書房,怎可如此孟浪?”
“皇後說的是,”衛簡懷一臉忏悔,“謝愛卿若是在的話,一定氣得扔出一本帝王策來,讓朕去抄上個百八十遍。”
這話茬葉寶葭不敢接了:“陛下國事繁忙,我就不多打——”
“陪朕坐一會兒,整日裡聽那些臣子們念叨那一些老套套,朕的耳朵都要聽出繭來了。”衛簡懷不由分說打斷了她的話。
葉寶葭見他還算規矩,也有些舍不得走,便應了一聲,和他一起坐在了羅漢榻的兩邊。
“方才等着的時候有沒有碰見一位老熟人?”衛簡懷一邊嘗着櫻桃,一邊漫不經心地問。
葉寶葭怔了一下:“陛下是指謝大人的堂兄嗎?”
衛簡懷點了點頭:“不愧是謝氏同宗,此人頗有謝愛卿的幾分手段,兵部的事宜倒也安排得井井有條,從前謝愛卿沒有在朕面前舉薦,一直隻是個小小的主事,還真是屈才了。”
葉寶葭心中一緊,忍不住提醒:“我怎麼記得上次聽陛下說,此人和安王走得很近。”
衛簡懷的嘴角勾了勾:“謀定後動、以退為進,是謝愛卿教我的,皇後這是覺得朕不能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嗎?”
葉寶葭汗顔,關心則亂,是她小看衛簡懷了。
“在臣妾心中,陛下早已勝過謝大人數倍,”她淺笑着道,“陛下不必再執着于和謝大人比個高低了。”
“真的嗎?”衛簡懷似笑非笑,“得皇後如此誇獎,朕簡直是精神百倍,真想策馬狂奔慶賀一番。”
這話怎麼聽着有些别扭。
葉寶葭擠出了一絲笑容:“陛下這麼喜歡聽我的誇贊,以後我日日在陛下耳邊誇獎便是。”
“那怎麼行,”衛簡懷正色道,“違心之言朕才不要聽呢,誠心誠意的才是可貴。朕已經想到了一個妙招,必定能讓寶葭對朕仰慕不已,日日誇贊。”
葉寶葭狐疑地看着他:“什麼妙招?”
“天高雲淡、草長莺飛,正是圍獵好時節,”衛簡懷笑着道,“飛鴻的馬蹄子都在躍躍欲試了,不知道朕是否有幸邀皇後到明山行宮圍獵,看朕如何彎弓搭箭、縱橫山野?”
自從入宮後,成日裡在這一畝三分地呆着,比起從前在侯府的閨閣時光更少了幾分自由,葉寶葭成日裡無所事事,閑得都快悶出病來了,
能去明山行宮圍獵,她自然高興得很。
更何況這幾日衛簡懷有些奇怪,成日裡三句話不離謝隽春,吃飯時冒出一句謝隽春用膳的偏好、賞花時來一句謝隽春寫的詩句,剛才在南書房短短這麼一點時間,便提了謝隽春三次。
這讓葉寶葭有些心煩意亂,若是去明山行宮圍獵,新鮮的事情一多,衛簡懷應當就能把謝隽春抛到九霄雲外去了把。
明山行宮修建于高祖登位時,坐落在明山山脈之間,明山山脈環繞,林深葉茂,是曆任帝王圍獵休憩的所在,距離京師約莫幾十裡遠。
衛簡懷喜武,圍獵是他最愛的活動之一,一年中春秋二季的圍獵幾乎雷打不動,今年的春獵因為大婚一推再推,定下來的時候已經暮春初夏了。
此次圍獵與以往大有不同,往年衛簡懷隻是邀上幾位一同在戰場上拼殺過的武将,由最精銳的羽林衛護衛,輕車簡行在明山行宮住上兩日便回。而此次卻勞師動衆,選了些年輕的文臣武将作陪,秦桓、葉慕彥、謝汝庭等人都在陪駕之列,後來連有腿疾的安王殿下也來了興緻,自行請纓一同前往湊趣。
随行的女眷中不僅有皇後葉寶葭、長公主衛婻一同陪王伴駕,為了避免兩人太過無趣,衛簡懷還下令選了幾名名門貴女随行,一時之間,冀城中一些有身份的世家都擠破了頭,紛紛找理由登門拜訪了皇後和長公主,以求能得到目睹天子英姿的機會。
呂太嫔選的那些美人像中,有好幾個都如願随行了,蘇筱自然也不例外。
到了出發的那一日,正安門前旌旗招展、馬蹄聲聲,禁衛軍們神情肅肅、盔明甲亮,馬車和隊伍延綿了數裡之長,衛簡懷胯/下踏雪,英姿勃發,引得這些貴女們頻頻從車窗中探出頭去,羞澀窺探。
蘇筱卻意興闌珊地靠在了馬車的軟壁上,一邊磕着瓜子一邊嘲諷:“這都是沒見過世面嗎?陛下進城那一日可比今日威風多了,我看的時候也沒像她們那樣。”
正掀了簾子偷看衛簡懷的何麗娘連忙松了手,讪讪地道:“筱筱見多識廣,自然不是她們那些人可以比拟的。”
這次圍獵,聽說可以有女眷随行,何麗娘挖空心思想要一起去,然而她的身份不夠,隻能巴着蘇筱勉強以蘇筱的名義跟來了。
現如今她不比從前,自從那次在南書房無功而返之後,秦氏好像被吓到了,還真的開始替她張羅起親事來了,然而品級高的看不上她,就連那些五六品的小官也對她評頭論足的,簡直讓人氣炸了肺。她自然不甘心,愛慕了這麼多年的男人日日就在眼前,宮中的榮華富貴唾手可得,為什麼她要被趕出宮去?葉寶葭連她這麼一個小小的女子都容不下,怎麼配當皇後?
秦氏指望不上,她隻能靠着蘇筱了,隻要蘇筱能吃肉,她就能喝湯。
“唉,”蘇筱歎了一口氣,“見多識廣有什麼用,還不是敗在一個胭脂鋪的小丫頭手上,也不知道太嫔娘娘那裡怎麼樣了,怎麼納妃的事情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啊。”
何麗娘輕哼了一聲:“你還想有什麼動靜啊,都在她手上壓着呢,不肯往陛下手中送。”
“啪”的一聲,蘇筱拍了一下桌子,怒喝道:“這膽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如此目無陛下!”
“也就是現在陛下瞧着她新鮮吧,”何麗娘勸道,“你也别生氣了,等你入了宮,陛下一定不會再被她迷惑了。”
蘇筱連瓜子也沒心思磕了,思忖着該如何拯救她那個被灌了**藥的表哥:“對了,上次你說你有好辦法對付她,到底是什麼辦法?”
“法子自然是有的,”何麗娘拿起一塊桂花糕放入口中,慢條斯理地道,“就看筱筱你有沒有這個膽子了。”
“賣什麼關子,快說。”蘇筱催促道。
何麗娘眼中閃過一道精光,湊了過去,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蘇筱呆住了,好半天才遲疑着道:“這……不太妥當吧?”
“我也就是那麼一說,這次圍獵簡直就是天下掉下來的機會,不過,筱筱你若是膽小,那便當沒聽過,”何麗娘輕笑了一聲道,“隻是日後被她騎在頭上欺壓了,可别後悔才好。”
“誰說我膽小了?”蘇筱被激得來了脾氣,“行,就照你說的做。”
車隊這一路慢慢悠悠,足足行駛了大半日才到了明山行宮。行宮占地數百畝,亭台樓榭一應俱全,整個行宮分為内外二宮,内外二宮以竹林、圍牆相隔,又有遊廊相連,隔而不斷,頗具特色。内宮依湖而建,湖光山色美不勝收,讓原本旅途勞頓的女眷們精神陡然一振。
天色已晚,葉寶葭和衛簡懷一起用了晚膳,衛婻便登門來找葉寶葭聊天來了。
把衛婻請進門來,葉寶葭習慣地往她身後瞧了瞧,納悶地問:“霍将軍呢?”
霍雎就是衛婻的影子,一有機會便跟在身後,現如今成了兩夫妻了,應當更黏得理直氣壯了,怎麼這一路上都不見人影?
衛婻輕哼了一聲:“我們姑嫂倆說話,要他做什麼?”
“長公主這是和霍将軍置氣了?”葉寶葭打趣道。
的确,衛婻已經氣了快一個月了。
夫妻間閨房之事都拿來和衛簡懷炫耀,她的千叮萬囑卻抵不過男人的虛榮心。
“不提他了,”衛婻把那惱人的名字抛在腦後,興緻勃勃地問,“明日你穿什麼衣裳?我新做了一套騎馬服,也不知道明日能不能派上用場。”
衛簡懷坐在旁邊慢條斯理地喝茶,一聽便接過話茬:“寶葭早有了,朕讓人專門替她做的。”
“明日我們也可以騎馬嗎?”葉寶葭聽了也有些蠢蠢欲動。
“後日吧,圍獵不行,後日朕陪着你在獵場附近走一走倒是可以。”衛簡懷笑着道。
幾個人正說着話,門口一個影子探頭探腦的,葉寶葭正對着門,一眼就瞧見了,忍着笑道:“是霍将軍嗎?快快請進。”
霍雎磨蹭着進來了,笑嘻嘻地道:“原來婻婻也在這裡,真是趕了巧了。”
衛婻沒理他,葉寶葭一聽這句熟悉的“趕了巧了”,忍不住看向衛簡懷,“噗嗤”笑出聲來。
衛簡懷有些頭疼,威嚴地朝着霍雎遞出了台階:“霍将軍是有什麼軍政要事要向朕禀告嗎?”
霍雎借坡下驢,正色道:“正是,明日的圍獵還有些細節需和陛下商議。”
衛婻拉起葉寶葭的手,淡淡地道:“那可正好,你們郎舅倆素來就親密無間,我們倆就不留在這裡打擾了。”
說着,她拉起葉寶葭的手,施施然地便出門去了,留下霍雎一臉沮喪地和衛簡懷兩兩相對。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衛簡懷:這麼怕老婆怎麼行?
衛簡懷:夫綱不振,丢朕的臉。
霍雎:……
霍雎:陛下示範一下如何提振夫綱。
葉寶葭:陛下。
衛簡懷:皇後來了。
衛簡懷:盧安,快把這姓霍的拖走,居然妄想提振夫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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