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娘娘瞧着皇後娘娘的臉色多有不敬服,也隻得暗中歎了一口氣,說道:“哀家知道你未必能夠将哀家這番話聽進心裡去。隻不過囑咐你一番也就是了。宸妃已經去了那麼多年了,你縱使心裡再怎麼有氣,跟一個死人,你又計較些什麼呢?宸妃也就留下了子歸和月丫頭兩個骨皿,你身為母後,就算再怎麼看他們不順眼,也好歹裝裝樣子啊。你瞧瞧,剛才當着西秦太子的面兒,你做的都是什麼事兒!沒得讓人笑話!哀家知道,你怕皇上寵愛他們,搶了陵城和傾城的風頭。你放心,子歸那個孩子志不在此,搶不去陵城的東西!月丫頭就更不用說了,你何必處處跟她過不去!”
瞧了一眼老老實實站在一邊低頭斂目的墨祈煜和楊鸢洛,太後娘娘又歎道:“皇後,今日這件事情啊,你怨不得旁人,要怪就怪你這個堂哥,實在是太不成材了。哀家今日要罰你這個堂哥,你可不能将怨氣都憋在心裡頭,日後找祈煜他們兩口子算賬。哀家将話可給撂在這兒了,要是以後你敢跟祈煜他們兩口子過不去,哀家知道了,可是要跟你好好地算算賬的。”
太後娘娘着意加重了最後一句話,似乎是話裡有話,隐隐地有警告的意思。
楊鸢洛留心觀察着皇後娘娘,果然見她不經意地顫了一下。心中更加肯定,皇後必然有什麼不可見人的秘密被太後知曉了。
教訓完了皇後,太後似乎真的十分疲憊了:“哀家老了,眼裡也見不得打打殺殺的事情了。看在皇後的面子上,趙老三,哀家就饒了你這一回。祈煜啊。”
墨祈煜連忙上前一步:“兒臣在這兒呢。”
太後娘娘臉上總算有了一點笑模樣:“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了,你帶着人去把那個什麼金玉坊給封了吧。得了的銀子就以月丫頭的名義發給那些貧民,也算是給那個丫頭積點德。最近哀家瞧着她身子像是弱下來的樣子,也是個多災多難的,可憐兒見的……”
墨祈煜答應了下去,太後娘娘又看了一眼已經吓得完全說不出話來的趙學義,冷冷地說道:“至于你,哀家就把你交給湘王妃處理。她要對你怎麼樣,你就老老實實地受着,你可服氣?”
趙學義連忙磕頭謝恩:“小人服氣!小人服氣!謝太後娘娘饒了小人這一條狗命!”
楊鸢洛十分吃驚,下意識地就看向墨祈煜。墨祈煜朝她點了點頭,示意她放心就是。也不知道為什麼,果然就安心了許多。
太後娘娘也沒有說什麼,正要讓楊鸢洛等人退下去,豆蔻卻出來傳話了:“太後娘娘,公主殿下說許久沒有見到湘王爺進宮來陪伴太後娘娘了,想請湘王爺并湘王妃今晚就留在崇德宮裡住下來。”
太後娘娘欣慰地笑道:“月丫頭是個有孝心的。”
“我們殿下喜歡湘王妃喜歡得緊呢,想要求着太後娘娘早一點放了人,讓湘王妃進去陪她說說話。”
“哦?”太後娘娘有些意外地掃了一眼安安靜靜的楊鸢洛,說道:“鸢兒啊,看來你是投了那丫頭的緣法了。哀家也不留你了,快進去瞧瞧吧。”
正好楊鸢洛也擔心着墨惜月,就給太後并皇後行了禮,又看了看墨祈煜,這才放心地離去。
墨惜月躺在太後寝宮西次間的暖閣裡,大熱的天,身上竟然還搭了一層錦被。
楊鸢洛忙緊走幾步,摸了摸墨惜月的頭,觸手卻是一片滾燙。
“叫了太醫沒?”
菩提搖了搖頭:“哪裡敢告訴太醫啊。若是這件事傳揚出去,又是一場風波,鬧不好要連累王爺和王妃呢。王爺身邊的九先生說了,讓殿下再忍耐上兩日,他那裡正配置着解藥。”
墨惜月拉住楊鸢洛的手,虛弱地笑道:“小皇嬸,你别淨顧着我了,我有話要跟你說。”
菩提和豆蔻會意,不聲不響地退了出去,為兩個人守門。
“你今日可是把母後給得罪狠了。”墨惜月咳嗽了一聲,才笑道:“母後是一個睚眦必報的人,這件事過後,恐怕趙學義都不記得了,她還會記在心上,日後定然會找個機會狠狠地報複你一下。你和皇叔以後得小心了。”
楊鸢洛點點頭,說道:“你放心養病便是,我和你皇叔自然會謹慎。”本來想放墨惜月好好地休息,但見她雖然虛弱,可精神還算好,想起在驿站的事情,就忍不住問道:“豆蔻和菩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就知道你要問這個。”墨惜月笑道:“豆蔻的确是很幸運地活下來了,菩提跟你說的都沒有錯。唯一錯的就是,我吩咐豆蔻故意做出那種種奇怪的地方惹你注意,看你怎麼處置這個兩個丫頭。小皇嬸,你可别生氣,我整日裡住在這爾虞我詐的深宮裡,也算是杯弓蛇影了。我要與小皇嬸交心,自然要看看小皇嬸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待我啊。”
“你這個小狐狸!”因為早就料到了,楊鸢洛倒并沒有多生氣,因又想起另一樁事,便又闆起臉來問道:“我問你,你昨日是不是故意支開了你皇叔,讓我非陪着西秦太子不可?”
墨惜月被說中了心思,眼神躲躲閃閃,讪笑道:“我怎麼能夠做出這種事情呢?小皇嬸,你想多了。”
楊鸢洛不理會她,卻暗自歎了一口氣。
這回她算是掉進了厘陌和墨西決聯手設置的圈套裡去了,還順帶着拉着墨祈煜一起滾到了陷阱裡,惹上了皇後娘娘這麼一個大麻煩。
也許,這就是墨西決想要的吧?鹬蚌相争,漁翁得利。
他倒是好算計!
“小皇嬸,我還有一句正經話要囑咐你。崇德宮就在摘星樓旁邊,原先是預備給幾個遠嫁的姑姑回京探親所用。這會兒也空着,你和皇叔晚上住在崇德宮的時候,若是閑來無事,大可以到摘星樓走走看看。欽天監說了,今夜天氣十分好,是個觀星的好時候,你們不妨在摘星樓上賞星品茗,也算是個好消遣了。小皇嬸,可别不把我的話聽進心裡去。要說觀星,這京城裡可沒有一個地方要比摘星樓更合适了。”
墨惜月的眼睛亮晶晶的,燦若星子,還透着一股狡黠。
她幾次三番地提到這摘星樓,還非要讓她和墨祈煜上去瞧一瞧,必定有她的用意在其中。
難不成,這摘星樓還有什麼蹊跷不成?
崇德宮位于摘星樓的近旁,而摘星樓就在墨天昶的寝宮紫禦宮的後面。
紫禦宮前頭隔着一個玉帶湖,東面是禦書房,西面就是昭化宮了。
傳聞宸妃娘娘每時每刻都伴随在墨天昶的身邊,即使墨天昶在禦書房處理政事,也要求宸妃娘娘陪伴在身邊。
二人時常一個批閱奏折,一個閱讀詩詞,長夜漫漫,互相陪伴,倒是一幅歲月靜好的畫面。
若是夜深了,便攜手登上摘星樓觀星賞月,再一同或漫步至紫禦宮,或漫步至昭化宮,同床共枕而眠。
多少年來,墨天昶和宸妃娘娘的恩愛之情也不知道羨煞了多少閨閣女兒家,世間女子都渴盼能夠像宸妃娘娘一樣,得到一個男子的真心呵護。
陪太後用完晚膳,墨祈煜就要忙忙活活地就寝,這幾天可把他給累壞了。
長安街的事情,他與墨西決算是一半一半,墨西決損失了一個據點,并且還受到了墨天昶的申饬。
而他,也算是間接暴露了自己。也不知道墨西決到底有沒有查到他的頭上來。
楊鸢洛卻不知怎麼了,非要去摘星樓走一走。
墨祁煜用一個哈欠接着一個哈欠表示懶得動。
磨了片刻,楊鸢洛失了耐心,獨自摔門走了。
結果出了崇德宮沒幾步,墨祈煜就跟了上來。
楊鸢洛不由得嘴角便是一翹,卻又故意緊走幾步,将他甩在後頭。
墨祈煜摸摸鼻子歎口氣:“愛妃,你慢些走,到了那邊不還是要等着本王?”
楊鸢洛頭也不回:“我若是先到了,必然會自己上去,等你做什麼!”
“沒有本王,這摘星樓你上不去啊。”
楊鸢洛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腳下越發不停。
然而,到了那兒才明白,沒有墨祈煜,她還就真的上不了這摘星樓。
原因無他,隻因為這摘星樓的入口處被層層的侍衛把守,若是沒有墨天昶給的令牌,誰都上不去。
而這樣的令牌隻有三塊,墨惜月兄妹倆各有一塊,剩下的一塊就在墨祈煜這裡了。
好半晌,墨祈煜才慢慢悠悠的晃過來,得意地掏出那枚令牌,在早已等得七竅生煙的楊鸢洛的眼前晃了晃,才給侍衛看。
侍衛自然認得,恭恭敬敬地放二人進了摘星樓。
“愛妃可千萬不要生氣,生氣容易變老啊。”墨祈煜心情大好:“本來呢,本王也是沒有這塊令牌的。宸妃娘娘去了之後,皇兄的脾氣越發暴躁古怪起來,這摘星樓并昭化宮全給封了起來,誰都不讓進。還是月兒長大了之後,模樣越來越像宸妃娘娘,皇兄才肯帶着月兒進昭化宮瞧瞧。後來月兒就嚷着要去摘星樓。皇兄便下令讓人打造了兩塊令牌,一塊給了月兒,一塊給了子歸。讓這兩個兄妹能夠到這摘星樓來看一看,也算是全了他們兄妹二人思念母親的心了。”
楊鸢洛沒好氣:“那你是怎麼得到令牌的?”
墨祈煜洋洋自得:“母後疼本王啊,月兒又小,喜歡粘着本王,皇兄政事那麼繁忙,自然不能夠時時刻刻陪伴在月兒的身邊。月兒就跟皇兄撒嬌,皇兄拗不過她,隻好也給本王造了一塊令牌。”
楊鸢洛‘嘁’了一聲。
“不過,本王有了這麼一塊令牌之後,也沒有來過幾次。”
楊鸢洛随口嘲諷:“你不是自稱‘天下第一雅人’嗎?怎麼不上來觀星賞月啊?”
墨祈煜沒有回答,隻笑眯眯地看着她專心緻志地數着腳下的台階。
他怎麼能夠告訴她,是因為沒有想要一起來看星星的人,所以才不會到這摘星樓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