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期還有半個多月的時間,劉家就緊鑼密鼓地張羅開了。
不出兩日,小鎮上的人就都知道,劉家又要添一個女婿了。
聘禮是個大問題。
本來就是作戲而已,劉五姑娘也不好意思讓沈慕遙掏銀子,就将自己積攢的私房錢拿出來了。
一千多兩,也不少了。
劉家知道沈慕遙來曆不明,是個沒什麼家底的窮小子,還帶着個拖油瓶妹妹,也就不指望他能拿得出什麼掙臉面的聘禮,前面的劉四姑娘成親的時候,婆家也是窮得很。
即便如此,劉家還是偷偷給了劉四姑娘幾千兩,讓她轉交給沈慕遙,充點臉面。
準備婚事的事,沈慕蕊幫不上忙,就隻能幹看着。
沈慕遙給陸遺風去了信。
演戲演全套,大舅子成親,陸遺風該來捧個場的,再不濟,他得派幾個逍遙門的人來鎮場。
當然,沈慕遙給他去信,還有另一個重要的原因――他需要陸遺風找個人來替他拜堂。
在這期間,劉五小姐再也沒有露過面,劉夫人也忙得沒時間過來多坐,唯有劉六小姐閑得偶爾過來晃晃。
婚期在二月初八,初六這一日,劉六小姐又來了。
沈慕蕊讓丫鬟端了糕點來招待她。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劉六小姐灌了一大口茶,美滋滋舔了舔嘴,而後她忽然扭了頭,盯着沈慕蕊,擠眉弄眼道:“沈姐姐,其實吧,上元節那晚,我四姐是受了二堂兄所托,才把你帶去燈市上的,我和
五姐知道沈公子必定會陪着,才……
誰知道竟會發生那樣的事!還好隻是虛驚一場,五姐也得償所願了!皆大歡喜!”
沈慕蕊沒想到竟是受人所托,劉夫人一貫熱情,且那晚她也并未見到那個二堂兄,所以沒覺得有什麼問題。
劉六小姐見她不說話,又眨了眨眼,“沈姐姐,你真看不上我二堂兄嘛?長得多俊啊,可惜是堂兄不是表兄,不然我就……咳咳……”
見到沈慕遙往這邊來,劉六小姐吓得嗆了自己口水。
“五姐夫呀!”
劉六小姐緩過氣,故意叫了一聲。
沈慕遙隻是路過而已,并不搭理她。
“不知道五姐以後怎麼受得了。”劉六小姐吐了吐舌,小聲和沈慕蕊吐槽道:“你兄長好沒意思!長得好看也沒趣!”
三哥不算是好看的類型,隻不過,眉眼英挺,氣質卓然。
沈慕蕊笑笑不說話。
到了晚間時候,有人上門來,丫鬟出去應門,給沈慕蕊帶了個包袱回來。
“那人說要小姐親自打開。”
沈慕蕊一頭霧水,等将包袱打開,看見了裡面的東西,她心口一悶,跳得慌。
是她給陸遺風做的那件淺藍披風。
他忽然讓人把披風送還給她,是什麼意思呢?
沈慕蕊想到一個可能,頓時心慌意亂起來。
丫鬟并不知道這件披風是沈慕蕊親手給陸遺風做的,看她面色不對,不明所以。
“小姐,怎麼了?”
“沒事……”
沈慕蕊拿起包袱,轉身進了卧房,又将門掩上。
她将包袱擱于床邊櫃頭,拉過椅子坐了。
退還别人所贈之物是什麼意思,她最清楚不過,因為她也曾把陸遺風送的東西退還給他。
那時候,她是不想與他有暧昧瓜葛。
如今,陸遺風把披風還給了她。
沈慕蕊腦子裡嗡嗡的,不太敢相信,明明他走之前,還和她睡了一晚。
他還說她已經是他的人,要她等他回來。
那情那景,曆曆在目,猶如昨日。
怎麼毫無征兆就……
沈慕蕊心裡憋得厲害,眼眶漸漸有點熱了,對于陸遺風,她沒有任何怨怼,隻是覺得難過。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但陸遺風曾經對她的好,是真實存在的,也算不得是騙她,如果他真的轉身離去了……
她不會有任何怨言。
沈慕蕊原先覺得自己對陸遺風隻有感恩,感動,感激,依賴,直到這一刻,她才意識到,好像不止這些。
陸遺風不要她了。
她心裡,被什麼東西塞滿,說不出的難過,眼淚跟着就出來了。
這是她第二次為男人流眼淚,沈慕蕊鑽進了被子裡,将自己藏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丫鬟敏兒來敲門,說要給她送水洗漱,沈慕蕊忙從被子裡鑽出,調了調嗓音,揚聲說自己還不睡,讓敏兒半個時辰後再來。
她起身,對着銅鏡一看,就看到了自己的狼狽模樣,眼睛紅紅的,都腫了。
哭也哭過了,沈慕蕊将脖子上挂着的玉扳指拉了出來。
她輕輕摩挲着,舍不得。
可再舍不得也得還給陸遺風,這是他很重要的東西,他沒讓人和她索還,但她有分寸。
本想用剪子直接将細繩剪斷的,可想想,她還是從結扣處仔細解開了。
這東西跟了她兩三個月,她早習慣了每天穿衣都把它藏好。
如今,也不怕被三哥知道了。
沈慕蕊知道三哥能聯系得上逍遙門的人,她沒把玉扳指上串着的細繩抽出來,小心地打了個活結,攥着就出了卧房。
沈慕遙正在算賬。
雖然宴席是劉家操持,但迎親隊這些,是要他自己拿主意的,好在劉家暗中給了幾千兩,送了聘禮之後還有剩餘。
“蕊蕊,這麼晚了,還沒睡?”
沈慕蕊低着眉眼,不想讓三哥看出她哭過。
她将手一伸,掌心攤開。
“三哥,你幫我把這個還給陸公子。”
沈慕遙愣了一下,“這不是早就還給他了?”
“上次沒還,廖小姐……廖小姐又把它給我了,一直留到了現在。”
沈慕遙不說話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見‘廖小姐’三個字。
沈慕蕊看三哥沒動靜,就把玉扳指往桌上一擱,轉身跑了。
她跑回了房裡。
那披風陸遺風不要了,她也不留着。
沈慕蕊将披風從包袱裡拿出來,準備出去點火了,才走了一步,便發現腳下踩到了東西。
低眸一看,是一張折疊的信箋。
沈慕蕊愣了愣。
應該是陸遺風寫的,她不敢看。站了好大一會兒,她才決定蹲下身。
信箋紙很薄,打開之後,兩行行書躍然紙上。
沈慕蕊一個字一個字地看,漸漸地,她神色有了變化,最後,她不知是哭還是笑,猛然站起了身。
沈慕遙的賬剛算完,正在收拾,蕊蕊又來了。
“三哥,玉扳指呢?我不還了……”
沈慕遙還沒來得及問話,沈慕蕊就拿了玉扳指跑了。
她回到卧房,又撲到了床上,與之前不同,這回是抱着被子癡癡地笑。
沈慕蕊滾了兩滾,才把玉扳指又戴回了脖子上。她心想,自己一晚上又哭又笑的,真像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