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遠閣已是外朝的範圍,皇城戒嚴之後,這裡靜悄悄的,隻有一小隊禁衛軍守在這裡,保護重要的文書跟宰相們沒有處理完的奏折。
這些禁衛軍起初滿腹牢騷,平叛是大功,好不容易這回錦衣衛遭了陛下厭棄,禁衛軍獲得重用,升官發财的大好良機都擺在眼前了,結果運氣不佳被派遣到了這個地方。
就算去保護宮眷跟皇子,事後或許還能撈到點賞錢,文遠閣裡的一堆死物有什麼好看護的?那些文官可不會給他們一星半點的好處,說不定還要嫌棄他們弄污了地面跟物件。
這份埋怨,在聽到皇城内傳來喊殺聲跟火炮的轟鳴時戛然而止。
――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動靜?
守着文遠閣的禁衛軍面面相觑,驚異莫名。
聽說叛亂逼宮的是二皇子。
可這二皇子吧,母家跟嶽家都沒有什麼勢力,都成婚了還住在一座偏僻的宮室裡,别說王爵了,連塊田地都沒有賜封。
勾結江湖匪類,夥同威平伯謀反,就已經很讓人驚訝了,難不成這二皇子真的是深藏不露?
這些禁衛軍心裡納悶極了,等到炮火聲一停,便站在文遠閣門口拉了人問情況,那人也說不清楚,隻說萬和殿那邊叛逆已經死得差不多了。
又等了片刻,便見重傷跟死亡的禁衛軍從皇城裡被陸續擡出。
這些在門口伸頭張望的禁衛軍,渾然不知已經有不明來曆的人翻過三樓屋檐進去了。
孟戚推窗、翻入、再關窗……動作一氣呵成,毫無聲息。
墨鯉落地之後,下意識地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然後環顧了周圍一圈。
文遠閣三樓是藏書樓,這裡放的不是古籍絕本,而是曆年來重要的奏折文書,甚至囊括了部分前朝文獻,其中有一些涉及到戶籍跟水文圖冊,十分珍貴,連宰相都隻能在這裡翻閱,不許帶出文遠閣。
“這裡比以前像樣多了。”孟戚看着窗前的桌案跟小榻,挑眉道。
書架當然不會放在窗口附近,而是在隔壁房間。
這裡的房間是用大扇屏風隔開的,需要通風的時候将屏風一收,把整個三層全部打通成一間,不需要的時候就像一個個小屋子。
因為收藏的是重要書籍文獻,樓閣用的是羊角燈,不許點香爐。
小榻布置得舒舒服服,還有擱腳的地方。
旁邊桌案上放着官窯的薄胎茶具,色澤潤白,杯盞上半部分幾近透明。
墨鯉把昏迷的二皇子擱在小榻上,擡頭便看到孟戚揭開茶壺蓋,辨認裡面完全冷透了的茶水。
“蒙頂茶。”
孟戚說完又撈起桌案上的紫毫筆端詳起來,随口道:“陸璋的面子工夫,委實做得不壞。從前鄧書生在這兒的時候,除了椅子就隻有胡床,茶具茶葉什麼的,還得自己帶。窮得恨不得鑿牆借光,給國庫省點兒燈油錢。哪裡有這麼好的筆,這樣好的墨用……”
墨鯉看着孟戚在樓閣裡随處轉悠,跟回自己家似的,連暗格都知道,随手一摸就找到了許多零散的物件。
這當然不是楚朝留下的,而是現在如今進出文遠閣的朝臣為了方便帶來的。
巴掌大的暖手爐、折扇、玉撓手、筆架等等。
孟戚掂了掂,就把這些東西原樣放回去了。
“不知道哪朝哪代有的習慣,當官的不修衙門,再破的房舍也得住着,擺出一副清正廉潔的模樣。當年我第一次來文遠閣的時候,這兒的屋頂還會漏水……”
孟戚給墨鯉找了一張舒服的椅子,等到兩人坐定了,這才接着往下說。
“起初大家都不知道,忽然那日下了大雨,鄧宰相被淋了個正着,皇宮内上房修屋頂,居然還要看黃曆,要欽天監測算――鄧書生帶着三五個人,跳着腳威脅我,必須是個吉兆。他們要修屋頂,最好第二天就修。”
墨鯉看到孟戚的表情,就知道國師肯定使壞了。
“你說不宜上梁,還是不宜動土?”
“都沒有。”孟戚神情嚴肅,正氣凜然地看着墨鯉,“大夫,我是那種人嗎?”
“不是。”
墨鯉不知道這句話是不是自己昧着良心說出來的。
孟戚聽了十分受用,做出摩挲着胡須的模樣,一本正經地說:“我找了戶部尚書,然後告訴他們,沒錢。”
“……”
孟戚仰面看着房梁。
樓閣修好的那一日,正是楚朝逐漸步入盛世的時候。
翰林學士再也不用在文遠閣為宰相撐傘了,這座象征王朝權力中樞的樓閣,也改名為“青雲閣”,楚元帝特意命人繪了十四位功臣的畫像,效仿唐皇,懸挂在樓閣之上。
封侯拜相,名垂青史。
簡直是天下有才之士的榜樣。
孟戚唇邊泛起了自嘲的笑意,目光暗沉,墨鯉不願看他沉溺過去,便問道:“李元澤後來連殺三公九侯,這加起來是十二人,除去一個你,還剩下的那個是――”
“是位兇有韬略,能謀善算的智士,當年也是李元澤的謀主之一,在楚軍進至青江,很快就要打下陳朝都城時,他在軍中感染了風寒,一病不起,最終也未能看到陳朝覆滅楚朝建立。”孟戚長長地歎了口氣,後面的話更像是在自言自語,“我竟不知道這到底是缺憾,還是福氣。”
死在年華最好的時候,死時壯志未酬。
縱然滿心遺憾,卻終歸帶着希翼,因為相信真正的盛世即将到來。
“如今畫卷不再,人事皆非……”
孟戚定定地看着空蕩蕩的牆壁。
墨鯉正要安慰他,忽然看到孟戚一個健步躍上了房梁,伸手在牆壁那兒摸了一陣,撬開了一塊活動的磚,變戲法似的從裡面取出了一個隻有拳頭大小的精緻酒壇子。
“竟然沒被人發現!”
孟戚喜滋滋捧着酒壇送到墨鯉面前,認真說,“這是江南最負盛名的‘浮生醉’,現在算起來已經是六十多年的陳釀了,拿到太京賣,絕對有價無市!大夫要嘗嘗嗎?”
墨大夫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
“你是病患,不能喝酒。”
“我……不是痊愈了嗎?”孟戚茫然地問。
記憶恢複了,腦子也很清醒,雖然還是想幹掉陸璋,但跟靈藥無關。
“我之前跟你說過什麼?”
墨鯉面無表情地看着孟戚,好沒好,是大夫說了算。
孟戚一個激靈,默默地把酒壇放回去了。
他又不甘心,找了點灰塗抹在牆磚上,希望下次來的時候這壇酒仍然在。
唔,那或許是百年陳釀了。
墨鯉欲言又止,他覺得孟國師可能不怎麼喝酒,不知道酒放得越久,分量就會越少,再密封的酒壇也一樣。
這個酒壇這麼小,現在裡面還剩下多少……
一晃神,孟戚又回來了,這次是兩個金裸子。
每個重約二兩,橢圓形,上面還有吉祥紋。
這種金銀裸子,是權貴跟皇宮裡自己鑄了賞人或者給孩子玩的,一般不會當錢使,不過真要拿到金鋪銀鋪裡換錢,也是使得的,隻是拿不到足數的錢,要抵掉一部分給鋪子。大約十兩銀僅僅隻能拿到九兩的樣子,具體要看金銀裸子的純度。
孟戚拿過來的這兩個金裸子,成色就非常好,底下還有楚朝的年代印記,是楚朝宮廷裡的物件,不止能值本身的分量,或許還能高價一些。
“這也是你的?”墨鯉問。
“當然。”
沙鼠有随處藏東西的習慣。
孟戚遺憾地說:“其實我還有點銀子藏在萬和殿的偏殿暖閣,不知道有沒有被火炮轟到,或許已經沒了。”
墨鯉不由得問:“多少錢?”
“加起來大概有五兩銀子,分别刻着松、菊、蘭、梅,是某一次除夕宮宴,李元澤賞賜的。”孟戚随口道。
這種東西不在于價值的多少,而是“皇恩”,隻有重臣與近臣才有,楚朝在這方面做得尤為嚴格,賞賜内侍與賞賜朝臣是完全不一樣的。
墨鯉奇道:“你為什麼要到處藏錢?難道放在家裡有人偷?”
“不,會被我花完。”
孟戚語氣沉重地解釋道,“官員的俸祿都是米糧,一般都會拿出去賣掉,因為發俸祿的米不是很好,可是我不舍得賣。再多的米糧,我都會吃完的,龍的食量實在太大了。”
墨鯉:“……”
不對,他們是龍脈,山川為形,跟龍不一樣的!
哪有什麼食量?!吃得多就是吃得多,找什麼借口!
“除去俸祿,還有冰塊、炭,布匹綢緞,以及賞賜下來的金銀物件跟鮮果。吃的就算了,賞賜的東西上通常會有印記,不能賣的,布料做衣服都嫌不夠了……”
墨鯉心想,要維持仙風道骨的模樣,顯然是勤換衣服的,孟戚也不容易。
“算來算去,就隻剩下冬天的幾百斤炭,以及夏天的冰能賣了。”孟戚長歎一聲,很有感慨地說,“早年我苦練武功,是為了化成人形後自保,然後要在亂世之中征戰,需得一身馬上馬下的好武藝,再後來發現世間有實力高強的刺客,精通内家武學的方士,作為國師當然不能太差,恰好我也感興趣。當這些危機都不複存在,我為什麼還要繼續練功到如今的境界呢,自然是為了寒暑不侵,冬天賣炭夏天賣冰……”
墨鯉的嘴角抽了一下。
手有點癢。
墨大夫不知道自己是想要捂住孟戚的嘴,還是一巴掌拍在孟戚的背上,阻止某人繼續說下去。
孟戚全無所覺,神情認真地強調道:“那些東西真的很值錢,按照國師的待遇,用的是上好的銀絲炭,冰也有幾十斤。别的朝臣家裡妻妾子女一大堆,還得出去買冰買炭,養得少的,或者像我這樣孑然一身的,可不就多了一條換錢的路子嘛!”
“你這麼缺錢,李元澤都沒趁機施恩?”墨鯉疑道,方才他聽齊朝太子說,孟戚當年得的賞賜比較平常,沒什麼稀罕東西。
“施了呀,他給了金子銀子,雖然不多,但每次都有。”孟戚攤手道,“可能在太子眼裡,這些東西作為賞賜是最沒價值的,普通得完全不入眼吧。”
“……”
墨鯉無言,好半晌才說:“然後你每次拿到都會立刻花完?”
“是啊,金銀既不暖,也不能吃,擺着有什麼用。”孟戚振振有詞地說,“不如買了東西放在家裡,當然還要藏起來一部分。”
墨鯉開始懷疑這不是沙鼠本性發作,而是太京龍脈受到了人類的影響,上雲山不缺帝陵,每座帝陵都挖得深,堆得滿。
“曆來官員都買田置地,你怎麼沒有?”
“我要那些有什麼用,太京……上雲山……”
孟戚含糊地随手一揮,顯得不屑一顧。
“大夫,你讓我再想想,還有哪兒有錢,我記得皇城的四座城門,每座的牌匾後面我都藏了錢。有了錢,我們就不用打劫劉錢袋了,可以在太京買一棟帶院子的大宅子,再買一口大水缸……”
墨鯉覺得自己的手更癢了。
這時他們身後傳來了細微的動靜。
“……錢,我有錢。”
二皇子眼睛都沒睜開,人還暈暈乎乎的,動也動不了。
孟戚疑惑地望向墨鯉,後者詫異道:“雖然沒點睡穴,但是根據力道,他應該昏迷兩個時辰以上,現在還沒到。”
這醒得也太快了。
墨鯉走過去号脈,随即眉頭一皺。
因為二皇子看着孔武有力,體格不錯,也有點防身的本事,在萬和殿以及孟戚跟青烏老祖打得翻天覆地的春華宮裡都沒受傷,墨鯉就沒有給他号脈。
結果現在一看,二皇子體内經脈亂七八糟,有好幾股微弱的靈氣橫沖直撞。
“這裡疼嗎?”
墨鯉按了按二皇子的右臂,又按他的肩。
二皇子疼得一哆嗦,張口就要大叫。
墨鯉自然不會讓他引來禁衛軍的注意,伸手點了啞穴,結果發現二皇子自己生生地忍住了――他一口咬住了小榻的床沿。
“松口,牙咬崩了我治不了的。”墨鯉忍不住說。
二皇子無聲地喘氣。
孟戚坐在旁邊吃起了齊朝的朝臣放在樓閣裡的無花果。
萱草紙包着的,同一個袋子裡還有梅子跟其他果脯,有甜有鹹。
墨鯉:“……”
龍脈的牙應該不會因為吃果脯吃壞吧!就跟不會斷胳膊瘸腿一樣,反正變一下就好了。
“外面有禁衛軍,不要出聲。”墨鯉說完解開了二皇子的啞穴。
二皇子果然沒有大喊大叫,他閉着眼睛繼續喘氣。
“後腰、腿、腳掌、額頭……這幾處也會隐隐作疼,不能用力碰觸,是嗎?”墨鯉沒有再用手按,而是直接問。
二皇子緩緩點頭。
“經脈出問題了?”孟戚稍微一想,就知道這是什麼問題。
内功練出岔子,或者走火入魔。
“可他不會武功。”孟戚疑惑地問。
“他吃了靈藥制成的補丸,而且非常雜亂。”墨鯉不等孟戚皺眉,又道,“他的身體看似強健,其實已經被毀得一塌糊塗,藥力不能化解,淤結在體内,跟其他藥力互相沖突。如果不想辦法化解這些靈氣,疏通經脈,壽數就不長了。即使化解了,仍有一定風險,未必能夠痊愈。”
孟戚一頓,眼神不由得複雜起來。
太子沒幾天好活了,二皇子沒幾年好活了,是這意思吧!
“我記得……我們這番進宮是為了幹掉青烏老祖,再找機會毆打皇帝,怎麼變成大夫為齊朝皇子輪番治病了?”孟戚用傳音入密說。
墨鯉瞥了他一眼,心想這一個兩個都是疑難雜症,給大夫帶來的困擾更大。
那邊二皇子聽了墨鯉判定自己壽命不長的話,額頭青筋暴起,喘氣時急了幾分,然後又慢慢放松下來,吃力地說:“我有錢……我聽趙道長說,你是前朝國師。幫我殺了皇帝,我身上的銀票都是你的。”
孟戚沉默了一陣,還是點破了他。
“據我所知,你出生以來離開皇宮的次數屈指可數,一生都被困在這座皇城之中,陸璋既不給你權勢,也不會給你太多的銀錢。曆來造.反最費錢,太子還得養私兵,沒多餘的錢給你,如果你有重金聘請刺客,江湖上是有殺手組織的。隻要有足夠的錢,有去無回的任務他們也是肯的……可你沒有這麼做,搭上了藏風觀的青烏老祖,不可能找不到兩個像樣的刺客,所以我肯定地說,你沒錢。”
二皇子惱羞成怒地說:“我有一百兩銀票。”
“才一百兩。”孟戚負手,神情不屑。
沒錢是其次,這麼容易就被套出話,這種人還想謀反?
“一百兩銀子,足夠在太京買一棟三進的宅子了。”二皇子咬牙切齒地強調。
“什麼?”
孟國師超塵脫俗的氣質瞬間消失,他震驚地問,“現在居然要一百兩了?楚朝時期,太京最繁華的時候,一棟三進的宅院也不過七十兩銀子!”
墨大夫正覺得這重點是不是有些不對,卻聽二皇子冷笑一聲。
“你也說了,那是楚朝盛世,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雖然有京都居,大不易的說法,可是離開太京也能活,再者那時米價比現在低上許多,米價低物價便低,一兩銀子能買的東西比現在多上許多,如今雖然劃江而治,天下動蕩不安,太京卻還是比别處更安全一些,房子自然要貴。”
孟戚很是意外。
道理雖然粗淺,但二皇子這個久居深宮,長于婦人之手,對朝政一竅不通的皇子竟然知道這個,實在讓人意外。
還是墨鯉一語道破真相。
“你對太京的房子這麼了解,想買?”
“本王不想,本王隻是想知道……想知道百姓一年花費要多少。”二皇子聲音越來越低,其實他當年想的是離開皇宮,需要多少錢才能活下去。
太京不行,危險,花銷又高。
曆來朝臣為何要告老還鄉,一則是落葉歸根,二則是田産房産都在祖籍,太京的房子買不起也住不起。高官的宅邸是朝廷賜的,不做官了要收回,小官就得租賃房子。
墨鯉無力地捏了下眉心,轉頭問二皇子:“你的病是怎麼回事?為何吃這麼多補藥?”
二皇子神情怪異,半晌才說:“獲賜的。”
“陸璋?”
“不錯。”二皇子對墨鯉直呼皇帝名姓的行為沒有任何反應,他冷冷地說,“父皇雖不煉丹,卻喜歡命太醫制藥,各種補藥,據說都對身體大有益處。這藥做出來,自然得有試吃的人,藥材珍貴用的是百年靈芝千年人參,蒙獲恩賜的自然是他身邊信重的内侍,還有他的兒子。拿了藥丸就得當場吃下,一時半刻還不許走,看看這藥有無害處。父皇吃了藥,自然有太醫按照方子慢慢調理調養,我有什麼?”
墨鯉呆了呆,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出離了憤怒,就剩下茫然。
世上怎會有這樣的父親?人能夠變成這般模樣嗎?
“一百兩銀子,殺了他,本王讓皇兄封你做國師,進殿不拜,可佩劍,進宮可乘馬坐轎……”
二皇子絞盡腦汁地想着禮賢下士的最高待遇。
孟戚塞給他一包梅幹,漫不經心地說:“其實剛才我見了你的皇兄,他可比你幹脆多了。”
“什麼?”二皇子神情一凜。
“你皇兄說,殺了你父皇,可以讓我做皇帝。”孟戚玩味地看着他。
二皇子驚呆了,本能地說:“不行!”
“為何不行?”
在孟戚眼裡,二皇子跟個孩子也沒什麼區别,逗上了還挺好玩,頂着大夫不贊成的目光,繼續道,“太子比你慷慨多了。”
“可是……”
二皇子忽然住口,他想到太子活不久了。
掙紮再三,二皇子勉強道,“那就按照皇兄所說,我再加一百兩。”
墨鯉:“……”
不是,皇位跟一百兩放在一起不可笑嗎?
有了皇位,還要一百兩?!這是怎麼個加酬金的計算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