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後
王兒玉最近也迷上了寫毛筆字兒。當然,多半還是受吽殿下影響,都知道他母親雪銀河寫得一手好字兒,她的三個孩子字兒寫得都不差。這麼回想起來,兒玉還真就沒見過月殿下的真正筆墨了。可一想起她來……兒玉就要蹙眉頭!
今兒,偷得一日閑,飛回京裡最馳名的“筆墨一條街”銀鹭晃悠了會兒,在鸠墟堂二層買了大大小小五六支筆、兩小塊墨、一點紙,沒買硯台。吽殿下送了幾方極好的素硯,正好用心用用。
又回了趟家,在大書櫃裡翻找出了《居延漢簡》《禮器碑》《史晨碑》,還有蘇、黃、米、蔡的碑帖,全帶上,回小京臨臨也好。
是呀,他現在長居小京,不練字兒幹嘛!少了多少“自由”“樂趣”……
“玉隊,您要覺着吵,咱還是回上頭坐去。”候機呢,雖說這也是貴賓室,可那頭一家帶孩子的,一個三四歲的孩子跑來跑去,一會兒要這一會兒要那,吵死個人!
老宋早提心吊膽了,這半年來,他玉隊就沒好心情的時候!這會兒下來坐也是他說樓上“獨立貴賓間”光線不好,哪知這下來了一個熊孩子吵得更人頭疼!
兒玉肯定心煩氣躁,但依舊坐着不動,愣似在“練功”!
事實,您聽他說,也真在提前“修煉”呢,
他翹着腿,手裡捧着《史晨碑》,垂眸沉聲,
“看看,小孩子就沒得一個安靜得下來的,等着吧,還有三個月,她肚子裡的出來了,更得把我往死裡吵。”
老宋看着他“可憐的玉隊”也是,真不知說什麼好!
半年前,老軍山那場燒秃了大半山體的大火改變了多少人的命運,
印子“生死未蔔”。當然“生”這點,是人們的“美好願望”了,理智點想,多半人是沒了。想想,溥皇下令,上下明暗舉全力尋找,這會兒有蛛絲馬迹嗎?幾乎沒有盼頭。
哎,那樣一座巍峨又險峻的老軍山呐,可想,當時肯耐元做足了殊死準備,埋了多少炸藥!甭說被炸死,他當時死拽住印子“同歸于盡”的狠勁兒一同落入深崖……摔也要摔一塊兒粉身碎骨!
老宋想起印子,時常還是哀聲歎氣,他這一生……也是太一言難盡啊。當然,最主要,還是他與亮亮這段“生死糾葛”。
想到亮亮,老宋的哀歎隻能更大!
她本該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女孩兒不是,擁有最無與倫比的出身,自身又那樣無與倫比的美麗、有個性,有才華,
卻,真是那個理兒:你不是“寶貝兒”本身,又哪裡知道“寶貝兒們”就一定最是幸福?
亮亮從老軍山下來就暈厥過去了,緊急送往宮裡,就再沒有音訊流出——仿若這位小公主從來就沒“下塵”來往民間。她的住處搬空。舞團也再沒有“雪三亮”這個人……
老宋再聽聞亮亮的消息,也是一月多之後。那也是兒玉“最暴躁”的一段日子!因為,他的“自由撒野”日子到頭了,徹底要淪為月殿下的“仆人”……
你說這是天意作弄麼,
也就在老軍山印子出事這天,亮亮暈厥回宮,查出了已有*周身孕!
是印子的悲,還是亮亮的悲?永遠也割裂不開了,這個“悲”早已化作亮亮肚子裡一塊肉,連着心,扯着骨頭,斷不了了……
不過,也真不知是好是壞,亮亮再醒來時,和印子有關的記憶似全部清空!老宋都能想象得出,可愛的亮亮醒來後,懵懵懂懂瞧着自己的肚子一日大一日,孩子的父親是誰,她沒了一點印象……
又是叫人哭笑不得的,亮亮忘了和印子有關的一切過往,連帶着大片大片的記憶缺失,卻,獨獨記着他王兒玉了!
更怄死人的,她還隻認王兒玉的“服侍”!好像他天生是她的老媽子,她用他最順手!那時候她病怏得厲害,又懷孕初期,誰走跟前給她添衣喂飯——包括她爹娘兄弟們,都哭鬧!
隻要兒玉!
更氣人,
兒玉有次問她,“你是不是覺着,我是你肚子裡這孩子的父親呐,”
要把兒玉氣得七竅冒火!
漂亮的小亮亮,懷了孕,更嬌嬌美,
她眼一睨他,跟睨個小貓狗一樣,嘴卻刀子一樣厲害,“放屁,你想得美,還他父親,你隻配伺候他屎尿,一輩子做他老奴。”
兒玉當場就摔了碗勺!
可,你王兒玉再大的氣性再委屈不平的怨恨,終究,你家确實是臣,着着實實是她家世世代代的“奴仆”啊!
上頭有父親的威嚴壓着,
再再上頭,有皇家的恩威并施……
要說,兒玉沒丁點“從這事兒裡占着的好處”也不盡然,
頭件兒就是,他的信仰吽殿下親自來“拜托他”照顧好妹妹!光這一點,兒玉就一個屁再放不出來!還激動了好幾天!
其次,他那“名存實亡”的婚姻終于狗屎嗝屁了,且不用他操心,他老子自覺給他辦了。不過離之前,糟心的兒玉也不會放過叫他“戴綠帽”這長時間的馥舒硯!“蕩婦羞辱”幾近逼死馥舒硯!
好了,總之,王兒玉如今“灰暗的身份”隻有一個:亮亮的老媽子。
且形影不離,吃喝拉撒睡,沒一樣離得了。
亮亮基本恢複體力後就離開上京了,來到小京“晶和行宮”養胎。自然,什麼不得帶走,王兒玉是必須帶走的。所以說,兒玉是“得閑兒一天”溜回京裡買點“筆墨”。
“玉隊,您這修身養性段時日也好,這些時好車出來不多……”老宋本意真的是想好好安慰安慰他可憐的玉隊,結果,馬屁拍馬蹄子上,
兒玉放下帖子就啐他一口,“你他媽别拿這話惡心我了,車再不好,也比我這過得生不如死的日子好!”
老宋吓那兒不敢吭聲,
許久,
兒玉陰陰說,“我不管,下周你得在小京找個地兒給我跑半天。”
老宋真想扇嘴巴子扇死自己!瞧你這多嘴!不是把他往那上面勾嗎!
小京,雖說隻是個地州,但,最亂七八糟的地州!極緻的天堂,也是極緻的地獄——你在京裡再大的譜兒又如何,到了小京,别說封路,就是找個“不錯的地兒”——那塊兒地頭蛇多如牛毛,地盤細緻劃分的,你死誰手上都不知道!我,我上哪兒去給他找地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