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緻越發覺得這是一群烏合之衆,也難怪這夥山賊占據小黑山有好幾個年頭了,才有二十幾個山賊。趙鐩雖說是個秀才,很有計謀,也心懷遠大,但畢竟做不得老大馬千裡的主,而老大馬千裡卻是一個混人。
當天傍晚,他們把周緻安排在一個單人房間,房間擺設一應俱全,被褥都是嶄新的。晚飯雖說還是李大銀用食盒送過來,但明顯比中午時候的飯菜質量要好了不少。三個白面馍馍,一盤炒雞蛋,還有一大碗炖肉。山賊俨然是用待客之道來對周緻了,這讓周緻心下暗暗歡喜。
下山隻有兩條小路,而且輪流派出兩個小賊把守,可能他們确定無人能從山上逃下去,此時在山上,幾乎沒有人看守周緻,就是連門外也見不到山賊的影子。
李順被周緻踢壞了,馬千裡正在好生安撫他。依照李順的心思,是立刻就殺了周緻,可眼見趙鐩和王大個一心護住周緻,馬千裡又左右搖擺,猶豫不決,不由得暗自神傷。
他恨透了周緻,不管周緻是否能入夥,他都是要想辦法殺了周緻方解心頭之恨的。隻不過需要他慢慢忽悠馬千裡,讓馬千裡下了決心而已。
況且,李順是堅決不相信周緻會入夥的。一個很有前程的讀書人,參加科舉,以後光耀門楣入仕為官,那是何等好事。周緻那麼聰明有心計的一個人怎麼會走上當山賊這樣一條不歸路呢。
周緻飽飽的吃了晚飯,躺在床上閉目思索。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半輪缺月斜斜挂在半空中,透過格子窗在屋内灑下淡淡如水光華。周緻打算去院裡走走,順便再觀察一下地形。今夜就要逃走,因為有妖道李順在山上,周緻清楚的知道在山上多呆一刻,危險也就多上幾分。
剛剛下床,木門“吱”的一聲開了,趙鐩從外面閃身進來。趙鐩青衿儒衫,頭上戴一頂方巾,身材魁偉,他雖說做了山賊,但仍然是這樣一身秀才裝扮,以顯示他的與衆不同。
周緻心下對趙鐩這樣的人放棄美好前程不要,而做了山賊十分不理解,也感覺分外可惜。但今日若不是他和王大個,想來自己很可能真被李順和馬千裡殺了。不管趙鐩以後如何,如何做大反賊,但說起來畢竟是他阻攔了他們。
所以周緻對趙鐩雖說心下不喜,但臉上卻表現的分外熱情和欽佩。周緻匆忙拱手,道,“是懷忠兄啊,小弟見過懷忠兄!”
趙鐩微笑道,“早就和你說過,你是劉六大哥的兄弟,就是我趙鐩的兄弟,不必多禮,日後你我就兄弟相稱了,呵呵!”
趙鐩過來自然是勸說周緻入夥的,他們隻有一晚上的時間。
周緻請趙鐩落座之後,趙鐩便旋即打開了話匣子,滔滔而論。
他本是秀才,能言善辯,無非就是說此時的大明朝百姓如何處在水深火熱中,而官府卻是對百姓們的死活不管不問,隻是一味的貪污枉法,欺壓百姓,民不聊生之類的。
總之他是對官府不滿,對皇帝不滿。
不得不說他說的這些情況在此時的大明是存在的,雖說仁宗皇帝朱佑樘是個好皇帝,為天下百姓謀了不少福利。
周緻隻是靜靜的聽着,他心裡其實早已盤算好了,入夥山賊這樣的事情是絕對不能做的。可不入夥明日就會死,入夥了就能活,這樣的賬他還是算的很清楚的。無非就是要先答應入夥,伺機逃脫而已。
但答應入夥如果非常爽利,一點兒也不遲疑,那必定會讓趙鐩生疑。要知道,趙鐩的心思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他可不像是馬千裡或是王大個那樣四肢發達的腦殘那麼容易欺騙的。所以必須要有一番精彩的表現,讓趙鐩尋不到破綻。
果然趙鐩最後将話題引到了周緻身上,要周緻入夥。
趙鐩的話音剛落,周緻就騰身站起,怒聲道,“懷忠兄不要說了,士可殺不可辱,我周緻雖說是一鄉野小子,但骨頭也是硬的,絕不會因為他們要殺我,就這樣屈從了他們。我絕不入夥,就等着他們明日來殺我!”
說罷,一副怒發沖冠之狀,就是那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在瞬間都變得通紅無比,顯然是動了真怒。
“呵呵!兄弟息怒,我知你現在正刻苦讀書,準備走科舉一路。但為兄不是剛剛和你說過,這個天下太讓人寒心,終有一日百姓們會不堪重負,而高舉義旗,到了那時,想必賢弟已然做了官。可是做了官,還是會性命不保啊!”趙鐩笑道。
“小子也不是主意一定科考,但小子就是讓他們知道,我周緻是條漢子,不能委曲求全,不會因為怕死而入夥。
況且小弟也知道良禽擇木而栖,賢臣擇主而事的道理。就小黑山上老大馬千裡這樣的貨色,哼哼!小弟實在不好說什麼。
若是劉六大哥,或是劉七大哥那樣的英雄豪傑,小子早已入夥,為其馬首是瞻。”周緻仍然滿臉怒容的說道。
趙鐩臉色在瞬間陰沉下來,不過他心裡卻是暗暗欣喜,不錯,馬千裡是混人粗人,他這樣的人如何做的領頭之人?眼前這位周緻其實骨子裡也是一個豪爽俠義的漢子,有一腔熱皿,是熱皿好男兒啊!隻不過他的志向高遠,顯然不會屈尊在此。
其實趙鐩又何嘗不是在此屈尊,他這輩子是想做一件大事出來,而跟着馬千裡,隻能是越混越差,甚至消磨了志氣。
周緻忽而看了一眼趙鐩,說道,“其實小弟對懷忠兄很是敬佩,。懷忠兄放棄了舉業而上山為匪,這份膽氣着實讓人敬畏,可是懷忠兄莫非就是想在這小黑山跟着馬千裡這樣的貨色長期下去,而蹉跎終生嗎?”
這句話更是問到了趙鐩心裡,趙鐩不禁悠悠一聲長歎,道,“周緻兄弟的心思為兄明白了,小不忍則亂大謀,周緻兄弟不妨就忍下一時,暫且答應入夥,免去了明日之禍,日後為兄自會為兄弟尋到一條光明的出路。”
他這樣說,周緻才陷入了沉思,遲疑了良久,好像是做了巨大的心理鬥争,才萎靡的輕聲道,“既然如此,那小弟就依了懷忠兄,不過,在這小黑山,小弟至多隻會呆上半年,半年之後若小黑山還是這個樣子,那小弟定會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