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南亞打仗,必須速戰速決。
如果打赢了就撤軍,戰鬥時間(包括行軍)在五個月内比較合适。
如果需要戰後駐軍,清剿敵軍殘餘,并在新占地盤安排官吏,那麼必須在三個月内搞定。
一旦拖延時日,就将面臨高熱高濕天氣,造成部隊大量非戰鬥減員。
所以此次征讨緬甸,前後籌備了好幾年。
不打則矣,要打就雷霆萬鈞,打它個一勞永逸!
主攻部隊,有四個正規師。其中一個師,是專門為緬甸而編練的。
此外,還有四萬人的巡檢兵,皆來自雲南和廣西兩省。
不計文職和後勤人員,僅戰兵就有八萬多!
南路的兩個師,師長分别是丁家盛和楊展,他們還各自帶了5000巡檢兵。
楊展今年已經50歲,在四川帶着地盤和部隊歸附新朝。軍校速成班畢業之後,參與收複貴州和雲南,兩年前終于熬成了師長。這應該是他最後一次指揮戰鬥,接下來要麼調回都督府,要麼轉去做都司官征兵練兵。
秦良玉的兩個侄子,也是因為年齡太大,升到副師長就離開一線,一個被調去都督府坐衙,一個擔任貴州都指揮使。
楊展站在船頭,一路欣賞沿江風景:“照這速度,下個月就能打到東籲國都。”
丁家盛笑着說:“孟人太熱情了,又給糧食又給船。”
不僅給船,還出兵追随呢。
下緬甸地區,是東籲王朝的龍興之地。偏偏這裡的主體民族是孟族,其次才是緬族和克倫族。緬族國王為了鞏固政權,必然打壓孟族勢力,引發連續不斷的孟族起義。近百年來,打得整個下緬甸地區人口減半。
大同軍在伊洛瓦底江入海口登陸時,潛伏的細作趁機串聯,大量孟族酋長、商賈募兵前來助陣。
這些孟族士兵,攻城表現不咋地,種族仇殺一個比一個猛。
在行軍過程中,還經常脫離大同軍,沖到附近的緬族村落搞屠殺,整村整村的把緬族百姓殺得精光。
如此行為,導緻下緬甸地區的緬人,拖家帶口朝着上遊逃跑。
緬甸官府都不用費力氣聚兵了,直接征召逃難百姓組建部隊,最終在卑謬城拉起“十萬大軍”防守。
卑謬城在緬甸的戰略地位,大概類似徐州之于中國。無論哪個王朝,想争奪緬甸霸權,都必須在此打一仗。
一百一十二年前,東籲王朝也是打赢了卑謬之戰,才最終确立自己在緬甸的統治地位。
當時的緬族,還沒有跟孟族翻臉,聯手反抗阿瓦王朝(撣族)的統治。孟族人雖然打仗不行,但種地和做生意卻很厲害,為緬族軍隊提供了1400艘船隻和9000水手。
現在曆史重演了,孟人為大同軍提供1200多艘船隻、8000多水手、10000多民夫,隻為推翻緬人的殘暴統治。
當丁家盛、楊展率兵抵達卑謬,頓時被眼前的景象搞得無語了。
城牆之上,密密麻麻,全是“守軍”!
城外到處是緬族難民,由于城裡已經擠滿,這些緬族難民隻能留在城外。
“紮營!”
大同軍依山靠河,在城南數裡紮營。
翌日,火炮拉出去,先對準城外的難民營開炮。各種窩棚太多,影響大同軍攻城,必須先清除之後再說。
“轟轟轟轟!”
二十多發炮彈落下,緬族難民驚恐逃走,無法進城的他們,選擇繞城逃去更北方。
駐守卑謬城的主将,是東籲王室貴族莽泰。
兒子莽思骨說道:“父親,我們兵力占優,可以出去跟敵人決戰!”
莽泰搖頭:“固守待援。”
莽思骨說:“城裡湧進來的人太多了,我們又沒時間征調糧草,最多被圍城一兩個月,到時候糧食就要吃光了!”
“固守待援!”莽泰斬釘截鐵道。
東籲王朝跟安南國差不多,常備軍隻有幾萬人,且大部分駐紮在首都和北部邊境。需要打大仗的時候,再讓地方貴族招募農民,極限兵力能夠擴充至三十萬。
卑謬屬于戰略要城,平時駐軍3000餘,已經算非常重視。
現在,莽泰手裡隻有3000多常備軍,剩下全是臨時招募的難民,哪裡敢主動出城決戰?
北邊是肯定有援軍的,西邊和南邊也估計有援軍。
一百多年前,若開(阿拉幹)人坐船趕來馳援,幫着撣族打緬族。現在也會如此,若開人坐船馳援,幫着緬族打大同軍。
“你覺得能守嗎?”
“恐怕守不住,中國軍隊非常強大。”
“找機會溜走吧。”
“走不了的,除非抛棄家人和财産。”
“……”
這番對話,來自城樓的炮台。
兩個葡萄牙混皿軍官,正守着火炮竊竊私語。他們的祖先,曾經為東籲王朝立功,用火炮擊潰阿瓦王朝的騎兵主力,還為東籲王朝組建了炮兵部隊。
除了葡萄牙人,城裡還有亞美尼亞人。他們的祖先,也曾參加一百年前的卑謬之戰,跟波斯人一起幫着東籲王朝打仗。
東籲王朝能夠迅速統一緬甸,靠的就是多國部隊和先進武器,在16世紀中葉就擁有火槍和火炮。
然而,他們的火器技術,依舊停留在一百年前。
城外的緬族難民,被火炮驚走之後,大同軍開始分兵了。
楊展帶着一個正規師,外加5000巡檢兵,以及數千孟族民夫,穿過城南的丘陵地帶,繞去卑謬城北方安營紮寨。楊展和丁家盛的部隊,就像兩顆釘子,釘在卑謬城的南北兩方。
這是座大城,實在不好強攻。
一百多年前那場大戰,足足圍城五個多月,等把援軍全殲之後,城内守軍才被迫投降的。
大同軍有作戰期限,不能拖那麼久。
“轟轟轟轟!”
連續六天,一直在炮擊。
大同軍數十門火炮,瞄準城牆射擊。而守軍的十二門城防炮,也持續予以還擊。
與此同時,孟族仆從軍帶着孟族民夫,頂着炮火去填護城河。
南部山林中的樹木,被大量砍伐,用來制作攻城器械。标準的攻城戰,沒啥戰術可言,前期的攻城準備工作都是固定套路。
“今日午時氣溫28度,适宜繼續作戰。”
此時的大同軍,還随軍帶着氣溫計,超過32度就會全軍煮涼茶喝。
目前是10月底(農曆),大冬天的,正午氣溫就快30度了,可想而知夏天打仗多麼困難。
“敵人的援軍還不來?”楊展埋怨道。
孟族首領乃般錯說:“緬王的援軍,至少還要兩個月,才能慢慢抵達這裡,因為緬王需要籌集糧草和部隊。每次我們孟人起義,不管鬧得再大,緬王的軍隊就要兩三個月才來,有的時候甚至半年左右才來。”
楊展歎息:“看來,圍城打援是不行了。要麼強攻這裡,要麼繼續北上。”
“哒哒哒哒!”
一騎快馬來到軍營,傳令官說:“楊師長,丁都知建議,舍棄此城,繼續向北!”
“我也正有此意!”楊展早就想走了。
不把戰略要地攻克,就繼續向前進軍,這屬于典型的兵家大忌。後路都被敵人堵死了,一旦戰事拖太久,就将面臨軍糧不足、孤軍受困的窘境。
但眼前這座堅城,真的沒法短期内攻克。
足足六天時間,火炮持續轟擊,城牆卻紋絲不動,甚至連護城河都還沒填平。
當天夜裡,丁家盛帶着士兵,從東南邊繞行數裡北上,全軍辎重用船隻載着摸黑出發。
卑謬城就建在江邊,辎重運輸船的異動,很快就被城内守軍發覺。
守軍的城防炮隻有12門,平均布置在四面。
面向江水的4門城防炮,朝着船隊胡亂轟擊,黑暗中也不知道打沒打中。打着打着,南北城牆的火炮,也朝着上下遊江面發射。
第二天上午,大同軍已經走遠,統計發現有兩條船失蹤,還有二十多艘船隻受損。
接下來就好打了,上遊一座叫阿蘭缪的城市,對大同軍完全沒有防備。
地方官員雖然也收攏難民,并且編為守城部隊。但所有人都覺得,卑謬城可以堅守,就算不能守,也能堅持兩三個月,他們等着緬王的援軍即可。
當大同軍突然兵臨城下,守城官員以為卑謬城已失,居然吓得棄城而逃。
主官都跑了,一群臨時組建的難民部隊,哪裡還有士氣堅守到底?一通火炮之後,北邊城門大開,守軍和百姓争先恐後出逃。
“殺光緬人!”
孟族仆從軍雙眼通紅,沖進城裡燒殺搶掠。
丁家盛和楊展都沒阻止,甚至是縱容孟族士兵劫掠。他們冒險率軍北上,必須一路補給糧食,大同軍不方便做這種髒事,正好讓孟族仆從軍代勞。财貨大家一起分,糧食全部由大同軍拿走。
大掠三日之後,軍隊繼續往北。
而向北逃走的緬人,沿途散步消息,說卑謬城已經被攻破。這個錯誤軍情,把上遊各城都吓壞了,不約而同的棄城逃跑。
大同軍足足北行500多裡,才在蒲甘城遇到抵抗。
蒲甘城也是一座大城,距離緬甸首都隻剩下280裡。此城不但有數萬臨時招募部隊,還有緬王聚集的數千援軍,另有近萬援軍也在趕赴過來。
而南邊,卑謬主将莽泰,也正率領“數萬大軍”追來。
丁家盛和楊展的部隊,明顯孤軍深入了,将面臨十多萬緬軍的南北夾擊。
隻不過嘛,這十多萬緬軍,真正能打的常備軍還不足兩萬。
“怎麼打?”丁家盛問。
楊展說:“原路返回,把南邊的追兵給滅掉!”
“哈哈哈,我也是這個想法。”丁家盛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