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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章 安全感(求月票!)

大明官 随輕風去 3618 2024-01-31 01:11

  尚銘的事兒暫時是小事,無論怎樣,這時候方應物也沒太多時間去想,眼下還有一些更重要的事情。招呼了方應石歸隊,方應物便繼續向劉府走去。

  方應石一邊跟着,一邊弱弱的問道:“秋哥兒,不先去一下西廠那邊,找汪公公把情況說一說?就算他不放過尚公公,也不要連累小娃。”

  方應物沒好氣的拍了一巴掌,“我是什麼身份?若不做好萬全準備,被别人看到去找汪直,會怎麼想?所以不便公開去找!你這事不用急,等回了家,修書與汪直說明即可。

  還有,那尚銘派了娘們來找你裝可憐,你就真以為他情勢危急、任人拿捏了?他隻不過舍得身段,故意擺出低頭姿态,表示修好之意!你若認為他已經危若累卵,随随便便就可能垮掉,那就大錯特錯了,隻要天子不放棄他,想扳到他可不容易!”

  方應石摸了摸腦門,愁眉苦臉地說:“真他娘的費腦子,我不想了,秋哥兒你替我操好心就行!”

  卻說到:了劉府,劉棉花此時正在書房看書,見到方應物進來,笑容滿面的受了方應物行禮,然後示意方應物在旁邊太師椅上坐下。

  方應物主動開口道:“前些日子,小婿我身陷天牢,與外界不通消息,想必老泰山為了護得小婿周全,在廟堂之上沒少費心費力。今日既然出牢,小婿特意來登門道謝。”

  劉吉放下書,輕輕擺了擺手,“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說這些見外的話作甚?不過你這次确實十分兇險,幸得上蒼眷顧。叫老慶雲侯托夢救你,今後可未必就有這種好運了。”

  劉棉花一邊說。一邊暗中打量方應物神态,左看右看也看不出門道......這老慶雲侯托夢到底是真的還是他胡編的?

  如果真有托夢的事情,那說明這女婿是氣運加身和有神明庇護的人;如果托夢之事是胡編的,那方應物是怎麼知道太後幼弟周吉祥在哪裡?

  天子找了十幾年都沒找到,方應物為什麼輕易的就能知曉下落?這背後隐藏的能力反而更加可怕。

  以劉棉花的見識、經驗和眼光,以及對方應物的了解,越發感到方應物的背後有一種他所不能理解的神秘力量,也是根本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神秘力量。難道這就是史書上所說的天命?劉棉花疑神疑鬼的想道。

  而方應物當然明白老泰山想知道其中的秘密,但他肯定不會說。也不能說,隻能任由他疑神疑鬼。

  又聽老泰山道:“說起來後天就是成親的日子......這些天雖然你人在獄中,但我們劉家仍然一直在準備親事,就算你不能出獄,也會将新人送進牢中與你成親!”

  無論劉棉花是出于政治判斷也好,還是真的重感情講信義也好,有這份态度就足夠了。方應物感動的答話道:“老泰山對小婿的厚愛,實在叫小婿銘感五内、雖竭盡所能也無以為報!”

  本來方應物上門,就是打算先提一提成親的事情。等親事有了準之後,親情更濃一層,然後再找劉棉花談一談未來當知縣的事。要知道,找靠山助拳。也是很有技術含量的事情。

  如今劉棉花自己主動說起了親事,倒省去方應物不少口舌。鋪墊完畢,下面再無他事。方應物便求助道:“小婿前途如今漸漸明朗,隻怕過幾天就要去吏部領告身文憑了。上任不必出城,更為簡單。

  隻是這宛平縣位于天子腳下、朝廷腹裡。想來雜事浩繁。小婿擔心不得要領,有誤朝廷托付,還望老泰山到那時扶持一二,助我上馬啟程。”

  劉大學士并無什麼意見,點頭道:“賢婿所言極是。”

  正要深談時,突然劉府管事領着一個滿身灰塵的人急步沖了進來,然後那人撲倒在地,高聲哭叫道:“伯父!家裡太老爺沒了!”

  方應物一聽就懂了,這準是劉大學士的父親去世了,子侄輩從保定府趕來報喪!

  雖然他早就聽說過這老先生病危,但拖了這段時間也沒聽到過噩耗,便有點淡忘了。卻沒料到如此之巧,正好在這個關口上去世......真是意外事件!無論怎麼看,這對自己而言不是好事。

  再看劉大學士,卻見他神情木然,呆呆的站立在屋中一動不動。方應物不敢去碰他,怕驚出個三長兩短,劉府管事也是如此,一圈人便圍着劉大學士同樣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劉吉醒過神來,傷感的長歎一口氣。壓抑着悲痛對劉府管事道:“你去張羅府中辦喪,先擺出靈堂遙祭尊親。”

  随後劉吉走到書案邊上,提起筆要寫點什麼,方應物知道這是要寫丁憂奏疏了,連忙上前磨墨。無論什麼官員,隻要接到父母去世的報喪,就該立刻寫丁憂奏疏,這是規定動作。

  不過劉大學士手抖了抖,寫了幾筆不成字,便扔下筆對方應物道:“老夫口述,你來代筆。”

  方應物便又拿起筆,恭敬的代替劉大學士寫字,盡可能努力寫得工整一些。半個時辰後,數百字的奏疏寫完,劉吉取過來又看了一遍,然後便折起封好。

  方應物内心非常想知道,老泰山現在到底是真要丁憂,還是打算按照曆史上那樣,不惜招緻罵名,也要明着寫丁憂奏疏,暗中運作留任奪情?以劉棉花的能力和臉皮,會運作成功的,曆史可以作證。

  雖然方應物覺得自己與劉棉花勉強算是可以推心置腹的關系,但在這個當口詢問這個問題很不恰當,實在顯得不懂事。忍了忍,他還是沒問出口。

  接下來就沒什麼事,劉府一片忙亂的準備。而方應物還沒正式與劉府小姐成親,不算親戚。故而不便幫手,隻能告辭離開。等另擇時間再前來吊喪。

  臨别之時,劉大學士對方應物道:“天公不作美,這親事不合時宜,隻怕暫時不能辦了,不過定親依然有效。”

  好事多磨,一波三折......方應物無奈道:“小婿省得。”

  劉大學士想了想,又道:“此外,老夫心裡意欲丁憂。”以劉棉花的眼力,當然看得出方應物心中所想。便主動把自己心思說了出來。

  這時候沒必要藏着掩着,否則可能會導緻誤會發生,特别是放在行事風格很有想法的方應物身上。隻是劉大學士隻說明自己的打算,并不解釋詳細原因。

  方應物愣了愣,再次答道:“小婿省得。”

  本來他對劉棉花是否丁憂的态度是無可無不可――若劉棉花逆反曆史走向,真的丁憂回鄉,那他就可以利用機會擺脫劉棉花的影響,打造屬于自己的旗幟;如果劉棉花不肯丁憂,仍然堅持在朝。那也未必是壞事,起碼有一個非常實用的大靠山。

  但上述這個能左右逢源的前提是,自己在朝廷擔任一個清流職務,那進可以評議朝政。退可以龜縮不出,進退自如便可以證道。

  可是現在情況不同了,自己即将要擔任事務繁雜的京縣知縣。需要應付無數上面人,劉棉花留京的好處顯然大于丁憂回鄉的好處。

  方應物又大膽問道:“若老泰山丁憂回鄉。那麼親事如何辦?”劉吉無比怅然的答道:“小女今年不過十四,再過三年也才十七。尚還般配......”

  從劉府出來,方應物沿着巷道低頭前行,一路無言,發現自己陷入了莫名的恐懼之中。

  在生态環境最複雜的京師附郭縣為官,如果不思進取、不求上進,那也是可以混過去的,大不了考核拿一個不稱職或者中庸。

  但他方應物不是這種人,數年來曆經艱難已經跨進了上層建築,豈能放過力争上遊有所作為的機會,如此方才不負來一遭大明朝,所以并不想屍位素餐。

  不過若沒有強人撐腰,在京縣想有所作為,那是不可能的,甚至想安安穩穩的做知縣也很難。

  在宛平縣一畝三分地上,比他方應物品級高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幾千個,若說官大一級壓死人,那麼多少人可以壓死他?而且知縣不像清流閑職,隻要不管事不惹事就沒問題,那些雜事破事躲都躲不開!

  就說三個閣老中,除了劉棉花之外,哪個是自己好相與的?沒了劉棉花,那......

  原來方應物沒有什麼直觀感受,可是現在一想到劉棉花要離開兩三年,便感到有點心虛了,果然是任何事物隻有在失去時,才會知道珍惜麼?而且在如今,他方應物再也不是光腳不怕穿鞋的愣頭青無畏少年了。

  這時候天色已經黑了,王英見方應物心情不太好,便說閑話開解道:“大老爺大概已經從衙門回到家了,秋哥兒你回去後應當能見到。”

  不!方應物忽然立定住了,然後轉身朝更北方而去。兩個随從連忙跟上,追着問道:“秋哥兒要去哪裡?”

  方應物頭也不回的答道:“去靈濟宮西廠!”後面的方應石聞言愕然,反問道:“秋哥兒你白日裡不是說你要講究身份,不便去找汪公麼?”

  王英連忙敲了方應石腦袋一記,“蠢貨!秋哥兒自有主意,你不知道此一時也彼一時的道理麼!”

  方應物發現此時竟然無比渴望見到西廠提督,沒了劉棉花,大概也隻有汪芷能給他一點安全感和真正的助力了。至于自家父親,不被他老人家坑掉就不錯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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