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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我沈風斓就是這麼護短

妾身由己不由天 伊人歸 12650 2024-01-31 01:11

  午後,天斓居桐影婆娑,芭蕉半展。

  一陣毛毛細雨落下來,滋潤得樹蔭如一片綠雲,朦朦胧胧。

  海棠花枝頭俏麗而綻,點點清露凝于花瓣之上,更添幾分豔麗。

  一架孤零零的秋千,靜靜地伫立在雨中。

  微黃的木色,慢慢被雨水浸染成深棕。

  斷斷續續的古琴聲,沉厚凝滞,從高處樓閣上逸出。

  透過窗台,袅袅檀香,叫人看不清撫琴人的面容。

  那雙撫琴的纖手蓦然停下。

  指尖被勒得發疼,沈風斓接過浣紗遞來的帕子,無意識地擦着。

  “小姐這手指被勒破皮了,快擦些藥吧!”

  浣葛連忙去取藥匣來。

  沈風斓一手撐着臉,半靠在琴桌上,有些萎靡不振的模樣。

  她目光悠遠地投向窗外,空靈而幽深。

  浣紗見狀,小心問道:“娘娘,可是想晉王殿下了嗎?”

  沈風斓迅速否認,“胡說,我想他做什麼?”

  浣葛也道:“那娘娘平日彈琴彈得好好的,今兒怎麼懶懶的,不是想殿下了是什麼?”

  她說起話來比浣紗更加大膽。

  沈風斓也不慣着她,直接上手擰了擰她的臉,把浣葛疼得哇哇直叫。

  “叫你胡說,還敢不敢了,還敢不敢了?”

  浣葛連聲求饒,口中直道不敢了,她這才松開浣葛的面頰。

  别說,她臉上的肉軟軟的,捏起來還真舒服。

  看着沈風斓意猶未盡的模樣,浣葛目露驚恐,迅速躲到了浣紗身後,隻探出一個頭來。

  “那娘娘今日為何懶怠彈琴了?”

  浣葛有一種病,這種病到了晉王府以後,越發不可收拾起來。

  叫做好奇八卦症。

  沈風斓面對她好奇的小眼神,面不改色道:“還不是因為雲旗和龍婉不在,沒有人給我拍手拍腳地叫好。”

  這也是理由?

  浣葛忽然想到,“對了,奶娘她們今日,怎麼不把大公子和大小姐抱過來?”

  “晉王殿下要見大公子和大小姐呢,奶娘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去正房。”

  浣紗這麼一說,浣葛幾乎要跳起腳來。

  “娘娘,讓我去!我跟着奶娘一起去,看看玉鳳那個小蹄子還敢說什麼!”

  那日沈風斓在院外長廊,坐在臨水的一塊大石頭上,看水裡嬉戲的野鴨。

  誰知就看到了奶娘們抱雲旗和龍婉回來,紛紛抱怨正房的玉鳳,還說了她那些混賬話。

  她當即沉了臉,又問了奶娘們一些細節。

  這個玉鳳從前就對她有所不敬,她一直沒放在心上,沒想到現在變本加厲。

  竟然說出把雲旗和龍婉,抱出天斓居撫養的話來。

  他們兩個是她親生的孩子,還隻有四五個月大,怎麼能離開娘親養活?

  玉鳳這樣的話,不過是看她如今“失寵”,借機踩一腳罷了。

  這種拜高踩低的小人,是沈風斓極其深惡痛絕的。

  她有一百種能整治玉鳳的方法,最終還是不了了之。

  原因無他,玉鳳是正房的人,她現在不便插手正房的事。

  所以浣葛一聽到奶娘們,又要抱雲旗和龍婉去正房,就急着要跟去。

  沈風斓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啊,也好。再有人敢口出狂言,你震懾幾句也是好的。”

  浣葛活潑膽大,雖不如浣紗嚴謹小心,也有她的長處。

  這兩個丫頭在她身邊,能讓她剩不少心。

  浣葛笑嘻嘻地應道:“哎!我保證氣死那個玉鳳,讓她不敢再胡說!”

  說罷一溜煙地跑了,屋裡隻留下她蹬蹬蹬的腳步聲。

  浣紗苦笑着搖搖頭,一邊給沈風斓斟茶,一邊嘴裡埋怨道:“娘娘也太慣着她了,把她慣得無法無天的。”

  正房之中,一張寬厚高大的書案後頭,晉王殿下長身玉立,一手執筆蘸墨。

  雪白的大張宣紙平平鋪開,那金色狼毫的筆端蘸飽了墨,圓潤如一滴水的形狀,最後又收成一個完美的尖。

  運氣下筆,左邊三橫一豎,再往下一個月字。

  再提筆到右邊,忽然一滴墨汁濺到了白紙上。

  啪嗒一聲。

  伺候筆墨的玉丹吓了一跳。

  晉王殿下将筆一甩,貴重的金色狼毫丢在了身後,他也沒有回頭看一眼。

  玉丹連忙過去撿了起來。

  市面上一支普通的金毫,都要賣到上百兩銀子。

  這一支可是純金沒有雜毛的,要是丢壞了,實在可惜。

  晉王殿下哪裡管她在身後做什麼,隻是歪到了榻上,眉頭緊蹙。

  他實在是靜不下心來。

  隻能用别的什麼,來分散注意力。

  莫管事從門外小步趕進來,玉丹會意地走出了房,順手帶上了房門。

  “殿下,這是戶部從去年春至今的賬冊,戶部的兩位侍郎大人細細查校過,确有問題。”

  他是從去年春天開始,被聖上冷落在府,對朝中的一應事務失去了掌控。

  在這期間,太子與甯王、恒王……

  各自在朝中結黨,蠶食利益,從未停止過。

  戶部就是其中一塊最大的餅。

  大周朝中分六部,分别是吏、戶、禮、兵、刑、工。

  其中戶部掌管全國土地賦稅、糧饷财政,戶部尚書便成了最肥的一個缺。

  現任戶部尚書樸珍前,正是太子妃外祖父的門下,自然而然站到了太子一黨中。

  晉王殿下自小聰慧,一目十行,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貓膩。

  不禁冷笑道:“本王離開朝中一段時日,也是有好處的。若是不離開,太子的狐狸尾巴也露不出來。”

  這些賬冊是自他回朝後不久,就命人慢慢搜集的,直到現在,才初見成效。

  莫管事點頭道:“還是殿下英明,知道從何下手。否則兩位侍郎大人,隻能眼睜睜看着樸珍前動手腳,卻奈何不得他。”

  “也怪不得他們,樸珍前在戶部尚書的位置坐了這麼久,也不是吃素的。太子的錢庫在他身上,必須把他拔了。”

  官場之上說起來是權力關系,要追根溯源,還是錢權交易。

  太子用國庫的錢,為自己籠絡了多少朝臣,做了多少事――

  現在,也該還回來了。

  門外忽然響起零碎的腳步聲,并孩子咿呀的笑聲。

  陷在對太子謀劃中的晉王殿下,忽然擡起頭來,露出一個笑容。

  “是雲旗和龍婉來了。”

  莫管事知趣地躬身告退。

  門一打開,奶娘們并幾個丫鬟走進來,朝着他行禮。

  雲旗看着他,嘴裡嚷嚷,“碟……碟……”

  他們現在已經學會叫爹了,就是雲旗的發音不太準,總像是碟。

  龍婉遠遠地伸出手來,作勢要打雲旗,似乎氣惱他搶在自己前面說話。

  雲旗笑嘻嘻地看着她,嘴角津液肆意流淌。

  晉王殿下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左手抱起雲旗,右手抱着龍婉,兩個孩子一到他懷中,立刻安靜乖巧了起來。

  再不像先前那般要打要鬧的。

  他朝奶娘們使了個眼色,衆人退到了門外,讓他們父子自在相處。

  他把兩個孩子抱到了榻上,随便一丢。

  不一會兒,榻上拱起一個圓滾滾的小屁股,随後又是一個。

  龍婉先拱了起來,慢慢地在榻上蠕動,時不時還會身體不穩摔到榻上。

  雲旗也在賣力地拱着,一張小臉貼到了榻上,用力一擠,像是被擠扁了的肉包子。

  等他把身子拱了起來,擠扁了的肉包子又恢複了圓。

  彈性真好。

  晉王殿下忍不住伸出手去,在他面上輕輕捏了一下。

  龍婉見狀呀呀直叫,似乎對他隻摸了雲旗一人的臉,感到不滿。

  這樣小的孩子,心思倒不少。

  他不禁想起上回的百日宴,雲旗被沈風翎指為癡傻,随後龍婉就打了她的臉。

  晉王殿下不禁莞爾一笑。

  “行了吧,小醋壇子。”

  他的手撫過龍婉的小臉,引起一串咯咯的笑聲。

  果真是女兒家,就是這麼愛吃醋。

  要是沈風斓……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又想到了那人身上去。

  她對自己根本無情,又怎會吃醋呢?

  心裡這樣想着,嘴上還是說了出來,“要是你娘親也像你這樣吃醋,那就好了。”

  說着又覺得自己可笑。

  明明最嫌棄女兒家争風吃醋,就是喜歡沈風斓的與衆不同。

  現在倒希望她吃醋了……

  龍婉咿呀一聲,像是聽懂了他說的話,熱切地回應着他。

  可惜他聽不懂嬰兒語。

  “你娘親在做什麼?這樣好的雨天,她可曾到院子裡走走?”

  這下不僅龍婉咿咿呀呀,就連雲旗都開始了。

  兩人的嘴裡時不時吐出一聲娘,聽得他更加傷感。

  忽然想起,從宮裡出來的那一天,也是這樣的天氣。

  她指着那不知誰家院牆,伸出的一樹海棠,笑着說是想到了一首詩。

  但是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橋頭,滿樓紅袖招。

  她說,殿下春衫也薄,這一大簇溢出牆頭的海棠,像不像滿樓紅袖?

  眼底分明是毫不掩飾的贊許,愛慕,卻遠遠未達到心悅的程度。

  他自負絕色,自小走到哪裡都是衆人目光的焦點,是萬千女子傾慕的對象。

  傾了這天下有何用?

  獨獨傾不倒,她的心。

  啪的一聲,龍婉爬近了他,一個不穩跌倒在他懷裡。

  也不知道是不小心跌倒,還是特特撲到他懷中想安慰他。

  再一看雲旗,他爬到了窗子底下,伸出手來,似乎想打開窗子。

  都說兒子像娘,難道雲旗也和沈風斓似的,喜好這春雨綿綿的天氣?

  啪嗒――

  他長臂一展,伸手推開了窗。

  窗外濕漉漉的雨水氣息撲面而來,龍婉也被吸引住了,向着雲旗那頭爬去。

  這扇窗戶,正對着不遠處的天斓居。

  高高的樓閣上,女子的琴聲斷斷續續,樸拙的弦音變得生澀。

  都說琴為心聲,她彈起那曲名為滄海一聲笑的曲子,其中的疏朗大氣不遜男子。

  如今琴曲未變,心聲卻艱澀了起來。

  被拒絕的人是他,她為何而心中酸澀?

  他不禁擡手,撫上自己的的唇角。

  那一晚她咬下,齒痕猶有迹可尋。

  身旁忽然響起了小小的拍掌聲。

  他詫異地看去,隻見雲旗和龍婉扶着窗沿站在榻上,四隻肉呼呼的小手不斷拍動。

  沒人扶着,他們是怎麼自己站起來的?

  隔着這麼遠竟然還能聽懂,那是沈風斓的琴聲,為她拍掌叫好。

  這兩個孩子,遠比他想象的還要聰明許多。

  果然,琴聲戛然而止,兩個孩子的拍掌聲也停了下來。

  他伸出手到窗外,雨氣密布,隻怕兩個孩子受不得春寒,便要把窗子關上。

  忽聽得一陣嘈雜之聲,其中有一道像是浣葛的聲音。

  不禁凝神細聽――

  屋外,正房伺候的丫鬟們,和伺候雲旗和龍婉的奶娘丫鬟們,一同在廊下候着。

  一個丫鬟在廊邊長椅坐下,斜倚着廊柱,閑暇地眺望遠處雨景。

  玉鳳一眼看見,眼睛一瞪,就要上來訓斥。

  “哪裡來的沒規矩的野丫頭,這裡也是你能坐的?”

  她身為正房的大丫鬟,等閑也不敢坐在門外,竟然叫一個沒名沒分的小丫鬟在這放肆?

  那丫鬟聽見聲音眉頭一皺,轉過臉來。

  玉鳳這才看清,原來不是什麼沒名沒分的小丫鬟,而是天斓居的浣葛。

  她和浣紗兩個,是天斓居的副小姐,便是府中的大管事見了,也要禮讓三分。

  從前玉鳳見着她也須好言好語,如今世易時移――

  沈側妃,不是又失寵了麼?

  玉鳳不陰不陽地開口,“喲,原來是浣葛啊,我隻當是哪個沒規矩的小丫鬟。殿下還在屋子裡呢,就敢大搖大擺坐在這裡。”

  浣葛身子一動,不但沒站起來,反而翹起了一隻腿。

  “知道玉鳳一向眼神不好使,姐姐我擔待得了。殿下賞給旁人的玉佩,玉鳳不就以為是給自己的麼?”

  說着掩嘴一笑,天斓居的幾個丫鬟都笑了起來。

  玉鳳面色難看,朝一旁的玉丹瞪了過去。

  這件事隻有她們正房的四個大丫鬟知道,一定是玉丹心懷不忿,把這事告訴了别人。

  玉丹被她這一蹬,眉頭輕蹙。

  “你瞪我做什麼?明明是我的東西,你拿走了我也沒怨你,又何必去傳揚這件事?”

  她也很詫異,浣葛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玉丹身後,玉清和玉迎兩個,朝後縮了一縮。

  浣葛自然不會把她們兩個說出來,隻是笑道:“喲喲,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做賊的反瞪起苦主來,是個什麼道理?”

  玉鳳被氣得臉面通紅,“這是我們正房的事,不需要你們天斓居的人關心。你趕快起來,正房外頭,不是你區區一個側妃的丫鬟坐得了的!”

  她總算是說出心裡話來了。

  浣葛伸手一招,朝一旁衆人道:“聽聽,你們聽聽!區區一個側妃呢!這要是不知道的啊,還以為你玉鳳是殿下的正妃呢,哈哈哈!”

  衆人被她說得,紛紛掩口嘲笑着玉鳳。

  她玉鳳自然不是正妃,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掙上呢,那塊到處炫耀的玉佩也是從玉丹那裡搶來的。

  一時間,玉鳳羞窘得無地自容。

  “你别得意,不就仗着你們側妃娘娘,誕下了大公子和大小姐嗎?晉王殿下要是把大公子和大小姐挪出去,看你們還嚣張到幾時!”

  浣葛立馬闆正了面色。

  正是為她這個胡說八道而來,沒想到她當着自己的面,竟然還敢說。

  她冷笑道:“挪不挪大公子和大小姐,這種話也是你一個奴才說得的?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那副尊榮,配不配得上癡心妄想?”

  在晉王府中的大丫鬟裡,玉鳳的容貌的确不算出衆,這也是她一直自卑的問題。

  她憑着一手周到的伺候工夫,躍居貼身伺候晉王殿下的大丫鬟後,就再也沒人敢嘲笑過她的容貌。

  如今被浣葛當着衆人的面,這樣赤裸裸地說她醜,她氣得渾身發抖。

  “啪!”

  玉鳳徑直給了浣葛一巴掌。

  聲音在靜谧的雨中回音極大,讓一旁的丫鬟婆子們都愣住了。

  浣葛就這樣,硬生生吃了她一巴掌。

  她慢慢地擡起臉來,與玉鳳想象的怒容不同,那是一個得意的微笑。

  “竹兒菊兒,還等什麼?你們就看着我被人打嗎?”

  竹兒菊兒她們早就看玉鳳不舒服了,見浣葛先撲了上去,樂得上去圍毆。

  玉鳳被她們三人打得毫無招架之力,玉丹等三個大丫鬟都沒有上手幫忙。

  可見這個玉鳳,是天怒人怨。

  有底下的小丫鬟想上來拉架的,都被奶娘們四兩撥千斤地攔在了一旁,不讓她們上前。

  想拉架?

  等玉鳳被打得差不多了再說!

  “不要臉的小賤人,不過和我一樣是個奴婢,就敢置喙娘娘的事?!打不死你,叫你認認清楚自己的身份!”

  浣葛三人把玉鳳壓在地上打,她一邊罵,玉鳳一邊哭喊。

  竟沒有一個人上前幫忙。

  直到一道冷聲從身後傳來。

  正房的大門一開,晉王殿下大步邁出,将雲旗和龍婉交到了奶娘手上。

  “這是在做什麼?”

  浣葛等人連忙轉過頭來,朝着晉王殿下行禮。

  玉鳳已經被打得頭發散亂,嘴歪眼斜,忙不疊從地上爬起來。

  “殿下……”

  她正要說話,浣葛搶先一步打斷,朝着晉王殿下哭訴道:“殿下為奴婢做主啊!”

  玉鳳一愣。

  “殿下瞧瞧,玉鳳無故羞辱我們娘娘,奴婢不過争辯了一句,她就給了奴婢一巴掌,這指印還新鮮着呢!”

  晉王殿下眉頭一皺。

  玉鳳連忙大喊道:“殿下,不是她說的那樣!是她先侮辱奴婢的,奴婢氣不過,才出手……”

  “到底是誰先出手的?”

  玉鳳瞪大了眼,隻見浣葛委屈道:“是玉鳳,正房上上下下從丫鬟婆子到侍衛管事,都看見了。殿下若是不信,盡管問問他們!”

  玉鳳懊悔不已,隻見浣葛低下了頭,瞧瞧從眼角給了她一個得意的眼神。

  她暗道不好!

  怪不得她揮手上前,浣葛躲也不躲,硬生生受了她那一巴掌。

  原來是在這裡等着她呢!

  她先打了浣葛,衆人都看見了,那她就算被打得再慘,晉王殿下也會認為是她先挑事。

  她不禁一口銀牙咬碎。

  晉王殿下掃視了衆人一圈,瞧那神色,也知道浣葛所言不假。

  的确是玉鳳先動的手。

  再看玉鳳發鬓淩亂,嘴歪眼斜的模樣,不禁嫌惡地皺了皺眉頭。

  “以奴犯主,成何體統?本王素日擔待你得了意了,竟連主子都不放在眼裡了?”

  玉鳳百口莫辯。

  她的确沒把失寵的沈風斓放在眼裡,可她對晉王殿下,那可是畢恭畢敬啊!

  “殿下,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殿下饒了奴婢這一回,奴婢願意跪着到天斓居,向側妃娘娘叩頭認罪!”

  玉鳳不愧是正房的大丫鬟,知道這個時候再如何狡辯都無用。

  倒不如誠心認罪,反而有一線生機。

  浣葛插嘴道:“殿下,如果大公子和大小姐知道,他們才不過四五個月大,就有居心叵測的人想把他們同生母分離,大小姐一定會多給這人兩巴掌!”

  當初沈風翎不過說了一句,雲旗癡傻,就被龍婉打了一巴掌在面上。

  玉鳳這樣居心叵測之人,這一頓打,都算輕的!

  晉王殿下沉默了片刻,道:“今日在此打架鬥毆的,你們四個人都難逃幹系。自去找芳姑姑領罰,本王懶怠管這些瑣事。”

  說罷拂袖而去,隻留下衆人面面相觑。

  玉鳳從中看到了一線生機,對着浣葛得意一笑,“我認識芳姑姑的年頭,比你久多了。她一向是秉公執法,才不會偏袒你們這些太師府的奴才!”

  浣葛咬緊了下唇。

  原以為她逼得玉鳳先動手,就能占住道理,讓晉王殿下嚴懲玉鳳。

  沒想到他直接來一句找芳姑姑領罰,讓浣葛無計可施。

  一旁的侍衛走上來,将浣葛、玉鳳,并竹兒和菊兒等,都帶了下去。芳姑姑聽聞這個消息之後,各自看了玉鳳和浣葛一眼。

  玉鳳顯然被打得更慘,一雙眼睛柔情似水地往芳姑姑身上纏,就差沒直接說請手下留情了。

  浣葛的面上有個紅紅的巴掌印,她面色倔強,看着玉鳳一臉不屑。

  一個是正房的大丫鬟,一個是天斓居的大丫鬟,都不是普通人物。

  芳姑姑隻淡淡道:“二位姑娘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我也不過是個奴婢,處置不了你們的事。還是請諸位,把人押到天斓居去請側妃娘娘定奪吧。”

  浣葛不禁擡起頭來,意外之喜。

  玉鳳面如死灰。

  她得罪的就是沈風斓,再落到她手裡,還能有好嗎?

  不行,她死活都不能去天斓居!

  玉鳳索性撒起潑來,大哭大喊着,“芳姑姑救救奴婢,奴婢在晉王府從小伺候到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您不能看着外人這樣作踐我啊!”

  芳姑姑眉頭一皺。

  起先她還怕沈風斓處置過重,枉費了玉鳳這麼個人。

  待聽見她嘴裡這沒輕沒重的糊塗話,忽然明白了浣葛為什麼旁人不打,非要打她。

  這不是嘴欠是什麼?

  蕭貴妃看了都滿意的人,她區區一個丫鬟,也敢說沈風斓是外人?

  真是活膩歪了。

  當下一皺眉一揮手,“帶出去吧。”

  早知道她是這個德性,當初清洗下人裡那些探子的時候,就該順手把她洗出去。

  芳姑姑的意思衆人都聽明白了,故而這回再走,侍衛直接拖着玉鳳一個,沒有人去拉浣葛她們。

  浣葛朝芳姑姑福了福身,“多謝姑姑。”

  芳姑姑給了她一個含笑的眼神,沖她點了點頭。

  都說有其中必有其仆,沈側妃膽識過人,才有這麼個膽大無畏的丫鬟。

  天斓居一下熱鬧了起來,侍衛把玉鳳押進來的時候,沈風斓險些沒認出她來。

  她正常的模樣也不算美,如今臉腫得像豬頭似的,倒是十分好笑。

  浣葛一下迎了上去,在沈風斓耳邊瞧瞧道:“怎麼樣?奴婢就說要替娘娘出這口氣,讓她不敢再胡說!”

  沈風斓正笑着要捏她的臉,忽然看到她一側臉頰紅腫一片。

  “這是怎麼回事?誰敢打你不成?”

  浣葛不好意思地朝後躲了一下,“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這是娘娘教奴婢的。娘娘放心,我都打回來了!”

  沈風斓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在她手上輕打了一下。

  “你啊,下次再這樣,我可生氣了。”

  說着又喊浣紗,“快把她帶下去擦藥,好端端的姑娘家家,臉上腫了多傷面子!”

  她這樣說着的時候,地上的玉鳳幽幽擡起頭來。

  浣葛那傷就傷面子的話,那她面上這傷,豈不是不用活了?

  沈風斓朝她一眼橫來。

  敢打她的人,那就得付出代價!

  “來人,把這個玉鳳帶到院中去,讓她自打三十個巴掌,打得不響不算數!”

  衆人都十分詫異。

  哪有護短到這個地步的?

  便是玉鳳不對,也該審問一番再責罰啊!

  古媽媽幹咳了一聲,提醒道:“娘娘,是不是先審問審問,再按罪論處?”

  浣葛忽然從裡屋沖了出來。

  “娘娘,這個玉鳳不僅想方設法慫恿晉王殿下,要把大公子和大小姐挪出天斓居去。她還侮辱娘娘是個區區側妃,言語大不敬。”

  “也是她先出手打了奴婢的,衆人都看見了,娘娘明察!”

  沈風斓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浣紗把她扶進去擦藥。

  又柔聲安慰道:“你不必解釋這許多,我知道一定是她的錯。”

  浣葛這才放心地進去了,沈風斓的目光朝衆人一掃,一顆顆頭都不禁低了下去。

  “我沈風斓就是這麼護短,打了我身邊的人,落在我手上,那就别怪我心狠!等她打完這三十個巴掌,再讓芳姑姑把她打發出府。”

  後半句是對一旁的古媽媽說的。

  玉鳳瘋了一般跳起,又被侍衛牢牢壓了下去。

  “沈側妃,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是晉王殿下身邊的大丫鬟,你要趕我,也得晉王殿下點頭!”

  沈風斓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

  “嗯,你說的沒錯。那就先打吧,打完派人去知會殿下一聲,也好讓她心服口服。”

  她倒不擔心晉王要和她唱反調,像玉鳳這樣心懷不軌的人,早就該趕出去了。

  她隻是……

  不想經由此事,讓旁人以為她接管了晉王府庶務罷了。

  顯然芳姑姑一直想讓她來當這個家,而她無法接受。

  玉鳳咬緊了牙,默不作聲。

  打,她打。

  别說是三十個巴掌,就是三百個,她也打!

  隻要晉王殿下能稍稍顧忌主仆之情,能把她繼續留在身邊,那她挨多少個巴掌都心甘情願。

  寂靜的庭院中,清脆的巴掌聲,從雨中傳來。

  一下又一下,打破了雨景的靜谧。

  沈風斓像是有些嫌惡這聲音,命人把窗子合上了。

  倒是浣葛,臉上覆着厚厚的一層藥,還饒有興緻地數着巴掌聲。

  看見她這副天真的模樣,沈風斓又喜又氣。

  喜的是,有個人會這樣為自己出頭,甯可挨打也要為自己出氣。

  氣的是浣葛任意妄為,沒有同她商量,就做出這事。

  柳煙的事情,她不想再發生一次了。

  “娘娘,你聽這巴掌聲,多脆啊。”

  浣葛一張口,浣紗氣得一指頭戳在她腦袋上。

  “你還說嘴呢,自己臉上這一巴掌,是挨得太輕了?”

  浣葛一下苦了臉,朝着沈風斓擠眉弄眼。

  隻聽身後浣紗的聲音道:“不過打得真解氣,你怎麼不叫上我一起呢!”

  連沈風斓都聽愣了。

  浣紗這樣斯斯文文的姑娘,會打人嗎?

  隔間裡,紅妝也跳了進來。

  “浣紗姐姐太斯文,不能行的。浣葛怎麼不叫我去,要是我在啊,保準把玉鳳那小蹄子嘴巴撕成兩半!”

  一個嘴巴撕成兩半,浣葛聽着都覺得疼。

  她看着紅妝一臉期待的模樣,忽然覺得自己的戰鬥力,在紅妝面前真是弱爆了。

  沈風斓幽幽道:“隻要不是抓鬼,以後你們有什麼架,都可以找紅妝去打。”

  聽見鬼字,紅妝脖子一縮,瞬間就蔫了。

  “娘娘!好端端的,提這個做什麼!”

  紅妝嬌嗔道。

  ――一場春雨過後,空氣都格外清新了起來。

  沈風斓想出去走走,一衆丫鬟們都想跟着。

  她還時不時能進宮,能回太師府,而這些丫鬟們要不是跟着她,就哪兒也去不了。

  所以沈風斓一提出去走走,她們倒比她更加歡欣雀躍。

  “好了,好了,個個都想出去玩,那誰來照顧大公子和大小姐?”

  衆人一下都不吱聲了,浣紗是一定要跟着去的,其他的人……

  隻有浣葛道:“我的臉還沒消腫,這回我就不去了,在家裡照顧大公子和大小姐。”

  浣葛說這話是真心實意,絲毫不擔心旁人陪着沈風斓,會搶了她的地位。

  那句我沈風斓就是這麼護短,浣葛牢記在心,什麼時候想起來――

  都是暖暖的。

  不單是浣葛,天斓居上上下下都傳遍了,關于沈風斓護短的話。

  這種護短,讓他們這些身在天斓居的下人,都覺得無比貼心。

  梅兒也主動道:“那奴婢留下來幫着浣葛姐姐吧,平日裡竹兒和菊兒照顧大公子和大小姐,也都辛苦了,也該去玩玩。”

  蘭兒也點了點頭,“嗯嗯,奴婢也留下。”

  竹兒和菊兒聽得有些不好意思,也謙讓道:“奴婢照顧大公子和大小姐慣了,還是我們順手,讓我們留下照顧吧。”

  一旁豔麗的身影一閃,紅妝也站了出來。

  “娘娘,奴婢笨手笨腳的,不适合留下來照顧大公子和大小姐。還是讓奴婢跟着您,一起去外頭玩吧!”

  衆人原以為她站出來是要謙虛一番,沒想到她這樣大膽,赤裸裸地說出了心聲。

  說得又有趣又促狹,惹得大家都笑了。

  說要去玩的時候,個個歡欣雀躍。

  說要留人照顧孩子的時候,個個又甘願留下。

  沈風斓忽然覺得,天斓居内這種氣氛,真是讓她喜歡得緊。

  不像别的高門大戶府邸,底下人也分成三六九等,你争我奪的。

  很多小丫鬟從幾歲起,就耳濡目染那些拜高踩低的事,等長大了,做起來比誰都順手。

  與之相比,天斓居真是一方淨土。

  像是梅兒竹兒她們,何嘗不曾是這樣的人?

  在靜清院的時候,也不見她們比旁人出挑。

  有了沈風斓的影響,她們才抛棄了從前那些陋習,恢複少女天真的初心。

  因為她們知道――

  跟着沈風斓,是跟對了主。

  沈風斓索性道:“罷了罷了,都别謙讓了。既然大家都這樣有興緻,索性一同去。雲旗和龍婉就交給古媽媽和奶娘們。”

  衆人一聽都歡喜起來,就連宣稱臉腫不去的浣葛,也禁不住歡喜。

  随後想了想,又有些猶豫。

  “媽媽們老天拔地的,平日裡照顧大公子和大小姐,已經夠辛苦了。咱們都去樂了,豈不帶累她們?”

  沈風斓眼角一挑,“笨丫頭。你們就不會去讨好讨好媽媽們,讓她們願意代勞嗎?”

  衆人一聽眉開眼笑,紅妝道:“我知道,林媽媽最喜歡漂亮首飾,我這就回去給她找一件去!”

  說罷轉身一溜煙跑了,其他人也紛紛想起,各自忙着去準備。

  等到衆人都跑開了,隻剩浣紗和浣葛在屋子裡時,沈風斓忽然開口。

  “給那些媽媽們都準備賞銀,一人五兩銀子,記得别告訴那幾個丫頭。”

  浣紗不解道:“娘娘好端端的,為何要打賞媽媽們?”

  “我帶着丫鬟們出去玩,把媽媽們留在家裡,自然得撫恤她們一番。”

  浣葛傻傻道:“娘娘不是讓大家,去讨好媽媽們……”

  她恍然大悟。

  讓那幾個丫鬟以為自己的讨好起到作用了,她們才能放心地丢下差事,跟着沈風斓出門。

  她這樣做,隻是想讓大家高興高興。

  獨樂樂不如衆樂樂,這幾日她的心情一直悶得很,也該是時候去散散心了。

  次日,天斓居上下一片喜氣。

  丫鬟們個個打扮得光鮮亮麗,叽叽喳喳,為出門遊玩雀躍。

  你看看我的裙子,我拉拉你的辮子,不亦樂乎。

  不能跟着出門的婆子們也不惱,仍是樂呵呵地看着她們。

  不就是少出去一趟?

  能白得五兩銀子,大家樂得高興。

  沈風斓走出屋門,便看見院中衆人花花綠綠的鮮嫩模樣,不禁笑出了聲。

  “把你們帶出去,一會子回來,馬車上全是鮮花鮮果,夠天斓居上下吃三天。”

  幾個丫鬟不禁羞澀,安靜了下來。

  “聽聞娘娘當年每每出行,都是擲果盈車,比當年的潘安還要受人歡迎呢!”

  直到後來,有件不太雅緻的事情發生在沈太師身上,就沒有人再敢往太師府的馬車亂丢鮮花鮮果了。

  沈風斓嫁進晉王府之後,就更加沒有了。

  畢竟是帶着明黃徽記的馬車,哪個不怕死的敢随意表示愛慕?

  晉王府随便一個侍衛出來,都能把他打到娘都不認識。

  一群人聲勢浩大,馬車足足排了三輛,府中上上下下都知道,沈側妃帶着丫鬟們出去踏春了。

  令人不禁納罕。

  沈側妃失寵了,怎麼還有心情到外頭踏春去?

  前日還整治了正房的大丫鬟玉鳳,威風不減從前。

  這哪像是失寵的模樣?!

  看着一群丫鬟簇擁着一個華服美人出府去,身後一雙怨毒的眼睛,牢牢地盯住了她們。

  “快走吧,芳姑姑開恩才能讓你多留一天,你還不肯走是怎麼的?”

  ------題外話------

  關于雲旗和龍婉,伊人自己沒生過孩子,所以查了很多嬰兒寶寶的知識。

  但是他們兩沒有按照常識來哈,畢竟是神童爸媽生下的神童孩子,比别人早會爬會站會說話,都是正常的~

  然後,昨天伊人抱怨了一下最近評論打賞少了,小可愛們就冒出來啦~

  謝謝大家~

  特别是幸運兒和樂寶,平時沒評論伊人以為大家棄文了呢,原來一直在默默看呀!

  另外有小可愛最近在期末考咩?

  可以在評論區冒個泡,在此祝期末考的小可愛考試門門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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