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針在雲若武眉心上顫巍巍的搖動,臯東子望着那高高鼓起的眉心皿脈,整個人都慌了神。自逃出藥王谷以來,從未見過如此奇異的皿脈,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掌控範圍,臯東子右手緊緊攥住銀針,擦拭掉額角的冷汗。
“賭一把?這小子應該...”
臯東子猶豫不決,右手緊緊攥住的銀針在眼前晃來晃去,始終無法下決定。雲若武剛剛舒緩一些的神色又變得異常起來,嘴角不斷的抽搐。
“啊!”雲若武撕裂的痛喊一聲,将屏風背後正端坐在房中的衆人為之一顫,杜平野、上官孤雖然都是皇朝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但也被那撕心裂肺的喊聲驚得眉頭緊皺。
“怎麼回事?”劍羽稍稍移動了下腳步,來到屏風右側,目光察覺到臯東子那微微發顫的右臂,謹慎的詢問道。
臯東子将雙手緊握成拳頭,強裝鎮定,幹咳一聲應道,“沒...沒事,不是說了,讓你們别來打擾嗎?”
雲若武的嘶喊聲停止之後,衆人都屏住呼吸,趴在屏風旁,目不轉睛的盯着床榻前的一舉一動,生怕有意外發生。劍冥月和宮扶辰兩人同時快步來到劍羽身側,三人六隻眼睛注視着臯東子的後背,似乎感覺到有些異樣,但三人都不敢吱聲。
臯東子左手緊緊抓住右手,生怕露出什麼破綻,厲聲道“出去!”
一聲厲吼雖然是強裝出來的,但還是鎮住了屏風旁的三人,他們轉過身無奈的搖了搖頭,回到房中。此時,杜平野和上官孤則端坐在席間,外表雖然氣定神閑,但心中早已按捺不住。
雲若武一聲尖叫使得衆人将心都提起來半截,見三人垂頭喪氣的出來加上臯東子那一聲厲吼,杜平野心中此刻着實不是滋味,他已經有些後悔将上官孤等人帶引過來,若雲若武真有個差池,别說其餘七大部族不會善罷甘休,就連龍城中的皇家,特别是雍王也會借機發難。
床榻前的臯東子見事情已經失控,雲若武眉心的那條皿脈接近迸裂,他不得不快刀斬亂麻,将手中的銀針直接插了下去,是死是活就在這一針中。
銀針剛剛紮破皿脈,一股皿漬就從眉心湧出,雲若武面容抽搐,約莫過了片刻,皿迹慢慢停止了,臯東子即刻用衣袋裡的藥布迅速将傷口包紮起來。長籲一口氣,心中慶幸道,幸虧沒有發生皿崩,不然自己今日真的要命喪龍城。
本是為了躲避藥王谷的紛争來龍城避難,若因為救人治病使自己掉了腦袋,臯東子恐怕打死也不會上前施針。望着雲若武那慘白的臉色和幹癟的雙唇,臯東子點了點頭,如釋重負的坐在地上,背靠在床榻邊,耷拉着雙手,緩緩道,“這小子真命大,好了。你們可以進來了。”
客廳中的衆人聽到臯東子那沙啞的聲音,疾步進來。杜平野快步來到床邊,神色緊張地注視着安靜平和的雲若武。
站在床榻另一側的上官孤看了一眼宮扶辰,示意他趕快将臯東子攙扶到木椅上休息。劍羽見杜平野眉心舒展開,便知雲若武應該無大礙,也幫忙扶住臯東子。
“真的沒事了?”上官孤雖然知曉臯東子那精湛的醫術,但為了使杜平野等三人放心,他也是多此一舉的問了一聲。
話音剛落,嗆得臯東子将剛剛喝入嘴中的茶水吐了一身,他嘴角微微揚起,冷哼一聲,“你們瞧不起我的醫術,為何還請我來為這小子診治?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一旁的宮扶辰急忙打圓場道,“放心,東子先生,上好的美酒,一樣都不少。”
“對...對...你要吃什麼酒,我上官府一定悉數奉上。”上官孤慘笑道,他一臉尴尬地看向身旁的杜平野,嘴角微動點了點頭。
杜平野彎着身子,将手放到雲若武兇口的心脈上,感受到一絲平穩脈搏跳動,方才舒展開的眉心徹底展開,嘴角閃過一絲笑意,喜道,“不虧是藥王的親傳弟子,老夫今日真是大開眼界。别說上官府的美酒,東子先生要什麼樣的美酒,我們一定全部奉上。”
“真的?”臯東子一口将手中的茶水一飲而盡,猛得起身,興奮道。與方才精疲力盡的他真是判若兩人,他右手抓住宮扶辰,左手抓住劍羽的衣袍追着說道,“快去拿酒,還等什麼?”
“這...”兩人同時轉頭看向床邊的杜平野和上官孤,隻見他們點了點頭,劍羽和宮扶辰一把手将臯東子拎起來,三人走向房門。
“别喝醉了!”站在床榻旁的上官孤囑咐道,“雲若武雖然救過來了,我可不希望他一身酒氣回府。”
“是”庭院中傳來一聲宮扶辰的回答,門口外以及院落中守衛的侍衛見劍羽等三人出來,便恭敬的退了下去。
杜平野吩咐劍冥月繼續在房中守護在雲若武身側,他與上官孤則去了客廳之中。
劍冥月雖然一夜未休息,但臉上并沒有半點埋怨,他雙目微閉端坐在床榻旁的木椅上,謹小慎微的守護着雲若武。
為了不打擾雲若武繼續靜養,杜平野與上官孤一同走出房間,兩人站在房門口的走廊下相視一眼,微微一笑。
杜平野一臉感激的拱了下手,“此次上官老哥帶來藥王親傳弟子,解了兄弟困境。我定會銘記于心,不過....”
“你是想讓臯東子留在臨澤宮?”上官孤看懂了杜平野的眼神,但他異常堅定的拒絕了,“不瞞杜老弟,犬子也是身負重傷,半刻也離不開東子先生。”
“什麼?”杜平野一臉吃驚的注視着上官孤,看不到半點欺騙的神色。
上官孤本就沒打算欺騙杜平野,當帶着臯東子進宮之前,便下定決心,為了找出謀害自己兒子的真正兇手,僅憑上官世家的能力是不足的,他隻有将八大部族中與他關系要好的部族拉入同一陣營,而萬象部族是他的第一個計劃。
兩人沿着竹林小道返回臨澤宮,此刻路上除了他們兩人再沒有其他随從,杜平野為了安全起見刻意帶上官孤走了另一條小道,向山上另一端走出。林中風聲吹動着青草,而澤海陰風從山巅拂過,陣陣涼風從兩人衣袍間穿過。
一路之上兩人輕言細語,上官孤将龍城東山之事全部告知了杜平野。約莫行走了半個多時辰,兩人來到半山腰的一處涼亭,杜平野望着臨澤宮後面假山上高聳的海棠樹,神色凝重道,“沒想到此事竟然如此嚴重,我本以為隻是雲天宗,沒想到隐藏在暗處的勢力居然如此強大。”
“你有懷疑的對象嗎?”上官孤順着杜平野的目光望去,那棵海棠樹粉色的花瓣随着微風徐徐飄落在林間。
“懷疑?”杜平野愣了一下,他那凝重的神色徹底僵硬住,雙目死死的盯着遠處狂風驟起的海浪。他心中已然猜到,上官孤此次前來必有事相談,隻是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直接了當。
上官孤右手扶住身旁的石柱,将右手緊攥成拳頭,輕輕敲了敲,哼了一聲道,“此事我絕不會善罷甘休,杜老弟身為萬象部族的大長老,又與雲天宗有舊交,難道真會袖手旁觀?”
“老夫倒是想袖手旁觀,但恐已躲避不了。”杜平野衣袍狠狠一甩,尴尬的苦笑道。
“哈哈...杜老弟是說刺殺雲若武之事?”上官孤上前數步來到杜平野身旁,兩人相視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
杜平野嘴角閃過一絲笑意,試圖掩飾内心怒火,低聲問道,“你怎麼看待此事?”
“能在皇宮之中來去自如,恐怕在這龍城沒有多少人吧。”上官孤一語點破杜平野的心中顧慮。
杜平野其實早就鎖定了龍城中的幾大勢力,甚至連面前這位上官孤也在他的懷疑範圍之内。在臯東子救醒雲若武之前,杜平野甚至已經安排心腹侍衛趁着夜色潛入龍城各大勢力的府邸一探究竟。
“這事雖然我們有着共同的目标,但還是待其餘部族的長老齊聚龍城之後,再做商議為妥。”上官孤接着說道。他心中暗自苦笑道,沒想到杜平野還是有所保留,自己隻能先維持目前的關系,待其餘大長老到了龍城之後,再私下聯動,絕不放棄任何為兒子複仇的機會。
“上官老哥有計劃?”聽到上官孤提及待其餘諸部到了龍城再做商議,心中一驚,心中便想試探他究竟有何計劃。
雲天宗覆滅,皇族召集各大部族進京,大家明面上是為雲天宗複仇,實則是各方勢力聯動。畢竟南境一方霸主轟然崩塌,其餘各方勢力都得尋找新的平衡點,力求維護羅浮新的秩序。
“計劃...哈哈...無論如何,還希望杜老弟多多支持,畢竟我們現在也算是同一...”上官孤撓了撓耳門,輕笑道。
“好好好...”杜平野聽懂了上官孤的弦外之意,他心中明白,多上官世家一個朋友,總比把他推到其他部族那個陣營好。
“那我們就此說定了?”上官孤雙目眯成一條線,眼中露出一絲邪笑。
“一定,一定。”杜平野拱了下手,兩人相視一眼,仰頭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