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楚靈兒露出為難的表情,并非她不願意幫助兄長去追求幸福,隻是兄長喜歡的不是尋常人家的姑娘,而是從出生的那刻便注定不平凡的郡陽公主。
再者郡陽公主被天子許給突厥王察哈克怒的事可是在朝上當場決定的,所謂皇命難為,一女又怎可侍二夫,楚靈兒害怕說出一切會讓兄長失落。
“她可是已有婚約在身?”楚行歌看出了楚靈兒的顧慮,他主動問了出來。
楚靈兒楞在當場,張嘴驚詫道,“三哥你都知道了?”
楚行歌伸手從壺中倒了杯茶,小口飲了半杯,這次他喝茶的姿勢輕緩了許多,“那個男人他叫什麼名字?”
“察哈克怒!”楚靈兒低着腦袋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接着道:“他是突厥的王。”
楚行歌有些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近些年突厥與大唐交兵之事時有發生,前陣子他又聽府裡的某個下人議論說高麗與契丹幾部又在邊境處興風作浪,大唐有四面受敵之态,或許天子權衡着想逐個擊破方才選擇先緩住突厥那邊。
古時候的外交政策最有效也是最實用的便是聯姻,犧牲某個公主的幸福,來成全一個國家的大局。
“這……還是那個大唐嗎?”楚行歌覺得這與曆史上那個好戰且善戰的大唐相差甚遠,甚至有些窩囊。
“難道為了外交政策,便要犧牲掉她的幸福?”楚行歌捏着拳頭有些憤怒。
“也不算犧牲吧。”楚靈兒低着腦袋沒察覺到楚行歌表情的變化,她接着說道:“察哈克怒與郡陽姐姐自小一塊長大,也算青梅竹馬。我兒時見過那個突厥小子,對郡陽姐姐還算不錯,我想郡陽姐姐嫁過去後,察哈克怒一定會對她好的。”
“若是我不讓她嫁呢?”
郡陽公主昨日在後院時表明了她不想嫁,那便說明她對那個什麼什麼突厥蠻子沒什麼好感,哪來的青梅竹馬之說。
楚靈兒臉色一變,驚吓道:“三哥,你……你該不會打算搶婚吧?”
“搶什麼親,這事隻能智取,不可力敵。況且我這身子骨跑個七八步都渾身骨頭疼,更别說搶親了。”
楚靈兒滿臉惘然,“智取?怎麼個取法?”
楚行歌問,“婚約定在何日?”
楚靈兒蹙眉想了想,回:“明年四月中旬。”
楚行歌端起茶杯,飲盡了杯中殘茶,重重地将茶杯放回了石桌,起身道:“還有四個月,時間還很充足,靈兒,你明天能否把我弄出楚府,我要出去見幾個人。”
“好,這事包在我身上。”
……
楚行歌把陳家年老先生氣昏的消息很快便在府裡傳開,管家請來的大夫說陳家年老先生之所以昏死過去,并非得了什麼大病,而是一口氣沒提上來,氣昏過去的。
府裡開始出現了各個版本的事發現場經過,有人說當時陳家年與楚行歌下棋時棋逢敵手,二人棋風一個殺氣騰騰,另一個則老練穩重,眼看着老先生即将赢棋時,楚行歌卻利用少爺的身份逼迫老先生輸棋。
文人最看中的便是氣節,老先生因為受不了這等屈辱才會氣昏過去。
也有人說當時二人下棋時,棋局從一開始便注定了結局,楚行歌利用少爺的身份提議讓老先生讓出雙馬雙炮,老先生棋藝精湛應承了下來,棋局剛開始還挺順的,老先生沒用三五招便殺得他落花流水,誰知那厮竟然用卑劣的手段又制定了一系列不平等的規則,最終導緻老先生輸棋,他一時氣不過才會昏死過去。
輿論對楚行歌不力,除了小院裡的幾個人外,其它院子裡的下人,門客都選擇站在陳家年那邊,陳家年是楚府最早進府的客卿,又是幾位少爺的導師,很受老爺器重,他雖平日裡有些啰嗦唠叨,其骨子裡還是有文人雅士的那種謙和善良,平日裡一些下人被幾位少爺欺負,陳老也都會出面求情,在下人裡聲望頗高。
最最主要的是楚行歌身上實在找不出一點讓大夥支持的理由,最近關于他的輿論除了能作出幾首好詞外,全是不利于他的言論。
議論聲越大,批判楚行歌的隊伍便越發壯大,下人們望着楚行歌的表情裡除了鄙視外還多出了一些憤怒。
南院裡的楚氏兩兄弟則有些幸災樂禍,雙雙期待着這事快點傳到父親耳中才好,到時便能順理成章地将那個私生子母子趕出楚府。
特别是楚如海,昨夜他在父親壽宴上親手送上了那支獨一無二的玉筆,本以為能博得父親一悅,不想他還未來得及介紹完玉筆的來曆,名諱,與其它毛筆的不同之處,玉筆便被楚遠道重重摔在地上,斷成三節。
事後楚如海才知道自己這是着了楚行歌的道了,他騙自己說什麼送支獨一無二的玉筆,父親每次提筆便能見筆如見子般,全是狗.屁,他這是想害死自己。
正如他們兩兄弟所料,管家很快便傳來消息,蘇醒後的陳家年直接被楚遠道叫到了書房,一場腥風皿雨即将來臨,眼下的平靜,似乎隻是暴風雨前的甯靜。
書房少不得書香氣,古色古味,博古架,紅木筆盒,青州硯台,桌上放着一些章卷,是楚遠道從戶部帶回家批閱的公文。
在書房兩側,堆了無數典籍,上至各朝史書紀實,四書五經,下至詩詞歌賦,民間雜談。
楚遠道與陳家年相鄰而坐,表情各有不同,相交于楚遠道的怒不可及,陳家年要顯得平淡了許多。
“逆子!真當我不敢拿他怎麼樣不成?”楚遠道單掌擊打在木桌之上,震得桌上筆墨四處散落,遍布狼藉。
陳家年眉頭微蹙,不解道:“老爺說的逆子是有何指?”
他剛從昏厥中醒來,壓根就沒聽到府裡流傳的謠言,因此也不知老爺為何會大動肝火,尋思着該不會是自己昏厥這段時間,那個小娃又惹貨了不成?
“先生你不必替他辯護,此等逆子不尊重我這個父親便也罷了,這十幾年确實是我對他母子有虧欠,可先生您與他之間可是并無恩怨,他竟然敢如此對待于你這個師者,如此不尊師重道之徒,這次我定然饒不了他。”
陳家年越聽越糊塗,小少爺是跟自己下了幾盤棋,喝了幾杯茶,期間語氣态度都還算端着,完全不存在什麼不尊師重道的有悖禮教的行為。
突然他想起了自己昏厥的事情,頓時明白了個大概,撫着白須笑道:“老爺莫非您認為老夫的昏厥與小少爺有關?”
楚遠道不解老先生此語何意,問道:“先生的意思是,這事與那不孝子無關?”
“無關,自然無關。”陳家年微微歎氣道:“哎,說來也怪老夫自己心兇過于狹隘,不就是輸幾盤棋嗎,竟然氣到昏厥過去,卻也正是這次的昏厥點醒了我,每次下棋小少爺都能赢我一子,而且連續七局以同樣的方式赢得勝利,這便證明老夫的棋藝确實比不上他,而且差了很大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