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曾任過翰林之職的人,賈琮輕輕一番對答,就徹底駁倒了太仆寺少卿李善之的提議和質問,駁斥其絕聖棄知、摘玉毀珠的失智和不适用,李善之一方的着眼點大家都懂,這個言論不過是他們攻擊賈琮一方的借口罷了。
但是接下來賈琮一方的人更擔心的是,對手可能會拿海貿稅收并不樂觀作為矛頭,雖然去年賈琮回京确實帶回了一筆,但是和連續幾年較大的投入相比,人們看來這項投資明顯是不值當的,此項奏折若準,賈琮的勢力、資财又會更大幅度衰減,甚至把他定罪也不是不可能,這是政鬥,國計民生對他們大部分人來說倒是其次。
其中勳貴行列的史鼐史鼎卻是悠然自得了起來,按國朝典制,他們侯爵和一品大員一般皆是戴了七梁冠,不過侯爵和公爵一樣有籠中貂蟬、立筆、前後金蟬,而一品大員是沒有内中一些尊貴的象征,因此這兩位侯爵倒顯得威風一些。
不過向來和賈家以及賈琮都不大親近來往的兄弟倆,此刻卻顯得輕松自在,看起來賈琮是有很大可能要在此役中落敗了,保齡侯史鼐大腹便便、老神在在,趁着勤政殿各自在争執,環顧左右談笑風生地道:“三弟,賈琮向我們賭了三十萬兩免費經營的山海店鋪的産品,這三十萬兩還隻是出廠價,還有很多賺頭的。”
“二哥說的是啊。”忠靖侯史鼎眉飛色舞喜笑顔開起來,他這個做武官出身加官進爵的,不比文官更會隐藏,開心地盤算道:“如此甚好,這般的話,你我兄弟要添幾個小老婆也無煩擾,府裡女人們的那點針線紡織哪能夠咱塞牙縫?”
和他們一樣認為賈琮不會鬥赢反對者的人,居大多數,因為很多人察覺出賈琮的對手明顯在增多和升級,這不,太仆寺少卿李善之尚未說完,揚州鹽法道、兩淮都轉鹽運使司鹽運使閻銘出來啟奏:“聖上,方才兩位大人所說各有道理。但是賈琮學士苦心孤詣經營海貿,所投入的軍需和人力、工匠恐傷及東南經濟命脈,不可不三思。老臣認為且全力應付海内逆賊,餘者海外蠻夷之地,不足挂齒。”
兩淮都轉鹽運使司鹽運使閻銘是從三品大員,進京述職,也能上朝,此人在賈琮任巡按禦史時有過交集,那時林如海尚在,賈琮見到他倒是恍惚了一下,感歎時光的飛逝,淡然笑道:“閻大人慮得好,我鬥膽請問,當年南邊開得中河如何了?”
閻銘終究是久不上朝,私下為王爺們謀福利的走狗人物,但是卻深知,哪怕是今時今日的都轉鹽運,都不得不感謝賈琮對于河道的恒久的貢獻!但是一直作為忠順王旗下老臣的他,不得不敷衍塞責道:“賈學士所問,非我職責所在。”
賈琮不語,後面劉東升使個眼色,正二品大員、河道總督魯廉憲出班對答:“啟禀皇上,雍樂十四、十五、十六年,賈琮任山東、江蘇、安徽三省巡按禦史,其一說通揚州鹽商沈三貫捐銀一千萬兩給國庫,緩解朝廷經濟,居功至偉;其二賈琮大學士不惜犧牲自己的名譽,以種種不好的名聲,換來幾十萬兩白銀,全部投入了開中河之中。”
“這條中河長一百八十裡,從駱馬湖,沿黃河北岸,于徭、縷二堤之間開渠,曆宿遷、桃源,至清河仲家莊出口,因為實現了黃河和大運河的分離,故此名為中河。”
“大運河和黃河分離成功,那麼以後黃河的水患将會極大地減少對運河的影響,對北方、對燕京物資供應的影響。此乃是我朝立國以來一大壯舉之一,亦是微臣今日在冬至慶典所必奏之事。”
“其四是中河的分離、河道離任責任制、黃河的治理、水泥的發明和使用,所有方案全出賈琮之手,如今數年已經過去,中河已經全部疏通,正常運營,如此,兩淮鹽運使怎可能一點不知呢?這豈不是失職嗎?!敢問閻銘大人以何顔面,面對你頭上的三品頂戴?”
閻銘勃然色變。
淩決袆激動道:“魯愛卿所奏之事可當真?”
衛定國道:“皇上,黃泛區三省官員願以性命擔保!皇上亦可派遣内監勘查。”
說到激動處,魯廉憲盡管當年和賈琮有過龃龉,主要是他想娶秦可卿為妾,後作罷,但與賈琮并無政壇鬥争,當他親眼看到賈琮的壯舉一一實現、賈琮的犧牲、民衆的愛戴和為賈琮建立寺廟之後,他都不得不感慨一番了,雖然那些錢裡面也有賈琮敲詐勒索他弟弟東昌知府魯廉潔的部分,但是在那麼多地方之人的支持下,一切也煙消雲散了,最後畢竟是大家一起獲利。
賈琮笑了笑,他知道這是他這一方的人的暗手,他在朝中三公九卿之中人脈雄厚,不然九卿會推怎會輪到自己當大學士?這些大佬豈是吃幹飯的?
一時之間,勤政殿落針可聞!
賈琮這是又要在史冊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啊!
忠順親王淩決初、賈斯文、高文起真是又妒又恨!當初他們誰都不願意去幹這份吃力不讨好的活計,因為河道官員是經常被雍樂皇帝淩承嗣處決的,當然其中油水豐厚也是真的,看看賈琮實施這麼多年才成功,貪污之嚴重便可想而知,而且風險太大,不想賈琮全力付出,在很多人不看好之下,在今日終有重大的成果!
這種名聲和資曆才是真正會讓賈琮的事業前進、性命更穩妥的所在!
頓時文武百官不少都是百味雜陳!
就連水溶也不例外,他這個北靜王一直給人的形象都是賢王的樣子,怎麼今天的風頭好像都讓賈琮比下去和占去了?
史鼐、史鼎也是相顧愕然,本來看起來無心機的兄弟倆,此刻的眼神中也是蘊含着種種複雜的感情。
心情最激蕩的,還有寶座上的皇帝淩決袆,賈琮這一壯舉在他座下完工,他這君王自是要添彩一筆,而且此事還勾起了他的回憶,那時他去的是河南,同屬災區,和賈琮的聯結也從那個時候慢慢加強,今日所見,令皇帝想道:“不論如何,賈琮也是為數不多的為國為民為朝廷之人。”
因而皇帝淩決袆正色道:“衆卿所奏朕自會派錦衣衛與内監核實,若果屬真,賈元輔當有封侯之功!”
趙康便急了:“陛下,我朝慣例,非軍功不得封爵!”
再讓賈琮封爵,他豈不是要上天了?威望無與倫比?誰還鬥得過他?
“是啊,是啊。”不少人跟着附和。
“現下縱不封爵,回祖籍金陵,朕準奏,其父一等将軍按侯爵禮下葬,賈愛卿暫加雙倍俸祿。原來沒收的甯國府的莊屯,全部賜回賈愛卿名下!”淩決袆現在很高興。
很多人卻不高興了,臉都黑了青了。
趁此,賈琮又當機立斷地再次答奏:“臣謝陛下隆恩,然微臣有一言,海貿所得,實是遠遠大于海貿所失,今天呂總督帶來的東西,将會證明微臣所說!”
嘩!
勤政殿頓時又炸開了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