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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二章 燕北的雪

大紅妝 姚穎怡 2384 2024-01-31 01:12

  路途遙遙,風餐露宿,但是有秦王公子在的地方,即使是在荒山野嶺,也能有溫暖舒适的帳篷,精緻可口的菜肴。

  因此,一路之上,沈彤并不覺辛苦。何況大多時候,她都在馬車上,兩輩子加起來坐馬車的次數,也不如這次多。

  這是許安等人一緻的要求,同樣也是蕭韌的。

  做為欣妩身份的知情者,藍師傅被藏起來好生照顧,同樣,沈彤也是知情者,她做了十二年沈家女兒,如今說不是就不是了,她自己樂得抛去這個身份,但是有些人卻不是這樣想的。

  藍師傅會被滅口,她也會,區别在于藍師傅毫無自保能力,而她有。

  這一路上尚算太平,連個土匪也沒有遇到。

  并非是天下太平了,而是周铮恨不能在每個人背後都插上一面西秦軍的大旗,遠遠看去,這支隊伍就是旗子的海洋,大大小小的旗子迎風招展,旗子下面是盔明甲亮的兵士,每一個人,每一面旗,都在告訴所有的人,他們是官兵,他們是西秦軍。

  無論是占山為王的土匪,還是攔路搶劫的小賊,隻要不是窮瘋了,是不會來打官兵的主意的。

  且,此時鞑子尚未退兵,西北如此,燕北亦如此。秦王的精力在戰争上,楊勤亦如是。現在的楊勤,根本無暇顧及這些事,這也是秦王選在這個時候催促周铮動身的原因之一。

  一路順暢,一個月後,秦王府一行人到達了燕北城。

  大隊人馬還沒有進城,先前進城送信的人就回來了,陽春三月,燕北城卻是剛剛下過一場雪。

  據說是場小雪,可是也足令芳菲震驚的了,三月還下雪,聞所未聞。

  沈彤笑道:“這幾天你不是都把冬天厚鬥篷穿上了嗎?”

  芳菲想想也是,燕北城在關外,出關後随處能看到尚未融化的積雪,江水被凍住,冰面上人來人往。相比而言,燕北城裡剛剛下過雪也就不足為奇了。

  燕北郡王親自出城相迎,和他一起的還有兩位少年。

  燕北郡王隻有十三歲,看上去比實際年齡還要小一些,沈彤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秀氣的男孩,他精緻清秀得像個女孩子,皮膚白得近乎透明,瘦弱纖細的身體包裹在白色的貂皮鬥篷裡,如同一隻落在雪堆裡的冰雕小人兒,似乎風一吹就能把他吹化了,融進雪裡找不到。

  站在燕北郡王身邊的兩個少年,一個穿着寶藍面子的狐皮鬥篷,绾着赤金簪,古銅色的臉龐,五官深邃,可惜生了個鷹鈎鼻,讓他看上去多了幾分陰深;另一個穿着棗紅面子的狐皮鬥篷,绾着青玉簪,皮膚白皙,長了一張娃娃臉,笑起來臉頰上還有一對酒窩兒.

  娃娃臉的少年,沈彤覺得有幾分熟悉,仔細一看就認出來了,他是護國公府四公子楊錦庭,他的父親就是早就死了的飛魚衛副使楊捷。

  前世沈彤與滅燈師太投宿在一戶人家時,恰好遇到官兵抓捕楊氏兄弟,楊家滿門抄斬時,逃亡在外的楊錦程回到京城劫了法場,帶走了堂弟楊錦庭。

  那一夜抓捕他們的就是蕭韌的手下,楊氏兄弟束手就擒,後來的事情沈彤就不知道了,因為不久之後她就到了京城,最後死在了京城。

  第二次見到楊錦庭則是那年她偷偷潛進楊家時,她還曾經冒充過楊錦庭的小厮。

  既然楊錦庭在這裡,那麼和楊錦庭一起的鷹鈎鼻,就是楊勤的長子楊錦軒了,楊錦軒在楊家排行第二,他和楊錦程同年,都是十八歲,楊錦程隻比他年長兩個月。

  見到周铮,楊錦軒神态有幾分倨傲,隻是點點頭,道了聲辛苦,就不再多言,倒是楊錦庭的話很多,問了沿途天氣,又問西北的戰況,直到傳來楊錦軒的幹咳聲,他才住嘴。

  燕北郡王卻隻是剛見面時過來行禮,輕輕喚了聲:“兄長。”

  之後便不再言語,默默地站在兩位楊公子身邊,若非他生得太好,真能被人當成不存在的透明人。

  從方才楊錦庭和周铮的談話裡,沈彤得知楊錦程也來了。

  這幾個月來,楊勤坐鎮軍營,親自督戰,女兒和燕北郡王的親事便由身為楊家嫡長孫的楊錦程操辦。

  大婚之日即将來臨,都督府和郡王府都有很多事,因此楊錦程才沒有出城相迎。

  寒暄之後,燕北郡王和楊氏兄弟的馬車走在前面,秦王府的車馬跟在後面就要動身。

  可是這個時候,已經鑽進馬車裡的楊錦軒卻又出來了,他看向跟在秦王府馬車後面的軍士,冷聲說道:“三公子的兵馬就留在城外吧。”

  也就是說,隻讓周铮和幾位随行官員,以及押送禮品的車馬進城,其餘人等俱要留在城外。

  楊錦軒話一出口,站在前面的幾位将官臉色就變了,嶽陽一手扶劍一手擒着缰繩策馬向楊錦軒走過來,楊錦軒的親随伸手攔住,喝道:“下馬!”

  嶽陽沒有理他們,在親随前面勒住缰繩,卻沒有下馬,而是居高臨下對站在馬車前的楊錦軒說道:“我們是三公子的親随護衛,秦王爺有令,三公子在哪裡,我們就在哪裡。”

  楊錦軒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端坐馬上的少年武将,冷笑道:“這裡是燕北,不是你們西安。”

  “可這裡是大齊疆土”,嶽陽身子微側雙手抱拳,“秦王爺和三公子是太祖子孫,他們是君,我們是臣,君有令,臣不敢不從,莫非在楊二公子眼中,燕北就不用遵君臣之禮了嗎?”

  周圍的空氣似乎被凍住了,瞬間冷凝,上百人的隊伍鴉雀無聲,聞言從馬車裡出來的楊錦庭有些着急,看看楊錦軒,又看看依然坐在馬上的嶽陽,一時不知該勸哪個。

  周铮已經坐進馬車裡了,他沒有出來,而燕北郡王則還沒有上馬車,他垂着頭,雙手攏在衣袖裡,看着自己的腳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沈彤則一直都在馬車裡,她撩開簾子看着外面的這些人,當她的目光落到燕北郡王身上時,不由蹙起了眉頭,這個孩子的樣子不像是害怕,倒似是愧疚。

  他在愧疚什麼?

  愧疚自己隻能眼睜睜看着楊家人逼迫自己的堂兄,而他卻不能像嶽陽一樣挺身而出據理力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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