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就是冷俊傑的所見所聞了。當然冷俊傑在朝中也對安南的事務有所耳聞,但是所知不多,并且對于這兩天的事情,他也有好多疑問,于是就問李锜道:
“禦史大人,我有幾個問題想問您一下。”
李锜點頭示意可以,冷俊傑接着道:
“我對安南的事務也略有耳聞,但是有幾個事情尚不明白,大人此次前往安南出訪,安南的态度如何?”
李锜答道:“說實在的,安南上下還是一心向大明的,君主胡季犛也曾賦詩一首咱們大明,表明忠心,詩這樣說,‘欲問安南事,安南風俗純。衣冠唐制度,禮樂漢君臣。玉甕開新酒,金刀斫細鱗。年年二三月,桃李一般春’。”
李锜接着道:
“從胡季犛的态度上,對我大明可以算是忠心可表,隻是我總覺得不對勁。唉,果不其然,還是被他迷惑了,想不到在白馬城附近遭到如此厄運,若非你們幾時趕到,想必我已經身首異處了。……”
冷俊傑點了點頭,繼續問道:
“那你這次一共帶了幾個手下去安南出訪?”
李锜答道:“一共二人,連同本官三人,哦,對了當時出發時,經過白馬驿你們馬芳驿丞還接待過我,你可以查看記錄。”
冷俊傑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這個不必了,你們一行隻有三人想必是為了暗中查訪而已,是不是最後還是被胡季犛隆重接待了,是不是?”
李锜立刻起身,驚異萬分,說道:“你怎麼知道?”
冷俊傑見禦史李锜如此驚慌,知道他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胡季犛的人,禦史趕緊解釋了之前他剛剛到白馬驿赴任的時候的甄逵知府遇害案,并解釋了馬芳的身份以及行徑。
李锜這才寬了心,說道:“你是說,你懷疑我的行蹤在離開白馬城就已經被盯上了,所以胡季犛能夠及時得到我到達安南的訊息,并隆重接待了我們三人?”
冷俊傑點了點頭,李锜繼續說道,又仿佛是自言自語:
“原來如此,怪不得我們剛剛進入安南境内,就被他們的人隆重接待,我也十分納悶,還以為是聖上提前送信到安南呢,原來是馬芳透露的消息。”
冷俊傑繼續說道:“不能怪禦史大人您,我估計是他們猜到的,向來您一個使節的出使目的和路徑,他一個小小的驿丞又會如何得知,想必是根據新近朝中的動向做出的判斷,或許他們還在趁您不備的時候偷偷看了您的公文。”
李锜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冷俊傑繼續問道:“禦史大人,小人還有幾個要問的事情,一個就是,您來到白馬城之前有沒有感到什麼異常?”
李锜搖頭,說道:“沒有任何一場,各地驿站住宿換乘馬匹,并未有何異樣。”
冷俊傑接着問道:“那您到了白城為什麼不選擇白天從東西的正門進城,卻出現在了夜晚的城南墓地?”
李锜聽冷俊傑又提起了城南墓地,頓時緊張起來,答道:
“本來我也是打算白天入城的,可是在即将到達白馬城的時候,由于人困馬乏,便在城外的一個茶攤上喝了幾杯茶水,沒想到睡了片刻,醒來已經是黃昏。我粗算了下時間,無論如何當天是不能趕到的了,于是便命令手下,不如從城南進入吧,那裡是有入口的,雖說平日人煙稀少,還有衆多墳墓,但是我自幼不懼鬼神,也就草率從城南夜晚進城了。”
冷俊傑右手托起下巴,說道:“原來如此,我像是有人故意要你們耽誤白天入城的實時機,故意将你們迷倒幾個時辰,這才是你們決定從城南夜晚入城。”
李锜恍然大悟,對冷俊傑也投來欽佩的目光。
冷俊傑繼續問道:“那你的那兩個手下呢?”
李锜答道:“我也不知道,我們進入城南的山巒之中後,本來還能前後一起前行,可是沒過了多久,林中煙霧四起,鬼火叢生,就像你們當時出現的時候一樣,後來我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醒來後,就發現隻有自己一個人在,手下二人不知去向了。”
冷俊傑思考了片刻,突然開口問李锜道:“對了,李锜大人,我忘了今天什麼日子?”
李锜笑了笑,說道:“冷驿丞,你忘了,今天是四月二十六啊!”
冷俊傑突然表情嚴肅地對李锜說道:“李大人,恕我直言,今天已經是二十七了,也就是說,你在樹林昏迷了整整一天,從前一天夜裡一直昏迷到了今天的夜晚!”
李锜此時臉上露出了恐懼的神色!冷俊傑知道,李锜此時或許思維清晰,有話會直接說,如果想到了什麼顧慮就會三緘其口,于是繼續追問道:
“李大人,那您昨晚進入墓地的時候,或者幾個月前從白馬城出發的時候可曾看到一座新墳?”
李锜大惑不解,問道:“新墳?什麼新墳?我進入城南的時候并沒有看到啊,而且,我在幾個月前從白馬城離開也是走的東門,并沒有從城南出城啊?”
冷俊傑頓時豁然開朗,于是說道:“這就對了,大人您幾個月前離開沒有經過城南墓地,自然不知道,有座新墳,而今晚也沒有注意到,顯然,這座墳就是給您做的局!”
李锜更是大惑不解,冷俊傑這才将今晚的經過告訴了當時時而昏迷,十二神志不清的李锜。
李锜仿佛也想起了當時的情形,悲傷地說道:“唉,老朽不才,聖上靖難之役後,老朽本想歸隐田園,但是聖上不肯,老朽這才出任要職,但并非是出于不忠,但是此時說什麼也解釋不清了,在這裡,老臣愧對建文皇帝,此刻就可以以身謝罪,但求冷驿丞将在下此番的使命禀告皇帝,也算聊我一樁心事了!”
冷俊傑見李锜言語激動,知道他是在每天有莫大的良心譴責,但是對于此種事情,他也沒法勸慰,但是他卻換個角度安慰李锜道:
“禦史大人,您大可不必這樣悲傷,也更不必要以死謝罪,因為這并不是舊朝勢力在找您複仇,而是有些心懷叵測的人利用當年建文皇帝離奇失蹤來制造恐慌,将您這些忠于國家社稷的重臣一一拔出的,如果您選擇以死謝罪,不就正中這些居心不良之人的下懷了嗎?”
李锜聽了冷俊傑的話,不禁立刻停止了悲傷地哀歎,轉而眼光堅定地說道:
“冷驿丞,你不愧是是當今的少年俊才,在老朽這幾十年的生涯中,還沒有遇到像你這樣的眼光恢弘的人,你這一番話真是點醒了老朽啊,看來老朽實在是差點着了對方的道啊!”
冷俊傑繼續安慰道:
“李大人不必對此事過于挂懷,既然有人要那這個妖言惑衆,那麼您就更應該明辨是非,況且恕小子直言,建文皇帝或許早已經不在人世,在當年的皇宮大火中已經仙逝了。”
李锜也點了點頭,說道:“唉,往事雲煙,不提也罷,但是老朽身負重任,總得将此去安南的建文禀報給聖上,好讓他老人家定奪才是啊。”
李锜頓了一頓,接着說道:
“老夫見冷公子你少年才俊,不知道可以幫老夫傳達此訊息嗎?”
冷俊傑笑了笑,爽快地道:
“李禦史,您多慮了,為朝廷效力本就是我的本分,既然禦史大人信得過我這個小小的驿丞,我自當盡力而為。”
李锜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
冷俊傑覺得應該讓李锜休息了,于是就要準備離開,可是突然想起一事,于是說道:
“李大人,我覺得您被救回來的事情,暫時不要聲張,我始終覺得,此事蹊跷,我認為是有人在暗中這樣安排,至于出于什麼目的,我不得而知,我打算明天再去一趟墓地探查一番,也請大人您不要到處走動,以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李锜點頭表示同意,然後冷俊傑接着道:
“對了,我們已經發現了您的兩位手下的屍體,就是這兩天的晚上被驿馬馱運回來的,李大人您暫且休息,明天我就知會知府梁大人,大家統一安排。”
說畢,冷俊傑出了房間。
第二天一早,梁知府就到了,冷俊傑知道,一定是梁公子幫忙給梁知府禀報了情況,于是冷俊傑也不敢怠慢,一邊帶着衆人去迎接知府梁大人,一邊讓白皎皎去把李锜請過來。
冷俊傑将梁大人和李锜禦史請到了大廳之中,摒退了了左右的人,然後将整個昨晚的經曆跟梁知府交代了一下,而李锜作為欽差大人的身份已經亮明,梁知府作為地方長官,也不敢善做主張,禦史就問李锜道:
“這個情況,小人隻聽李大人的吩咐,還請李大人示下。”
李锜此時的狀況已經基本恢複,禦史說道:
“昨晚我已經将情況跟冷驿丞交代了,這次也多虧了他深夜涉險,并把老夫救了回來,我也瘦了傷,這次就委托冷驿丞代辦吧。”
李锜說完,然後又對冷俊傑說道:
“冷驿丞,你昨晚說要去墓地去看看,我想這次多帶些人手吧,既然梁知府也在,不如讓他給你多派些人手,這次你就不要謙讓了,冰晶事關重大,你得替老夫挑起這份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