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管事本名胡老根,年輕的時候叫小根,老了就老根了。
他倒的的确确是胡少孟的本家族叔,但也說不上親切。
與一口大齊官話的胡氏父子不同,他始終改不去鄉音,也難怪怎麼也不像個上流人。
陽國上層都流行說大齊官話,有時候反倒成了一種身份的象征。
他對姜望的感覺很複雜,起初是覺得這個修士老爺與别人不同,尊重他,所以心裡覺得這是個好人,哪怕被葛恒威逼,也不肯害他。
後來姜望表露身份,讓礦場能繼續開下去,并且依舊讓他管事,此時就有了感激。
再到現在,姜望與胡少孟父子幾乎撕破臉,他就有些不知往哪邊站的無措了。
此時默默立在一邊,看着姜望與蘇秀行說話。
“大人,那幾個人怎麼處理?”蘇秀行很快就進入了角色,鞍前馬後,非常懂事。
他問的自然是那幾個小家族的主事者。
按他的想法,當然殺掉了事。但姜望現在是老大,決定得姜望來做。
“胡管事,你覺得呢?”姜望問道。
胡管事愣了一下,恭恭敬敬道:“額甚麼想法都麼有,随大人心意哩。”
之前讓胡管事直接喊阿安,是因為姜望并不自矜身份。
現在既然掌控一方,規矩體統便要立起來。
但姜望其實并沒有讓他站隊的意思。
這麼一個平凡的小老頭,沒必要讓他沾染超凡世界的紛争。
最早姜望化名獨孤安毛遂自薦進礦場的時候,就是在這個房間裡,胡管事招收的他。
當時看到的那個修補過的窟窿,後來又重新修補了一遍,現在倒看不容易看出來了。
“有些窟窿補上了,補得再仔細,再沒有痕迹。它也跟原來不一樣。”
姜望歎了一口氣,站起來道:“我自己去處理吧。”
當初胡氏礦場為超凡修士修築了六處小院,其中兩處常年吃空饷,騙取重玄家的道元石。
現在一間讓蘇秀行在住,一間便囚禁着席子楚送來的那五個人。
看到姜望走進來,他們都表現得很恐懼。
被席子楚送過來,他們心裡就對自己的結局有預見。但滿門老小都捏在席子楚手裡,他們也不敢亂說話。
在蘇秀行的訊問下,他們也隻能說心底自以為的“實話”。
買兇行刺重玄家使者,嫁禍給席家,這主意怎麼想怎麼大膽。然而因為回夢香的影響,在心底,确實是他們所做出的決定。
縱有十條命也不夠賠。
他們現在唯一的祈求,就是希望席子楚能夠遵守承諾,不殺絕他們的家人。還有就是,希望姜望能下手利落點,不折磨他們。
“我對你們的性命不感興趣。”姜望一進院子就說道。
跪在地上的五人紛紛擡頭。
“我知道是你們買兇行刺我,知道你們想嫁禍給席家,想讓重玄家與席家發生矛盾。這些我都知道了……但是我打算原諒你們。”
姜望溫和地笑了笑:“畢竟你們沒有對我造成實質傷害,不是麼?”
“是是是!”
“大人有大量啊!”
“您真是宅心仁厚。”
五人狂喜,也不顧不得身上的痛楚了,個個吹捧了起來。若不是身上捆得緊,隻怕都要來親吻姜望的鞋面。
唯有蘇秀行,聽到原諒這個詞,心裡就一跳。
“但是。”姜望話鋒一轉:“我要怎麼才能原諒你們呢?我個人倒是無所謂,但你們的行為,已經在挑釁重玄家的威嚴。我若就這麼把你們放回去,恐怕旁人都以為重玄家是泥捏的菩薩,沒有火氣呢。”
五人面面相觑。
蘇秀行硬着頭皮道:“大人真是宅心仁厚,換做我是他們,性命都願意賠給您呢!”
這五個小家族的主事人忽然就明白了什麼。有一個最機靈的搶答道:“賠償!一定賠償!怎麼賠都行!傾家蕩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