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戈城高大的城樓之上,月黑風冷。
沉沉的層雲仿佛将要塌陷。
臉戴面具的高大身影突然出現在祝唯我身後,沙啞的聲音在面具下響起:“想去雍國戰場?”
莊國緝刑司曆任大司首,常年都需戴着一張鑄鐵面具,真容從不顯于人前,以示鐵面無私。
祝唯我沒有回身,仍看着引戈城對面,隐在夜色裡的陌國。
“我看不到我留在這裡的意義。”
“陛下在進行一場前所未有的豪賭。”大司首負手而立,同樣看向遠處:“我們不僅要考慮勝利,也同樣要考慮失敗。這就是你留在這裡的意義。”
祝唯我搖搖頭:“薪盡槍之所以有光芒,絕不是因為它不敢燃燒。”
堂堂緝刑司大司首,整個莊國權勢排進前五的人物。要說一個國院弟子膽敢質疑他的話語,他以前是不會信的。但這國院弟子若是祝唯我,又是那麼理所當然。
這本就是一個極度驕傲、極度張揚的天才人物。
“你已經足夠璀璨,足夠鋒利。”
大司首意味深長地說道:“祝唯我,杜相認為你能夠擔起莊國的未來。我也這麼相信。但在此之前……”
“你需學會藏鋒。”
祝唯我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而在遠處的夜空中,一個身影正在向着引戈城疾飛而來。
……
……
吹過引戈城的風,或許也曾吹過新安。
新安城寂冷的街道上,戰鬥仍在繼續。
張牙舞爪的枝丫,仿佛往日光景重演。
那日是在莊國城道院,姜望被白骨道的教徒襲擊,董阿為弟子出頭,直接就施展了這門獨創道術,讓那兩個妖人無所遁形。當場強殺一人,逼殺一人。
碧玉籠可以說開啟了姜望對木行道術的向往,也是姜望這一路行來,難以忘卻的風景。
道術還是那門道術,人還是那個人。
隻是姜望已經從旁觀者,變成了對抗者。
他曾經被這門道術庇護過,如今被這門道術封鎖着。
生活像是一個巨大的玩笑。
時移境也轉。
碧玉籠覆蓋長街,兩界尺抵住明月。
姜望的劍在那柄鐵尺前難以寸進,碧玉籠裡排斥着一切其它元力,焰花之海隻一鋪開便被壓滅。
而關于木行元力的争奪,他現在遠遠不及董阿。
董阿是最擅長掌控細微元力的了。
當初姜望修行緩慢,受阻于奠基之前,就是董阿傳授的他控元決。讓他得以加快完成奠基,沒有過久困頓于周天星鬥奠基陣圖前。
但此時此刻,姜望隻感受到憤怒。
他所有的情緒、所有的仇恨,都在這一劍相思裡,董阿明明知道他為何而來,但竟敢拷問他……是否正确!
難道當上了莊國副相,就代表了正确嗎?難道手握懲惡罰罪的兩界尺,就能夠等同于正義本身?
姜望仇恨于董阿作為幫兇,漠視楓林城域數十萬人的死亡。而憤怒于……董阿好像根本不曾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好像根本不認為自己有錯!
道元在瘋狂燃燒。
他的右手,握着長相思。左手往後一按,極其堅決,按出一團灰白朽敗的光。
内府境層次的朽木決!
他之所以偷入望江城,強取望江城道院的朽木決,就是為了以後對付董阿。隻是因為時局突然的變化,這一戰提前到了今晚。
哪怕付出了兩門道術交換,他也無法否認自己巧取豪奪的事實。所以面對傅抱松的時候,才會感到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