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在視野中迅速破開、湧動。
那殘垣斷壁、河床幹涸的風陵渡口,迅速消失在空甯的視野裡。
而他的身體在不斷上升,很快,便看到一道巨大的龍影在虛無中飛騰。
那龐大的巨龍,栩栩如生,彷如神話傳說中的龍神降世,令人心生震撼。
潛龍寶船,傳說中的世外方舟,神秘莫測之地,玄天劍宗的天縱奇才姜雲仇殺出師門、瘋癫入魔,卻依舊無法登上此船。
神秘古怪、同禹王論交情,甚至比禹王還要古老的骨灰壇,都隻聽過此船的傳說。
然而這樣一艘神秘古怪,世人眼中難以登臨的世外方舟,卻接連出現在空甯的身邊。
甚至就連之前在周國京城時,空甯都聽到了潛龍寶船的龍吟之聲。
如今更是被那潛龍寶船的璀璨華光帶走、及時救出了險境……
當空甯再次站在潛龍寶船的甲闆邊緣時,他望到了那闊别多年不見的故友。
曾經在河間府相識,天生劍胚,不修行、卻有無上劍意的朱厭。
陰冷的光芒下,朱厭一如既往的面色冷漠,懷抱一口湛藍龍劍靜靜立于甲闆邊緣。
縱然故友重逢,他的臉上也沒有笑容,而是空甯熟悉的漠然。
空甯落地,剛要說話,卻見朱厭搖頭。。
“還未安全。”
說完,朱厭望向了腳下。
隻見潛龍寶船下方的迷霧不斷湧動,陰冷的氣息鋪天蓋地而來。
那洋流般湧動的詭異迷霧内,似乎有古老的恐怖惡靈正在蘇醒。
隻見迷霧之中,再次響起了一聲震耳欲聾的龍吟。
下一瞬,整艘潛龍寶船飛天而起,破開迷霧飛向無盡未知之處。
站在甲闆上的空甯,隻覺得迷霧在視野中飛速破開,而身後的迷霧狂亂湧動。
那蘇醒的恐怖邪靈,在迷霧後方死死糾纏,縱然潛龍寶船穿梭在虛無維度之中,速度快到了極緻,竟也無法立刻甩脫那詭異的存在。
而潛龍寶船的急促穿梭、飛行,好似驚擾了船艙。
又或許是那身後追逐不休的恐怖邪靈,喚醒了什麼。
隻見那漆黑深邃的船艙内,響起了古怪的聲音。
遲緩沉重的腳步聲……
令人毛骨悚然的磨牙聲……
還有某種痛苦的咳嗽聲……
以及……若有若無的、幽幽的哭聲……
古怪而嘈雜的聲音,在漆黑的船艙内響起。
而且隐約間,那些聲音好似在朝着艙門口聚集,像是要來到甲闆上一樣。
望到這一幕,空甯心頭發寒,下意識的後退,卻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甲闆最邊緣,退無可退。
他記得清楚,這潛龍寶船上,傳說有諸多不生不死、逃避殺劫的古老存在,那些古老存在危險無比,朱厭曾言不能進入船艙,不然必死無疑。
可現在空甯不進船艙,船艙裡的東西就要出來了!
空甯額頭冒汗,下意識的望向了不遠處的朱厭。
這些年,朱厭就跟這樣一群詭異恐怖的東西待在一起?
甚至還有空暇斬殺妖魔、襲殺昆侖雙尊?
若不是朱厭劍心通明、意志堅定,尋常人在這種陰森恐怖的環境中待久了,怕是自己就先瘋了。
空甯瞬間體會到了朱厭這些年的艱苦。
而那甲闆邊緣的朱厭,懷抱湛藍龍劍,眉頭緊皺。在他的禦使下,龍吟聲響,整艘潛龍寶船不斷破開迷霧、朝着虛無未知處飛去。
試圖甩脫身後追殺的邪靈。
然而那邪異存在卻同樣能穿梭在虛無維度,所到之處,甚至将詭異的迷霧帶進了這按理說萬物皆不存在的虛無維度,死死的追在潛龍寶船身後。
又或者說……這湧動不休的整團迷霧,便是那邪靈本身?
想到這種可能的空甯,心頭一驚。
若是如此,那自己之前算是什麼?進入了邪靈的體内?
不過現在并不是糾結那迷霧的時候,因為漆黑船艙内,那些詭異的聲響、已經越來越近,幾乎快要到甲闆上了。
空甯正要說話,朱厭卻率先開口。
“靜!”
全力禦使潛龍寶船飛行的朱厭,此時卻不得不分心。
他站立原地不動,死死的盯着前方,甚至連頭都沒有回。
但右手卻直接舉了起來,隻見劍光一閃,朱厭懷中的湛藍龍劍锵然出鞘,一道劍光閃過。
腥紅鮮皿,自朱厭的手腕上飛出,化作一條長虹飛向那漆黑的船艙。
空甯望得清楚,鮮皿飛進漆黑船艙的瞬間,有無數雙蒼白的手掌争先恐後的伸了出來,被那蓬鮮皿淋個正着。
又或者是在……争搶這蓬鮮皿?
漆黑的船艙内,随着鮮皿的進入,瞬間恢複了死寂。
再次安靜了下來。
而朱厭手腕上的傷,深可見骨,卻沒有立刻複原。
那湛藍龍劍留下的傷,不能輕易愈合。
雖然不再流皿,但朱厭整個人卻像是虛弱了數倍,整個人都萎靡了下來。
自戕灑皿的量雖不多,卻好似對他損耗極大。
好在那追逐了一路的迷霧,漸漸的追不上了。
萬物皆不存在的虛無維度内穿梭,終歸是潛龍寶船更勝一籌。
差不多過了半日,空甯他們身後終于再不見那迷霧的蹤影了。
恐怖的邪靈,就此被甩開。
但朱厭依舊沒有停下,而是繼續禦使潛龍寶船、不斷向虛無深處飛去。
又過了半日,邪靈還是沒有追來,早已神色委頓、面色蒼白的朱厭這才緩緩的舒了口氣。
放慢了潛龍寶船速度的同時,朱厭整個人直接軟倒在地,毫無形象可言。
空甯正要走過來攙扶,卻被朱厭搖頭阻止。
“不要過來……”
軟倒在甲闆上,大半個身子直接靠在寶船邊緣的朱厭緩緩道:“莫要近我。”
朱厭惜字如金,空甯雖然心頭困惑,但也聽從規勸、停了下來。
兩人就這樣隔着十丈的距離,彼此對視。
空甯心中有一萬個問題,但之前朱厭拖着虛弱的身體全力禦使潛龍寶船穿梭,空甯也不好詢問。
如今雖然逃出生天了,但朱厭如此病弱、甚至連說話都費勁的樣子,空甯心中有千萬頭緒、一時卻也無從開口。
沉默,持續了許久。
又過了一夜,朱厭手臂上那深可見骨的猙獰傷口,漸漸的愈合了。
他整個人的神色,也好了許多。
甚至坐直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