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倬和倪晨伊乘坐的是五馬駕轅的大車,其上有遮風擋雨的轎頂,長生騎馬行于車辇左側,倪晨伊撩開了轎簾卻并未與長生說話。
由于車隊太長且街道兩側多有圍觀之人,車隊行進的速度便很是緩慢。
倪晨伊雖然一直看向窗外卻始終沒有說話,大部分時間她看的都不是長生,而是沿街的景物。
倪倬坐在倪晨伊的對面,待得車隊行進之後便通過窗戶将一卷用紅線捆紮的紙卷兒遞向長生。
雖然倪倬沒有說話,長生卻知道這卷東西應該是房契和地契之類的東西,随即伸手接過,收納懷中。
雖然明知有些話說出來會流于淺薄,長生斟酌再三還是說了,“但有節餘,我會暗中派人送往西域。”
“萬萬不可,”倪倬急忙低聲否決,“而今你位高權重,朝廷一定會在你身邊安插眼線,本國錢财流往外域乃官家最忌諱的事情,朝廷若是知道你将銀錢運往外域,再不會視你為忠臣,屆時你怕是連行善積德,濟世救民的機會都會失去。”
短暫的停頓之後,倪倬再度說道,“我乃道門居士,深信天道承負,否極泰來,正所謂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倪家的财産本就得自大唐百姓,理應還與黎民蒼生,你用于平叛軍需或赈濟災民,也算是代我們倪家行善積德,攢下福報。”
長生點了點頭。
倪倬又道,“太平客棧共有七層,此番我們隻帶走了較易變現的珠寶等物,高處幾層還藏有不少珍稀事物,其中不乏上好的兵器和各種佛道法器,眼下大唐國運不昌,奸臣遍地,妖孽四起,那些上乘兵器你可以贈于精忠報國的将領,而那些法器不妨送給道家和佛家的高功法師,用以降妖除魔,明正乾坤。”
長生緩緩點頭,“此番西去路途遙遠,随行護送的八位道長多有辛勞,待他們自西域回返,我會代您重重答謝。”
倪倬點頭過後身形後仰,不再說話。
倪晨伊轉頭看向窗外,眼見路旁有商販在售賣糖葫蘆,便沖長生說道,“長生,我要吃那蜜糖山裡紅。”
聽倪晨伊這般說,長生急忙翻身下馬,跑過去買了兩串,自轎辇窗口遞給了倪晨伊。
倪晨伊接過糖葫蘆,遞了一支給倪倬,倪倬也不曾拒絕,微笑着接了過去。
倪晨伊咬嚼着糖葫蘆與長生說道,“黑公子真的很聰明,你去買東西它也不亂跑,仍然跟在馬車旁邊,它如何知道你買完東西還會回來?”
“我将它送給你,”長生說道,“它雖然帶有屍毒,卻有方子可以解毒,待我将藥方寫給你。”
“你當真舍得?”倪晨伊笑問。
“舍得,”長生說道,“我出身貧寒,身無長物,也沒什麼貴重東西可以送你,黑公子不但通人性,還可日夜不休的長途奔襲,關鍵時刻能夠脫困救命。”
倪晨伊強顔歡笑,“哈哈,君子不奪人所愛,它是你的伴兒,我可不要。”
長生連連搖頭,“不不不,我是真心想将它送給你,它跟着我怕是不會有什麼好…...好日子過。”
雖然長生臨時改口,倪晨伊仍然通過他言語之間的停頓猜到他原本想說的是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她好不容易穩住心情,強顔歡笑,聽長生這般說,情緒瞬間失控,“你還是跟我們走吧,管他們做什麼,你又不欠他們的,他們是死是活…...”
不等倪晨伊說完,倪倬就打斷了她的話,“人各有志,莫要亂他心神。”
聽得倪倬言語,倪晨伊長長歎氣,往後靠上了車廂裡的軟墊,不再說話。
不多時,車隊來到南北交彙的東西大街,恰好遇到了一隊人馬自北向南行進,定睛細看,竟是帶着募兵銀兩南行出城的張善等人。
兩支隊伍相遇,張善和張墨主動走向了倪倬所乘馬車,車裡的倪倬和倪晨伊得知張善和張墨走了過來,急忙下車與二人相見。
由于時間并不寬裕,而且大庭廣衆之下也說不得私密話,雙方隻是互道保重,然後分往西南。
說什麼不要緊,說是關鍵,張善派出了八名紫氣高手随行護送,此番又光明正大的與倪倬說話,等同再次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和态度,誰敢動倪家,就是跟龍虎山過不去。
倪倬雖然看似灑脫從容,實則對于舉家遠遷,内心深處還是有着幾分惆怅的,龍虎山的友好态度令其倍感欣慰,人可能不需要所有人的認可,卻總是需要有人認可,張善和張墨的态度代表着道家對他的态度,這對身為道門居士的倪倬而言不啻于神明的垂青,上天的認可。
在雙方說話的時候,長生跑進了一旁的店鋪裡借了紙筆寫下了藥方,他是真心想将黑公子送給倪晨伊,但黑公子身上帶有屍毒,而且這家夥生氣時還會咬人,得寫下藥方,用以救治被它咬過的人或牲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