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轉頭看向張墨,張墨也歪頭看着他,“我知道你不願傷及無辜,但很多時候我們沒有選擇。”
見長生不接話,張墨再度說道,“你之前一直在朝中做官,不曾上陣領兵,沒見過戰場的慘烈,你以為兩軍對壘隻是沖鋒陷陣,正面厮殺?不是的,有時候為了大局,隻能分出一路兵馬牽制對手,而分出的這路兵馬,擺明了就是讓他們去送死,将帥很清楚這一點,卻也隻能親手将他們送進火坑。”
長生不想歎氣,但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士兵和百姓不一樣,隻要拿起武器,生死各安天命。沒事的,慈不掌兵的道理我也懂,你不用安慰我。”
聽長生這般說,張墨知道他還是于心不忍,對于長生的糾結,她也并未感覺不滿,因為長生年紀小,而且生性仁善,之前雖然也殺過人,但那些人都有取死之道,而今要沖無辜百姓下手,他糾結猶豫也在情理之中。
就在張墨思慮應該如何寬慰他時,長生站立起身,“你休息一下,我去前方的三岔路口看看。”
張墨本想陪他去,但長生說的很清楚,讓她休息一下,意思很明顯,就是不想讓她同去,無奈之下隻能點頭說道,“好吧,不過前方皆為空曠田野,你得改扮一下裝束。”
長生點了點頭,“我扮做樵夫。”
“初春不是砍柴的時節。”張墨說道。
“那我就扮做乞丐。”長生說道。
押糧的士兵穿的都是百姓的衣服,張墨尋了一個身形與長生差不多的士兵,命其脫下帶有補丁的衣服給長生穿戴,長生自近處砍下一根幹枯的樹枝充當拐杖,他的龍威刀削鐵如泥,樹枝兩端的斷茬兒很是平整,擔心被人看出端倪,長生又将樹枝兩端進行了細心的修理。
與此同時張墨尋來幾件舊衣服,為其裹了個包袱,收拾妥當之後,長生背上包袱,披頭散發,拿着木棍步行西去。
看着長生的背影,張墨心中猛然一痛,這一幕讓她想起了初見長生時的情景,那時的長生就是這個樣子。
看着長生緩慢走遠,張墨屢次想要喊他回來,平心而論長生雖然年紀小,卻心思缜密,智慧過人,但長生終究年紀小,不能苛求他擁有中年人乃至老年人的心理承受能力,若是真讓他毒死了整村的百姓,此事一定會成為他的心魔,事後勢必心懷愧疚,難以釋懷。
但幾番躊躇,張墨最終還是沒有開口,因為軍中已經斷糧,能否将軍糧及時送回去不但關系到士兵的生死,還關乎戰事的勝敗乃至大唐的安危,後果嚴重,容不得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長生此時的情緒異常低落,大道理誰都懂,權衡利弊誰都會,如何取舍也不難,他也知道自己不該有婦人之仁,但内心深處始終感覺沖無辜百姓下手不對,他們又沒什麼過錯,怎麼能說殺就殺?
感覺不該殺隻是情緒低落的原因之一,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生自己的氣,在朝為官時的雷厲風行哪兒去了?那時候可是殺伐果斷,幹脆利落,這怎麼突然就變的婆婆媽媽了。
每個人都可能心情不好,但不是每個人都能理清頭緒,找出心情不好的根源,好在長生能,冷靜想過之後很快想明白了所以然,之前殺的那些人都是罪有應得,亦或是冒犯過自己的人,這與殘害無辜百姓是有本質區别的,做人得恩怨分明,不能黑白不分的混為一談。
離開樹林不久,長生便看到了分布在三岔路口周圍的營帳,不過田野空曠,幾乎沒有樹木可供藏身,不得快速接近。
就在長生發愁如何接近并通過之時,突然想起自己還會法術,于是擡起左臂,彈出一張符咒,畫寫隐身符隐去了自己的身形。
隐去身形之後,長生快速靠近了三岔路口,張墨先前所說無誤,根據營帳的數量估算,這裡至少也駐紮有兩千士兵。
在三岔路口的西北不遠處就有一處村莊,村子雖然蕭瑟破敗,房屋卻不少,目測有上百棟房屋,按照戶部統計的平均一戶五口來計算,村子裡至少也有五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