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暗自尴尬之際,第一道菜品端了上來,用的不是常見的瓷盤,而是名貴的銀盤,一共三個銀盤,每個銀盤裡都是一條半斤左右的焦尾鯉魚,炸的通體金黃,呈弓背跳躍姿态,魚身淋有晶瑩透明的湯汁。
大唐是李家皇朝,這時候是不讓随便吃鯉魚的,當然他在山村時也會偷着吃,但這可是天子腳下,怎麼敢毫不避諱的吃鯉魚。
就在長生暗自疑惑之際,上菜的年輕女子報上了菜名,“魚躍龍門,天火燒尾,中宗特批中舉士子可食。”
眼見隻有三條魚,大頭還想将自己的那條讓給倪晨伊,聽得侍女言語,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道菜叫魚躍龍門哪。”
“是的,大人,”侍女輕聲回答,“傳說鯉魚跳過龍門之後,天上會有天火降下,焚燒其尾,助其化龍,故此魚尾是焦的。”
待侍女說完,倪晨伊授意侍女為楊開和大頭倒酒,楊開擡手拒絕,隻道滴酒不沾。
看得出來大頭是會喝酒的,但長生等人皆不飲酒,他也不便獨自喝酒,也如三人一般以茶代酒。
這道魚躍龍門之所以被列為頭菜,一是取其吉祥寓意,二是鯉魚非中舉之人不可食用,物以稀為貴,再有便是作法,鯉魚渾身上下的所有魚刺全被剔除,卻保留了其完整的形狀,經油烹炸之後外焦裡嫩,上面淋灑的是剛自蜂巢擠出的蜂蜜,甜香酥脆,油而不膩。
随後便是第二道菜,亦是每人一份,以銀碗裝盛,碗中為乳白濃湯,濃湯之中有一片掌心大小的方形白肉,除此之外還有一片三人叫不上名字的菜葉。
經侍女介紹,三人方才知道此為飛龍熊掌,熊掌與飛龍鳥同煮,那菜葉乃是近些年剛從西域傳來的菜蔬,名為波菜。
既然端上來了,總不能駁了倪晨伊美意,但三人吃的很是别扭,的确好吃,但也沒感覺太好吃,那熊掌和常見的白肉也沒什麼太大的區别。
第三道終于正常一點了,是肉餅,亦是每人一個,名為獐皮索餅,外皮酥脆掉渣,裡面是包裹的是獐肉,獐為鹿的一種,據侍女介紹此物的味道比鹿還要鮮美,但長生也沒吃出有多鮮美,看楊開和大頭神情,應該也沒吃出什麼特别的味道。
第四道是個很小的銀罐,裡面裝的是白色事物,若不是侍女介紹是漠北酸奶,長生還以為是酸臭腐壞的羊奶,可能有人感覺好吃,但是他吃不慣。
第五道也是用小銀盤端上來的,一個火紅色的果子,看形狀有些像柿子,隻不過不是黃的,侍女一介紹,果然是個柿子,名為火晶柿子,甘甜多汁,可以吸食。
第六道是個剛剛出鍋的小面餅,蓬松軟糯,名為五谷豐登,是用東南西北各地的五種谷物混合發酵制成的,好吃是好吃,但很小,隻有一口。
第七道是炭烤駝峰,長生不久之前才剛剛認識了駱駝,此番竟然吃上了駝峰,也不多,隻有兩片,上面灑的是自西域傳來的什麼胡椒,這東西很貴,但吃起來也就那麼回事兒。
菜品共有十二道,另外幾道分别為山珍龍芽,清蒸鳜魚,葡萄蜜餞,乳瓜松茸,蟹黃湯包。
每種菜品都是每人一份,皆以銀器裝盛,銀可試毒,宴賓樓使用銀器無疑是為了避嫌,無言之意就是食物本身是無毒的,吃死了别怨我。
十二道菜品吃完,上的茶葉名為峨眉春綠,茶湯的顔色倒是青翠悅目,但茶水本身長生也喝不出什麼特異之處。
“真如做夢一般,”長生端茶說道,“年初我還在山村挨餓受凍,年末已在長安窮奢極侈。”
聽得長生言語,楊開和大頭盡皆點頭,三人出身卑微,同病相憐,長生此時的心情也正是他們的心情。
“不過吃頓飯,何來窮奢極侈一說。”倪晨伊笑道。
“倪小姐所言極是,”大頭接口說道,“常言道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道長本為修行之人,而今入仕為官,實乃大隐濟世,兩相兼顧,吃頓好的也不為過。”
大頭言罷,長生笑着瞅了他一眼,大頭很機靈,也很會說話,實則這都是逼出來的,一個三尺侏儒想要在亂世之中安身立命,養家糊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就在此時,外面有人輕聲敲門,侍女開門,發現外面站的是倪泰。
“小姐,你和姑爺吩咐的事情做好了。”倪泰沖倪晨伊說道。
倪晨伊轉身看了長生一眼,起身出門,自門外與倪泰說話。
待倪晨伊離開,長生壓低聲音對二人說道,“我沒吃飽,一會兒咱們吃肉夾馍去。”
二人聞言連連點頭,倪晨伊雖然心意是好的,但三人都是粗人,白日裡又打了一天架,淨弄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三人既吃不慣,也吃不飽。
不多時,倪晨伊回來了,手裡拿着兩個一捺長短的紙卷兒,徑直走到長生身側,将兩個紙卷遞給了他,“另外一處在前面一條街上。”
雖然沒有打開紙卷,長生卻知道這是兩棟房子的房契,随手接過回頭看了倪晨伊一眼,倪晨伊眼神多有贊許,不消說,倪晨伊也贊同他這麼做。
飯吃完了,東西也拿到了,長生帶着二人逃也似的走了,他沒敢問倪晨伊這頓飯花了多少銀兩,此番前來宴賓樓最大的收獲就是見了世面,原來達官貴人淨吃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