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察使的職責是分赴各處監察地方官員的履職情況,而大部分的官員都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被查出問題想要逃脫責罰就隻能設法賄賂廉察使,故此誰都知道廉察使是個肥差,一幹禦史聽聞要離京巡查,掩飾不住自己心中的興奮,所有人的視線都盯着長生,等他委任指派。
長生坐在正北主位上一直沒有說話,他在想這話怎麼說合适,他是想讓這些禦史下去為朝廷斂财的,但是如果貪官污吏隻要送上銀子就能免罪,豈不是助長了地方官員貪贓枉法的習氣?而眼下朝廷又正值用錢之際,隻有這個法子來錢最快,這個尺度很難拿捏。
如果授意禦史去敲詐勒索地方官員,就可能害了這些禦史,即便他們将勒索的銀兩全部上交并充作軍饷,也會授人以柄,落人口實,日後朝廷一旦平息了戰亂,很可能會秋後算賬,這些禦史幹的是好事兒,背的卻是黑鍋。
長生一直不說話,衆人便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越等越緊張,越等越忐忑。
沉吟良久,長生終于開口了,沒有任何的暗示或授意,說的全是官話,講的全是律法,要求所有禦史秉公巡查,如實回奏。
二十四名禦史全部放出去,巡查道州郡縣的路線也不是他指定的,而是由禦史們抓阄抽取。
長生手裡還有不少陳年懸案的線索,确定了巡查的路線之後,将這些線索分别發給了不同禦史,命他們在巡查的同時加以調查。
廉察使不同于欽差,禦史台可自行指派,也不需要什麼儀仗陣勢,輕車簡從,每人帶上幾名扈從就能出發,今天議定,拟好公文,明日就走。
會議結束,禦史們下去分頭準備,長生坐在公堂主位上閉目思慮,他很清楚皇上為什麼任命他為禦史大夫,也很清楚自己這個禦史大夫是個什麼角色,自己就是皇上用來對付閹黨和貪官污吏的一把刀,是個背黑鍋的角色,朝政一旦穩定下來,自己這個禦史大夫也就幹到頭兒了。
在自己主政禦史台的這段時間,自己可以肆意妄為卻不能貪贓枉法,而且他也不想連累下面的人,錢還得想辦法籌集,但不能用敲詐勒索的方法,反正人已經得罪的不少了,也不怕再多得罪幾個,一旦查實确有問題,直接抓人抄家,這樣得來的銀兩更多。
此外,廉察使分赴各地巡查也是需要時間的,等到地方官員貪贓枉法的線索全部彙總回來,自己這邊鏟除閹黨的準備工作應該也進行的差不多了,到時候禦史台的捕快應該可能堪大任了,屆時可以一起動手,一網打盡。
此前有個難題一直困擾着他,那就是神策軍和長安周圍的駐軍兵權全在閹黨手裡,此番朝廷籌建新軍就是個很好的契機,張善手裡一旦有兵,就可以穩住局面,趁機奪下神策軍和長安周邊駐軍的兵權。
理順了思路,長生并沒有急于睜眼,而是将腿搭在公案上,繼續閉着眼睛調整情緒,在外人看來他現在是春風得意,不但比武招親奪魁,抱得美人歸,還武舉獲勝,順利入仕并身居高位,殊不知目前他所擁有的這些并不是他想要的,至于自己究竟想要什麼,他也不知道。
想要确定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麼可不容易,大部分成年人都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麼,更何況他還隻有十五歲,連自己究竟喜歡誰都不知道,怎麼可能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
楊開為古衍扶棺返鄉,大頭同行并趁機回家省親,此番又将禦史台的禦史派出去了,禦史台瞬時顯得冷清了許多。
釋玄明一來,禦史台的捕快算是倒了黴了,少林武功其實并不玄妙,少林武功之所以能夠名揚天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少林和尚練武異常刻苦,釋玄明直接拿出了少林寺訓練武僧的方法來對待這些捕快,搞的他們難受辛苦,叫苦不疊。
不過叫苦歸叫苦,卻沒人打退堂鼓,一來自從長生來到之後,禦史台的飯食好了許多,俸祿待遇也提高了不少,還給他們配上了馬匹,二來衆人都知道這份罪不會白受,任何的成長都伴随着艱辛和痛苦。